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个替身而已》初可

70、幼稚鬼

　　回到家中，一切生活如同过往。

　　看似没有任何不同，元昱还是每天很早起床健身、跑步，给郁心渺做早餐，给还在睡觉的他留下几个吻，接着便穿他提前一天搭配好的衣服去上学。
　　眼看都快要到冬天，郁心渺还是犯困得厉害，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一般都会睡到九、十点才自然醒，最近是睡得早，起得更晚，常常睡到中午起，迷迷糊糊地边吃已经拖得太迟的早饭，边在微信上骚扰元昱。

　　懒懒散散地吃过饭，元昱忙自己的事，他也要忙一点自己的事。
　　近来他唯一的事情就是元昱的生日。
　　也没干什么，时间过得很是匆匆，郁心渺却总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定感。

　　小鹿再给他递本子的时候，他甚至没有隐藏，直接面露拒绝。
　　小鹿问他：“是最近几个月都不想工作吗？”
　　郁心渺想了想，说：“我最近在考虑退圈的问题。”
　　“……啊？！”小鹿非常吃惊。

　　这些年，郁心渺不是没有说过这种话，尤其之前傅立旸结婚时，郁心渺每天都想直接退圈。可也是那个时候，郁心渺痛苦、茫然成那样，都没有退啊！甚至在非常积极地工作呢！

　　郁心渺歪在沙发，手掌托住脸颊，看着窗外倾斜的天空，沉吟着说道：“唔，感觉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想演的都演了，虽然我还是不知道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但起码我知道，我不想做的是什么。”
　　“你真的不想再拍戏了吗？哪怕不是为了傅老师，宝宝我觉得你还是很喜欢演员这份工作的。”

　　“也算是吧，否则也不能坚持这么多年。可是在现在，我更想每天陪在元昱身边，假如去拍戏，动不动就要一两个月不在家。元昱还太小，看起来很聪明，实际做事很莽撞，动不动就会这里受伤，那里流血的，他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先前出去跑路演，他都受不了，专门跑去看我，来回奔波真的好累。我上次有看他的课表，他们这学期课好多，每天都排很满。对了，他们学校那个系主任也好喜欢元昱，想让元昱读他的研究生，最近也总是叫元昱去听课，还带他去实验室，总之，真的太多事，我不想让他分心，我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特别厉害的科学家！”

　　小鹿就很惆怅地看他，欲言又止很多次，到底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想说我太恋爱脑吗？”郁心渺笑出声，“如果这样就算，元昱也是啊，他对我更恋爱脑，哈哈哈！”
　　小鹿一想也是，元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天开直播，还要特别让大家不许叫郁心渺“老婆”，真的幼稚到好笑。
　　她“噗”地笑出声。

　　“好啦好啦，哪怕我真不干了，肯定也得找点事来做，到时候你跟露露不嫌弃，照样给我干活，工资一样的发嘛，不用害怕会失业~”
　　“谁在意这个了！”

　　之后，小鹿再没有与郁心渺谈论过工作相关的事，郁心渺就决定慢慢冷处理，久而久之，就算是退出圈子。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他个人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去广而告之。

　　大约十天后，傅立旸给他打电话，想要约他吃午饭。
　　傅立旸的语气很寻常，好像这几个月，尤其是生日那晚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郁心渺本来是觉得有点尴尬的，心里还有一点莫名的负罪感，见傅立旸这样的态度，瞬间也是轻松很多，立即应下邀约。

　　微信上和元昱说了声，郁心渺简单往脸上抹些基础护肤，换去家居服，随手穿件高领毛衣与牛仔裤，也没有去衣帽间仔细挑，衣架上有件元昱的外套，郁心渺直接拿起往身上穿，这也是郁心渺给元昱买的。
　　郁心渺天天除了搞元昱过生日的事，也没忘继续疯狂网络购物。
　　元昱现在已经“躺平”，郁心渺爱买多少买多少，买啥，他穿啥，每天被郁心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要知道，元昱原先可是个铁直男，身上永远黑白灰三色，春秋穿卫衣，夏天穿T恤，冬天穿羽绒服，同一个款式的衣服，他能买几十件。
　　被郁心渺这么一打扮，追着他表白的人更多。

　　郁心渺每天给元昱准备的穿搭都有好几套，他现在穿的是被元昱pass掉的那件，橘色、墨绿色与浅米色不规则拼色的工装棉服外套，元昱觉得太花，实在是敬谢不敏，选择了另外一件纯黑色的长款羽绒服。
　　郁心渺穿上，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元昱的码子，穿在他身上太大，宽宽松松却也很好看。

　　“明明就很好看啊，长那么帅、那么高，身材那么好，又才19岁，不就该穿这些吗……土狗。”郁心渺噘嘴，很不满。

　　他对镜拍张照发给元昱，下楼去赴约。

　　傅立旸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
　　还是上次那家西餐厅，停车场在地面，很私密，没有闲杂人等，郁心渺的车开进来时，他就已经发现，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出去接郁心渺，接着他就看到郁心渺已经打开车门走下车。
　　他的身体顿住，看着郁心渺的双眼早已变得复杂异常。

　　认识郁心渺这么多年，两人更是从小一起长到大，他很有自信他是世上最了解郁心渺的人。
　　郁心渺非常爱美，或者说是极其爱美。
　　郁心渺过往25年的人生中，拍戏除外，他从来没有穿过工装外套这种类型的衣服，因为这样的衣服太休闲，太日常，根本不符合郁心渺的调性。
　　郁心渺就喜欢华丽的、精致的装扮，然后戴很多很多首饰。
　　有时候顾及演员身份，郁心渺不得不穿连帽衫，或是非常低调的一身黑，但是看看他藏在衣服里面的手臂与脖颈，甚至是脚踝，必定还是戴满首饰。

　　更别提是来见他。
　　每次见他，郁心渺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脸上更是化着以为他并不懂的全套素颜妆。

　　郁心渺今天却是穿着件过于宽松，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色彩斑斓的工装外套与牛仔裤，然后就这么来见他。

　　傅立旸突然笑了声，笑谁呢？
　　笑了几声，郁心渺已经走进门，侍者带他过来，郁心渺摘下外套自带的帽子，视线转了转，对上他，郁心渺立即露出笑容，大步往他走来。
　　不等傅立旸起身，郁心渺在他对面坐下，随手脱掉外面的外套，露出里头高领的白色毛衣，郁心渺笑着问：“等很久了吗？！”

　　声音很快乐，傅立旸却是看着他的脸，有些出神。
　　郁心渺没有化妆。
　　脖颈间也没有戴装饰用的毛衣链。

　　郁心渺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口水，衣袖滑落，傅立旸再看去，腕上与手指没有任何的首饰，他又看着郁心渺空空的手腕出神。
　　郁心渺发觉不对劲，疑惑问：“怎么了？”
　　傅立旸收回视线，笑着摇头，问他：“最近还好吗？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累？”

　　郁心渺笑开：“嗯，最近其实挺开心的，就是可能前阵子工作太赶、太累，总是犯困，胃口也不好，每天睡很多，李叔叔看过了，没什么大事，秋乏冬眠。”
　　“这样啊。”
　　闻言，傅立旸的眉头却是皱起。
　　“哥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着郁心渺自然叫他“哥哥”，傅立旸心中也在提醒自己，别再想着过去那些事，他打起精神，说起正事：“你还记得成导吗？”
　　“啊，我记得。”
　　成导就是当初他拿最佳男配奖后，想找他演男主的那位国际名导。
　　那部片子有很多吻戏，甚至床戏，他因为傅立旸没有去演，尽管他其实是很喜欢那个角色，很想演的。
　　这算得上是他演戏生涯中比较刻骨铭心的一个遗憾。

　　“他想找你演戏，先前试了很多演员都不满意，还是最满意你。”
　　有元昱的阻拦，又有郁心渺自己的拒绝，成导的本子也没能够递到郁心渺面前，成导是真心想要让郁心渺来演，就索性找上傅远，让他问郁心渺，傅立旸得知此事，立即主动请缨，毕竟这是一次能够见到郁心渺的机会。
　　这么好的工作机会，郁心渺这样有天赋，傅立旸也认为郁心渺应该抓住，他可不是元昱那种目光短浅的幼稚鬼，因为自己的独占欲，就想断了郁心渺的演艺道路。

　　郁心渺听了这话，满脸惊讶，眼中还有惊喜。
　　傅立旸又怎能看不出来？
　　说实话，他这些天也很犹豫，是否要将元昱的真面目与身份告知郁心渺。

　　郁心渺什么也不知道，太不公平。
　　他也恨不得立刻就让郁心渺知道，等郁心渺看清元昱到底是个什么没人品又阴险狡诈还有暴力倾向的幼稚鬼，郁心渺没准就能跟元昱一拍两散，到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
　　可郁心渺知道这一切的话，又该多伤心？

　　傅立旸很痛苦，尤其是看到郁心渺眼中的光，郁心渺分明就是很想拍戏的！
　　亏他还因为郁心渺确实是个懒懒散散的性格，信了元昱那句“爱工作就工作，不爱工作就不工作”的鬼话！

　　傅立旸立即道：“成导最近在非洲采风，信号时好时不好，我等下把他助理推给你，你们先聊，你看看剧本，等成导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把这件事敲定！”
　　郁心渺也不扭捏，用力点头：“好！”
　　说完，郁心渺又道：“谢谢你，哥哥！”

　　傅立旸不禁笑出声，伸手想要揉揉他的脑袋，手却是又缩回，倒是郁心渺主动往前探出脑袋，并朝他笑。
　　笑得坦坦荡荡。
　　傅立旸心中越发痛苦，虽然那晚后，两人再也没说过话，他们心里也都懂是什么意思。
　　尤其就在他生日当天，郁心渺开直播，说了哪些，元昱又说了哪些，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傅立旸苦笑着揉揉郁心渺的脑袋。

　　郁心渺心里也松口气，还有点高兴。
　　他和傅立旸这次是能够真正回到从前的兄弟关系了吧？

　　就在傅立旸面带微笑与郁心渺聊天、吃饭，实际心里已经犹豫一百零八回到底要不要说元昱的事时，郁心渺的手机响。
　　桌子就那么大，傅立旸又不瞎。
　　傅立旸瞄到屏幕上是元昱的头像，和“宝宝”的称呼。

　　郁心渺有些窘迫，立即拿起手机，傅立旸强撑起温和笑容：“你接吧。”
　　郁心渺尴尬地笑笑，接起电话，不悦地小声道：“你干什么呀！”
　　餐厅太安静，元昱又故意说得很大声，傅立旸听得很清楚。

　　“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郁心渺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和朋友一起吃饭呢！”
　　“可是我也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你听话一点好不好！”郁心渺的声音放得更低，“明天再一起吃，我有事呢，先挂了——”
　　“可是我已经到了。”
　　“啊？！”郁心渺立即往外看去。

　　傅立旸已经先一步看向窗外，郁心渺的车旁停辆黑色自行车，一身黑色的大男孩正坐在车上，单脚踩地，怒视着他。
　　隔多远，都能看清楚男孩眼中的寒芒。

　　偏又在郁心渺往外看时，他垂下眼眸，仿佛乖巧、不谙世事的小黑兔。

　　看到元昱果然来了，郁心渺非常紧张，他还没有把傅立旸的事情告诉元昱呢！
　　他吓得缩了缩，捂住嘴巴问：“那你有看到我么？”
　　“没有，我只看到你的车，你什么时候可以吃好啊，我在外面等你。”
　　郁心渺又往窗外瞄，见元昱连手套都没有戴，这么冷的天，骑着自行车就过来找他。

　　“那你先吃吧，我就在你车旁等你，我不打扰你办正事，我先挂了。”
　　说完，元昱“乖乖”挂了电话，窗外的元昱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很蔫很可怜，郁心渺再也坐不住。

　　傅立旸心中冷笑，这个幼稚鬼还真是好手段，难怪能把郁心渺哄到这种地步。
　　傅立旸看不得郁心渺这样，“大度”道：“如果有急事，你就先走吧，我们下次吃饭也是一样的。”
　　郁心渺听到这话，已经立刻站起来，抓起外套和手机就要走，又转身，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

　　傅立旸“大度”摇头，微笑道：“没事，我也年轻过，看到你过得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明天，或者后天！我再约你，我们一起吃饭啊！”
　　郁心渺说完，衣服也来不及穿，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刚离开几步，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餐厅。

　　傅立旸身上的暖意尽失，他冷冷看向窗外。
　　元昱也早就抬起头，宛如转笔一样，单手轻松地上下抛着手机玩，下巴微扬，腰背笔直，嘴角挂着得意而又不屑的浅淡笑意，正在与窗内的他对视。

　　郁心渺很快出现在窗外，他连外套都没穿，只穿件高领毛衣。
　　元昱手中的手机直接掉在地上，面色突变，顾不上捡起手机，他离开自行车，大步往郁心渺走去，几步走到郁心渺面前，他张开自己的长羽绒外套，将郁心渺紧紧裹在怀中。
　　郁心渺仰起头笑着在说话。
　　他却是皱着眉，应该是在教育郁心渺不该就这样直接奔出来吧。
　　郁心渺还在笑，也还在说话，元昱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将郁心渺抱起，转身往车子走去。

　　幼稚的元昱也好，欢笑的郁心渺也罢，无人再去在意他们之外的任何人与事。

　　傅立旸也已经收回视线，他拿起桌上的红酒瓶，仰头就灌下大半瓶。
　　一旁的侍者都看呆了，想上前劝，又不敢。
　　傅立旸放下酒瓶，满脸苦笑，衬衫衣襟上还有点点红色的酒渍。

　　傅立旸没有再往外看，应该是不敢再看。
　　原来他也有这样怯懦的时候。

　　窗外，郁心渺双手抱紧元昱的腰，使劲用额头去蹭元昱的下巴，刚出来的时候真的好冷啊，被元昱抱在怀中，才发现自己就连外套都忘记穿。
　　他顿时觉得自己好蠢呀。
　　不过他又觉得，反正有元昱在，蠢就蠢呗。
　　家里有一个聪明的就行了！

　　元昱生气：“你还笑，蹭什么蹭？本来最近精神就不好，你还不穿衣服乱跑！外面多冷！这几天正降温呢！”
　　郁心渺继续蹭，元昱被他蹭得没了脾气，无奈地抱着他，准备将他送到车里，郁心渺开始扭：“我要骑你的自行车回家！”
　　元昱没好气：“天暖了再说。”
　　强制性地，元昱把郁心渺送到车里，郁心渺不高兴，坐在那里噘着嘴巴。
　　元昱已经一把扛起自行车，放到后备箱，郁心渺知道今天没法骑自行车了，等元昱坐进车中，他就哼哼唧唧的，元昱便将双手往他面前一放：“非要跟我一样冻得这么红？”

　　郁心渺看到他通红的双手，立马被转移注意力，用自己的双手捂住，着急道：“你就不能打车过来么！”
　　“中午高峰期，学校门口全是人，打不到车。”
　　郁心渺也有一点生气，却也舍不得和元昱发脾气，他低头亲了亲元昱的双手，凶巴巴道：“以后不许再这样！”
　　元昱双手被他拽在手心，上半身凑过来，迅速亲他一口。

　　非常快，郁心渺反应过来时，元昱已经弯腰在帮他系安全带，嘴边全是笑。
　　明明也没有什么呀，郁心渺突然就觉得好甜好甜呐，天上是下蜂蜜了叭。
　　元昱给他系好安全带，想要坐回去系自己的，被他抱住。

　　“怎么了？”元昱低头看他。
　　郁心渺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要抱抱他的宝宝而已。

　　元昱轻声笑，抱了会儿，郁心渺才放开他，元昱开车，问郁心渺想吃什么，郁心渺低头，忙着用两人手机上的大小号在游戏里收菜、做日常，不在意道：“随便。”
　　“回家吃我做的？”
　　“好的呀。”

　　元昱见郁心渺玩游戏玩得认真，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的朋友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啊。”郁心渺抬起头，高兴地问他，“你知道成尧成导演吗？！”
　　“知道，他很出名。”
　　“我要拍他的电影了！男主！”

　　元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顿，面上却很配合，他笑着问：“这么厉害的吗？”
　　“嗯！到底演什么角色，什么本子，我还不知道啦，但我很相信成导的！其实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就有机会演他的电影的，因为一些原因吧，没有演成……”
　　郁心渺叽叽咕咕，说得非常兴奋。
　　元昱听得也很认真，但思绪早就飘远。

　　这个电影，他是知道的，也是他叫彭英哲去拦下来的。
　　成尧的名号，即便他这种从来都不喜欢看电影的人也听说过，郁心渺遇到这样的机会，他也很为郁心渺感到高兴，但是这部电影月底就要开拍！据说这个姓成的，性格特别顽固，拍戏的时候对演员要求极为严格，动不动就骂人。
　　多少大牌，多少有天赋的演员被他骂得痛哭流涕。
　　谁让这个姓成的就是牛逼，拍出的片子屡屡得大奖，国内外受尽追捧，想要拍他电影的人一大把。

　　得知成尧是这么个人，元昱就已经不想让郁心渺去拍。
　　他老婆凭什么要去受这种罪？！
　　他老婆又不指着这么一部破电影过活，更没想过要红，也不要多少名气，那还拍什么拍？
　　更何况郁心渺最近身体不好，他已经以自己参加学校活动要体检为由，骗到郁心渺同意下周跟他一起去医院体检。
　　这个时候去拍什么电影？

　　是要身体，还是要这破电影？

　　先前得知有这么个资源，是十月底，那时是说十一月底拍。
　　看似是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演员，才拖到现在还没开拍，如此看来，这部电影又确实非郁心渺莫属。
　　郁心渺还这样兴奋，很想拍的样子。
　　可他又确实不想让郁心渺现在去吃这个苦。

　　该怎么办？
　　元昱眉头紧锁，他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