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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山神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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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尖叫的男人终于冷静了一些，但还是满脸惊恐，脚用力蹬着自己往后退，想要远远地离开地上那具尸体。
这时，纹身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脚尖抵住那人疯狂后退的背部用力一蹬，那人瞬间扑倒在地上，他瞥见纹身男人难看的脸色，连忙爬起来不断道歉，“我错了我错了，陈哥，我错了我错了……”
陈哥啧了一声，蹲在他旁边，右手拍了拍他的脸，声音里透着不耐烦，“所以老子最烦带新人，你最好把你那不听话的舌头捋直了，好好地跟我说是怎么回事，否则……”他把右手蹭在那人衣领上擦了擦，语气里是阴冷的警告。
地上的男人不住颤抖，连声音都哆嗦得不成样子，“我我我，我昨晚和，和梁晓……”他瞥一眼同伴死相凄惨的尸体，惊恐地再次远离，“我们上了山，我们昨晚上了山，那群村民，那群村民，提着白灯笼排队往林子里走……我发誓，我发誓，我们什么也没干，真的什么也没干！”
“那些村民发现我们了！他们发现我们了！后边，后边是河，我们跑不掉，梁晓，梁晓，他和我跑散了，我摔晕了，醒来，醒来往村子里跑就，就绊到了他的尸体……”
男人语无伦次，磕磕绊绊讲了半天才大概说明白，陈哥实在听得不耐烦，干脆直接打晕他丢回了屋里，晏溪一晃眼，似乎看见男人的衣服侧面有一小片血红，是受伤了吗？
梁晓的尸体躺在地上，看见叫陈哥的男人拖起晕过去的男人回屋，没有一点要理会尸体的意思，原本颤颤嗦嗦躲在晏溪背后的喻昭突然大喊：“你不管他吗？他的尸体还在地上！”
陈哥头也不回，兀自进了门。
喻昭沉默了一会儿，跑回屋里拿了块布，轻轻地给尸体盖上，晏溪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的眼眶有些红。
看见他过来，喻昭张了张嘴，求救般地望着他，喊了一句，“晏哥……”
晏溪叹口气，把住他的肩膀，把他转一圈轻轻推到上前的姜繁几人身边，“好了，我们不看了。”
看喻昭乖乖地躲到后边，晏溪才蹲下检查起尸体，表面看来确实符合溺死的特征……但他的脖子，却有一大片乌青，晏溪轻轻翻了翻他的脖子，瞳孔紧缩。
那是五根手指印！他是被是被扼住喉咙拖进了水里！
会是村民吗？刚才的男人说他们昨晚被村民发现了……是村民动手了吗？山神祭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溪再翻了翻他的衣服，卷起的侧边里，一条死鱼掉了出来。
又一条死鱼……溺死……晏溪脑中闪过什么，他思索着起身，抬头的瞬间猛然愣住。
一群村民正静立着望向他，或者说，是他脚边的尸体……十几双漆黑的眼瞳就这样不带生气地朝着他们。
人群后，宋黎缓步走上前来，他看着死相惨烈的尸体，一声不吭，晏溪发现他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愧疚。
“我们来吧，他的魂魄，会去往该去的地方的。”
宋黎说完招呼了村民过来，晏溪突然想到了先前那个男人衣服上的血红，盖上的最后一刻，他再次快速地瞟了眼尸体，没有，梁晓的身上并没有血红，所以只有先前那个男人受了伤吗？
村民们渐渐走远，姜繁面色凝重地过来，“出事了！”她示意晏溪看向倚在院门的元若。
元若曼声开口：“我想接下来的消息，你不会喜欢的。”她指了指第四组的屋子，晏溪记得那里住了一男一女两个玩家，好像是互相认识的。
“两个人，都死了。”
晏溪惊疑地看向她，女人点点头，“都死了，刚才动静那么大，那两个人都没有出来，我和她，那个漂亮姑娘。”女人指了指姜繁，“我们就一起过去看，才发现两个人都死在里边了，死状，和刚才那个人差不多。”
那两个人的屋子离尸体很近，所以，离进林子的路也很近，离刚才的村民……也很近。
让喻昭等在外边，其余几人都进了那间屋子，果然看见了两具狰狞恐怖的尸体。
晏溪靠近蹲下，湿的？他迟疑的伸手摸向地面，水淋淋的，和梁晓的尸体一样。
怎么可能呢？这两人死在床上，不像是出过门样子，总不能是死了之后把人运回来的吧，为什么他们的尸体也是湿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晏溪低头细看，翻查的动作顿住，他轻轻地，从尸体旁边，拉出了一条死鱼。
再一条！
飘飞已久的线头被接上，宋黎的声音在脑中响起，“鹿垂首用角触碰地面，霎时间，土地中泉水喷涌，汇成了河流……”
死鱼，湿漉漉的尸体，河流……他们，都忽略了那条河，他们太过关注其他的东西，却忘了副本里是真的有鬼，那条宋黎描述的河，也大可能是来自于真的神灵。
死去的三个人，会和村民所祭拜的神灵有关吗？
还有……昨晚幸存的男人，连待在屋子的两个人都没有被放过，那个摔晕过去的男人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这两个，我们要告诉村民吗？”姜繁低声询问。
“说吧，一会儿送饭的时候早晚也会发现的。”晏溪起身，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第一天晚上出事之后，村民再也没让我们聚起来吃过饭，而且……他们送来的饭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鱼。”
不等四人回答，晏溪又说：“我们先回去 ，我有些想法。”
等到村民再次到来带走了尸体，几人才转身回屋，路过元若她们的屋子时，晏溪发现，那个叫阮初的冷冰冰的女孩，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收回视线进了房间，倒是旁边的元若冲他笑了笑才慢悠悠进门。
除了一直不愿意出门的瘦弱男人，晏溪总觉得元若和阮初，都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她们似乎，并不像其他玩家那样着急通关……所以他刚才示意姜繁他们回来再谈。
几人进了门，晏溪抱起脚下来回蹭的白猫，捂住他满是控诉的幽怨蓝眼睛，顺到头上揉了几下，随后坐在桌边，直入主题，“宋黎说的鹿鸣村这个名字的由来你们还记得吗？”
“他说神鹿垂首，泉水涌动，汇成了河流。”姜繁接道。
“可我们都没有去看过那条河，明明是山神祭这个副本中神灵现世的第一处，可先前的线索太杂乱，我们都把它忽略了，直到今天……”晏溪说。
“直到今天连续死去三个人的尸体，都是湿的。”赵从锦接道。
晏溪点头，“是，还有那些鱼。”
“我看过，村子里没有鱼塘，这里是副本，也不太可能去其他地方买，所以，鱼只能是河里来的了。”
“我想，我们要去那条河看看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小枝开口，“如果死亡真的和河有关的话，去河边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冒险。”
晏溪定定地望向她，“我们新手副本潜进海里的行为不冒险吗？昨天进到宅院探查的行为不冒险吗？利益与风险是等存的，不是吗？”
小枝回视他，眸光微闪，半晌后慢慢开口：“我没有问题了。”
“好，那就这样决定，我们吃过午饭之后再走，那些村民下午好像都会消失一段时间。”
几人都没有意见，早上闹了一通，时间其实也不早了，等到吃过饭，果然就看见村民们排队进了山林。
晏溪放下猫，戳着它的脑袋警告它不准去，然后无视蓝眼睛里的祈求，跟着姜繁他们出了门。
选了一处远离村民且树丛稀疏一些的地方，几人拨开枝叶走了进去。
他们背后，元若注视着他们进入山林，然后笑着回了屋。
可能是因为树木少一点的缘故，晏溪几人没走多远就听见水流声变得越发明显，一条清澈晶莹的河出现在他们面前，水面泛着橘黄的阳光，像云层撒下了一把碎金。
喻昭正要走出树丛，却被晏溪和姜繁一左一右地拉回，两人按着他一起蹲下，小枝和赵从锦也矮下身，几人静静地望向河边。
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匍匐在地上，狼狈地爬动，嘴里发出带着浓浓哀求的哭腔，而他的身后，几个提着灯的村民缓慢地围住了他……
身影发出绝望的嘶吼，试图做最后的反抗，却在靠近灯笼的瞬间被弹回地上，村民继续靠近着，终于，他们俯下身，撕扯起黑影的身躯。
痛苦的惨叫中，他被村民一点点分食殆尽，近处的一棵树上，红眼的鸦静立着。
随后，村民直起身来，沿着河流走入了一边的林子里，鸦也扇动翅膀飞离了河边。
见此一幕，几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晏溪放开压住喻昭肩膀的手，发现自己的手心都冒起了一层细汗，如果刚才被那些村民发现，不知道会不会和黑影一个下场。
不过，那些蜡烛，原来是这个作用，晏溪捏着手指缓解僵硬。
“刚才那个黑影，好像是照片上的外乡人。”小枝站起身，轻轻开口。
晏溪猛地抬头看她，“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那个人左边太阳穴处有一块三角形的疤。”
“看来我们找到线索了，那六个外乡人可能就在这附近。”晏溪说。
几人走出树丛，选择了和村民离开方向相反的一边寻找，他们身后，一道黑影悄悄地看着，沉默了一会儿，黑影快速移动，去到了他们旁边的树丛里。
“你们，也是从外边来的吗？”迟疑的询问。
晏溪回过头，一个略胖的女人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是照片上的另一个人。
“你们是谁，你们也是被那些村民骗到这里的吗？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他们又开始祭山神了，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不想，不想当鬼了还要被吃掉……”女人语速急切地说了一长串，随后便无法控制地哭泣起来。
可能是怕被村民发现，女人的哭泣声压得很低，一个高瘦的男人突然来到女人身边，抱住她的肩膀安慰，又是照片上的一个人。
面对几人带着怀疑和警惕的眼神，男人微微鞠躬，开口道：“我们，我们几个都是一个植物爱好者论坛的人，几年前，我们来到嘉虞山搞活动，刚好遇上村里在办山神祭，他们就邀请我们住下了，谁想到，谁想到……”
“那个山神，是个怪物！是怪物！”女人急切地插口，随后又埋下脸开始哭泣。
男人抱歉地接道：“她，刚刚差点被抓住，本身胆子就比较小……那个山神，是一个满面斑痕的怪物。”
他停一停，“那些村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一直在供养山神，希望能获得力量和长生，所以你们看，你们看，他们死了还能这么厉害。”
“那一年，是四零年是吗？那年山神祭到底发生了什么？”晏溪问他。
男人眸光闪烁，“你们真的想知道吗？”得到肯定答案后，他才缓慢地开口：“那一年的祭品出了问题，山神很不满意，它降罪了村民，整整一百二十个村民，一下午，全被烧死了……”
“我们几个远远地看见那座院子起火，逃跑途中被它抓住了。随后，怪物发现，人祭能带给他更多的力量，在没有外来人的时候，村民只能献祭自己来平息它的怒气。”
“那他们为什么要吃了你们？”姜繁问。
“他们想活着啊，他们想活着，吞吃了其他鬼魂或者活人，他们的力量就可以加强，等山神吞噬到满意，也许还能剩下一丝残魂，你们昨晚，不也刚好死了三个人吗……”
晏溪垂眸沉思，是这样吗？所以昨晚才一口气死了三个人？想到什么，他又问：“那些蜡烛呢？那些制作蜡烛的红色液体是什么？”
“是山神的血，是山神的回赠。”
“他们能用那些蜡烛，困住像我们这样的鬼魂。如果，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这会儿的山神庙，村民应该正在取血。”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山神庙，在这附近吗？”晏溪问。
“是，在河的那边。”男人指了指，晏溪发现正是刚才村民离开的方向，心底划过一丝疑惑，还不等他细想，男人就放开女人往前走了几步，示意他们跟上。
刚才的疑惑一闪而过，晏溪干脆先撂下，跟着男人往上游走，没走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古庙，村民聚在庙门前搬着什么。
男人连忙拉着他们闪进一旁的树丛，晏溪跟着蹲下，身边传来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视线移动，那里，是丛橘色的小花，花盘圆圆的舒展开，像一只精巧的盏台，河边也零零散散地有着好几丛。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小花晃悠两下停稳，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气绕在指尖。
是那些红色液体的味道。
为什么山神的血，会是这些橘色小花的味道？
思索间，村民已经准备往山下走了，他们抬着大大小小的罐子，里边正是晃荡的红色液体，想来是要送去那间做蜡烛的屋子，难怪他们昨天去的时候并没有锁门。
村民散开，古庙的门前便敞开空了，男人突然惊恐地离开，晏溪望过去，眼前的画面让他心中一惊。
破败的庙中，长袍的男人坐在高台之上，布满斑痕的脸微微垂着，他脚下，那个叫宋黎的青年俯首贴上他手腕鲜血流淌的伤口……
这就是宋黎鲜活得不同于其他村民的原因吗？他吸食了山神的鲜血？
落日西垂，古庙飞檐上停落的乌鸦啼叫一声，长袍男人突然抬头望过来，几人连忙躲避，晏溪已经确定了他就是记忆环境中的那个人，山神，跪坐在尸体中间。
他们不敢多留，待男人收回视线就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离开的时候，风吹进庙门，晏溪看见有纸张从男人身后被吹落，上边依稀可见一轮橘黄，有点像，他刚刚看见的小花。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屋里，喘息着平复呼吸，白猫自觉地跳上晏溪的膝盖，歪着脑袋把自己蹭到他手下，晏溪安抚地摸了摸，转头看向姜繁，“你刚刚走的时候，捡了什么东西？”
姜繁舒口气，把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是那种橘黄色的小花。
只是这一支乱糟糟地耷拉着，花瓣零落，根茎处的断口一塌糊涂，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粗暴扯下的。
“刚才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扯下的。”
喻昭惊讶出声：“可他，可他不是……”
“植物爱好者。”姜繁接道，“也许是我怀疑过度，但他说的有些东西，我觉得不可信。”
点头赞同，晏溪拿过桌上的花细细观察了片刻，说：“这种花的香气，就是山神血液的味道。”
“那两个人说的话不可尽信，但我们至少已经可以确认四零年就是火灾的那年，山神祭很重要，我们要想办法看一看。”
“可是村民晚上会守在门口啊，就算他们要在山神祭开始的时候离开，我们也根本赶不及，还很可能被发现。”姜繁反对。
“嗯……那个，我有个小小的问题。”喻昭面带纠结地凑过来趴到桌上，“假如，我是说假如哈，我们在村民来守门之前离开屋子找个地方躲起来，那是不是，就可以偷偷上山啦？”
一片寂静。
喻昭被静得有些害怕，缩了缩坐回凳子上。
“好方法。”晏溪摸着猫轻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