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个替身而已》初可

58、身份

　　一周后，山火终于被彻底扑灭，全国人民都为此而感到高兴，也是这时候，很多山火时期的好人好事才陆陆续续地开始发酵、传播，也包括元昱。
　　他长得太好，受伤前天天都在，在人群中最为明显，尤其他最后是断着手臂离开的。

　　他浑身脏兮兮，断着手臂下山的视频，被疯转，全网的点赞量加起来甚至破千万。
　　郁心渺为此如何骄傲不说，就连傅立旸这样从不在网上冲浪的人，都看到了这则视频，当时他与谢永在喝酒。
　　两人是发小，关系特别铁，只是长大后，各有各的家庭与工作，也难得相聚，好不容易这天有空小聚，两人打算喝通宵。

　　也是谢永指着手机屏幕，啧啧称叹：“黎家这小子，可真有一套，你别管人家是真是假，这名声是彻底地传出去了！难怪他家里没一个弄得过他！”
　　傅立旸开始不知道他说谁，往手机上瞥一眼，他愣住，因是在好友面前，脱口便道：“这不是元昱么？”
　　“你也认识他？”谢永倒是很意外。

　　就冲谢永这句话，傅立旸就知道，元昱确实不是普通人！
　　傅立旸看他，说：“我没想到你也认识他。”
　　谢永一拍脑袋：“看我，我记得元昱还在上大学，好像就是你们学校？这小子特别喜欢出风头，你认识他倒也不意外。”
　　“他姓元，又跟黎家有什么关系？！”

　　傅立旸的声音很急切，谢永觉得有点怪，但两人酒都有点多，也比较上头，谢永没多想，只道：“你一心只有学术，不喜欢社交，更不关心名利场、生意场上的事，不知道这些也正常。这黎家吧，也是个奇葩人家。黎家老爷子也不知道年轻时候受的什么刺激，一辈子都没结婚，但他是生了一堆孩子。
　　“他还专门找那些漂亮的、智商高的生，那些女的呢，生完愿意留在黎家也成，不愿意的话，他也能给上一大笔钱，反正据我所知，不少人为了钱也愿意给他生。
　　“你也知道他们家，祖上就有家底，到得如今，穷得只剩钱，就连军工方面也有他家的生意，这么偌大的家业，那么多孩子，给谁才好呢？我爸妈年轻时候还想着看戏呢，结果谁也没想到黎老爷子是真的绝啊，他们家二十多个孩子，20岁之前都过得跟个普通人似的，甚至比普通人家小孩还不如！”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也只有成功考上大学，或是赚到钱的，到了20岁，才能从黎老爷子手里获得一份产业，然而这也才是个开头，之后才是无止境地争夺！
　　“总之，黎老爷子早就放话，他们家的家业属于最狠、最厉害的那个，最后的掌权者才能改姓‘黎’，在这之前全部跟母姓。其他人家斗得再厉害，也会顾念一点亲情，他们家是全然没有！完完全全的狼性教育！
　　“原本，他们家最厉害的是黎老五，连我爸都说他狠，谁能想到，黎老爷子五十岁那年，老来得子，好家伙，一生下来就跟黎老爷子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更是聪明得不像话，很早就能说话、认字，从小到大，不知道拿了多少世界级别竞赛的金奖，任何考试只要有他，必定是第一。
　　“把黎老爷子稀罕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偏偏也是这个他最喜欢的，黎老爷子锻炼他最狠，真的是一点帮助也不给，可能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这个老幺十岁时候就能把他姐夫坑进精神病院，黎家老爷子还夸他厉害！”

　　谢永喝点水，喘口气，继续道：“这位老幺，黎家的十二少爷，就是元昱。到现在，我算算啊，光我知道的，被他整破产的姐姐有三个，姐夫有四个，还有个姐夫直接就疯了，进监狱的哥哥有两个，主动签字放弃继承权的哥哥姐姐加起来有七个……”
　　谢永手囫囵一抓：“总之，这个元昱，真是个狠人！我记得好像才19岁，宴会上我远远见过他几回，笑得那个如沐春风啊，长得一表人才，啧啧，就他那定力跟演技，我也是真的佩服！我记得他是冬天出生，没几个月要过20岁生日，到时，他手上拥有更多的产业，他的哥哥姐姐们也就更要倒霉……”

　　傅立旸听得脸色已经泛白。
　　郁心渺知道元昱其实是这样的人吗？
　　于元昱而言，郁心渺岂非主动送上门的小白兔？
　　这样的元昱能真心喜欢谁？
　　元昱贪恋的也不过是郁心渺的美色罢了！
　　等这位黎家十二少爷玩腻，郁心渺怎么办？！
　　对待自己的亲人，他都能如此狠毒，更何况郁心渺！

　　谢永瞥到他，纳闷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傅立旸摇头：“没什么。”
　　谢永喷笑：“你是被你学生吓到了么，也是，这小子在外可是纯良得不行。”谢永再喝口酒，“你又不教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永甚至八卦道：“你们学校估计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吧，哈哈，要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还敢不敢喜欢呢。”

　　存了心思，接下来傅立旸喝得较少，谢永则是喝醉，躺在摇椅上打起鼾。
　　傅立旸思索良久，到底是打开手机给郁心渺打电话。
　　他想约郁心渺出来谈谈。

　　等待接通的时候，他也有几分忐忑，前些天，郁心渺过生日，他明知郁心渺是和元昱在一起，没想过要帮郁心渺过生日，却也准备了生日礼物，生日当天给郁心渺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本想约着吃个饭，将礼物送出去。
　　郁心渺很高兴地谢谢他，却是拒绝，说他有工作上的急事，恐怕没法出来。
　　傅立旸没有勉强，只是郁心渺寻常的语气到底叫他有点失落，其实他当时已经在郁心渺家楼下。
　　也就是几分钟后，他看到郁心渺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副驾上坐着元昱。
　　郁心渺没有看到他。

　　如今，每与郁心渺接触一次，他的后悔就会加深一分。
　　他也不知，底线在哪里。

　　他自知错过就是错过，不想横插进郁心渺崭新的生活，哪怕元昱某方面来说与他是那样相似。
　　然而这事关郁心渺的安危，傅立旸不能全然不管。

　　在傅立旸胡思乱想间，电话接通，傅立旸刚要开口，对面响起冷冷的，并不属于郁心渺的声音：“喂？”
　　傅立旸怔住，怎么，现在就连郁心渺的手机，元昱都能随意用了吗？
　　电话也能随便接？
　　傅立旸一时没有开口，元昱已经很不客气地说：“现在是夜里一点多，渺渺早就睡了，你哪怕是渺渺的朋友，他叫你一声‘哥哥’，你也应该知道分寸吧？”

　　傅立旸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这个元昱，竟然教训他！

　　元昱很不耐烦地问：“你找渺渺有什么事？快说，我会转达。”
　　傅立旸也不知道哪根神经被刺激，竟是幼稚地愠怒道：“你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
　　元昱冷笑，阴阴沉沉抛下一句：“以后别给我老婆打电话！！”
　　傅立旸上了头，质问：“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渺渺？”
　　“你尽管去打小报告，你看我老婆是信我，还是信你！”

　　说完，元昱直接挂了电话。
　　傅立旸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胸膛气得不停起伏，然而元昱说得对，即便他当真去跟郁心渺说这事，郁心渺就真的会信他？
　　更何况，他这把年纪，还真没脸去跟一个19岁的孩子较真。

　　元昱黑着脸，直接把那个“哥哥”的通话记录删除。

　　郁心渺确实已经睡着，郁心渺的手机也确实已经随他看，目前他们俩在用的都是在海岛买的新手机，郁心渺有两个手机号和微信号，元昱控制欲这么强的人，怎么能错过？
　　郁心渺另一个微信号也早就加上元昱，从前跟傅立旸的一切聊天、通话记录在郁心渺最伤心的时候就已全部删除，这几个月，郁心渺跟傅立旸就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
　　元昱研究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傅立旸的朋友圈很少发动态，很多照片如今都对郁心渺不可见，元昱暂时看不出这个“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通过刚刚那番对话，元昱能够确认，这个狗哥哥对郁心渺果然不安好心！
　　也就只有郁心渺把这个哥哥当朋友，当哥哥。
　　什么狗屁哥哥！

　　元昱恨不得直接把这人从郁心渺的手机里删了，但那样的话，郁心渺肯定会生气，这人能来郁心渺家里，可见是能够得到郁心渺认可的朋友。
　　越是这样，元昱越是烦躁。
　　早晚被他揪出来这个狗男人到底是谁！
　　他一定要把狗男人用麻袋套住，再吊起来揍！

　　没几天，剧组那边发来通知，郁心渺需要进组继续拍摄。
　　毕竟是小制作，经费有限，条件一旦允许，必须要争分夺秒。郁心渺为此很苦恼，假若是还没进组也就算了，如今他的戏份也已拍到一半，此时撂挑子不干，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然而元昱的手臂还吊着呢。

　　元昱比郁心渺还不乐意，却也知道这事关郁心渺的诚信问题。
　　元昱自己也是当老板的人，也曾遇到过不讲信用的合作伙伴，太明白那种时候的恼火。假若因为他，让郁心渺成为这样的人，被业内的人背地里说三道四，他更不乐意。
　　明明郁心渺就是个非常敬业的人。
　　这些天休息在家，他也不忘记时刻看剧本，台词明明早已背上，他也要求精益求精。

　　心里烦躁得很，元昱也只能故作镇定地劝慰郁心渺。
　　郁心渺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一点，他陷在元昱的怀里，闷闷不乐：“那你闲下来就要给我发微信，三餐都要拍照给我看，下班就回家，不许出去和别人一起吃饭！每天都要和我视频！每天都要喝骨头汤，李叔叔每三天都会来家里一次，你听他的话……”
　　提出一大堆要求，元昱全部应下。
　　郁心渺委屈地仰头要亲亲，元昱垂下脑袋，任由他亲。

　　次日，郁心渺不情不愿地，带着小鹿、露露回剧组。
　　在停车场，郁心渺本来也没觉得怎么，车门刚关上，看到元昱站在外面，想到要将近一个月见不到，没法抱抱、亲亲，也不知道为何，眼泪突然就汹涌流下，到后来简直是泪千行。
　　老刘吓得赶紧停车，元昱大步走来，抱住哭得直打嗝的郁心渺又是一阵哄。
　　又折腾近一个小时，郁心渺才抽抽噎噎地回到车里，没精打采看着车子越开越远，车外镜中，元昱的身影越来越小。

　　郁心渺差点又要痛哭出声。
　　他想，他真的完了。
　　他怎么就能这么离不开元昱呢？
　　他无力地闭眼，不禁在心底恳求老天爷，能够让他拥有元昱更久一点。
　　想到这里，郁心渺猛地睁开眼。
　　这，这算不算是新的信仰？

　　元昱想到郁心渺哭着抱住他不放的样子，四周无人，他不禁像个小孩子一样，舔舔上嘴唇，露出得意洋洋而又幸福无比的笑容。

　　开学前夕，傅立旸接到谢永的电话，谢永问他：“最近元昱大出风头，他家老爷子有十来年没露过面，这次打算以元昱的名义办个慈善晚宴，元昱肯定也在，难得邀请不少人，我估计你爸妈也不会跟你说，看你上次对元昱好像挺有兴趣，你去不去？”
　　傅立旸从来不涉足名利场、生意场，是以他爸妈平常都不会跟他提起这些。
　　听到谢永的话，傅立旸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我去。”
　　“就是今晚，我接你。”
　　“好。”

　　晚上六点，东郊玫瑰山庄门口，数也数不清的名车正在大排长龙，平常在外面，任一辆车都能引来无数人的侧目，如今却也只是安静地在这里排队罢了，没有人不耐烦地摁喇叭，更没有人焦躁地打开大灯。
　　玫瑰花模样的花式长灯沿着山坡一路往上蜿蜒，路边花圃中开满各式各样的玫瑰，稍稍打开窗户，便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坐在其中一辆车里的程喆，看着外面的风景，已经看傻眼。

　　进入娱乐圈这几个月，他已经见识到很多奢侈的东西，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很了不起，却没想到就在他生活的这座城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身边的油腻大叔张总瞧他这土包子的样，不免得意道：“哼，这就看呆了？这只不过是黎家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据说黎家真正居住的地方才是人间天堂！”说完，他也感慨，“只可惜，至今也没多少人能够进去一观呐！唉！要是今晚能跟十二少爷说上话，就好了！”

　　程喆回过神，立即拍马屁：“叔叔，那些都是吹出来的，您家里才是天堂呢！至于什么十二少爷，能跟您搭上话，是他的福气！”
　　张总不由怒斥：“你他妈知道什么！给老子闭嘴！”
　　“……”程喆闭上嘴，低着头不敢说话。
　　张总眼看就快要排到他，厌烦道：“话已至此，你脸整过后难看得很，我也玩腻了，赶紧给我滚！”
　　“叔叔……”程喆可怜看他。

　　张总还要骂他，前方保安示意他们可以上前，司机恭敬地递出请柬，保安打开车门确认人数，非常无情地说：“请柬上只有张总跟您的司机两人，这位不能进去。”
　　张总二话不说，直接就将程喆一脚踹出车。
　　程喆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滚，还想爬起来往里追，张总的车子已经开进去，黑压压的一群保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已经继续检查下辆车，仿佛他就是空气。
　　程喆咬住嘴唇，看向身后的车辆长龙，尽管看不到，他能感受，车中的每个人都在嘲笑他。

　　他低头大步跑进路边的花圃里躲好。
　　他要等张总出来！
　　公司已经完全放弃他，还要与他解约，要是连张总也把他给扔了，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不过几分钟，山路上又开来一辆车。
　　是程喆不认识的车，不过一看也是豪车就是了，不同的是，这辆车不用排队，甚至直接越过所有车，停在山庄门口。
　　刚刚那些不可一世的黑衣保安们蜂拥而至，像狗一样围着车，弓着腰地直喊什么“十二少爷”。
　　程喆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嗤笑。
　　什么年代了，还少爷呢！
　　大清早亡了！

　　其他车里的人似乎也是闻到了味，一下子就有很多人打开车门，走下那些名贵的车，小跑着赶来，竟也是全部堵在这辆车四周。

　　程喆冷眼看着，见他们一点脸也不要，笑得极为夸张。
　　个个喊着“十二少爷”套关系，那个什么十二少爷却是连个脸都没露，笑死人。
　　有钱人又怎么，遇到更有钱的，不也只能当狗！
　　假若张总在这里，恐怕都能直接跪下！
　　活该这些人只能当狗！轻骨头！

　　正在程喆暗自冷笑时，那辆车的右车门忽然从内打开，西装革履的那些老板们抢着上去迎接，像是排队的车一样，也排在车前点头哈腰。
　　车内迈出一条笔直的长腿，程喆眼中满是嫉妒的火焰。
　　车内再出现半个上身，然后是另一条长腿，另一半上身，以及那人的脸，最后是完整的，站在车边，玫瑰花灯下，身披星辉，浅笑的他。

　　程喆像尊石雕，呆愣在玫瑰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