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令》风西流

33、降爵禁足

　　说是押解，但实际上无人敢绑宋翊安，离柒被拦在宫门外，收到宋翊安让他等着的眼神，这才安分待在宫门之外。

　　两人昨日才刚刚打过一架，脸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今日再见，宋竚故意忽略宋翊安，给公主府其他人赐座。

　　临川公主毕竟是先皇的妹妹，宋竚和宋翊安都要叫一声“姑母”的人，她极力陈词宋翊安如何大逆不道，冲进府内，又如何伤人。

　　“姑母，人可不是我杀的！”宋翊安路上已经收到月礼那边传来的信，心下安定不少，此刻也能轻松对峙。

　　临川公主未曾见到周舟用簪子捅人的瞬间，一路上蓟阳郡主又不住地哭，周舟更是一路沉默，故此下意识觉得是宋翊安干的。

　　周舟“扑通”跪下，眼泪又止不住地涌出：“陛下、祖母，是周舟的错……周舟不想让父亲再伤人了，一时冲动……是周舟的错，请陛下责罚！”见周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临川公主更加心疼：“好孩子，不怪你，不怪你！”

　　蓟阳郡主依旧像个木头一般毫无反应，自从亲眼目睹周舟将簪子插入周绝重的胸口，蓟阳郡主就好像是一个任人驱使的傀儡，只有眼睛不断流着泪。

　　临川公主看自己女儿如此脆弱，心下有些失望，只是当前情况，还是要将罪过推给宋翊安，让公主府平安度过才是。

　　“就算我公主府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也合该陛下下旨，岂容你擅自包围闯入，此举置陛下威严与何地，更何况你擅闯女眷院子，仅仅只是挖出一只大虫，便借此发难，兴师问罪，我倒想要知道我公主府是如何招惹到永安王了，竟让你下此狠手？”难为临川公主拖着老迈的身体还能如此强势。

　　宋翊安将袖中账本拿出：“这是在公主府书房内找到的几个月前运进上京的违禁品箱数及途径地，此物的可怕之处相信公主已经听说过，周大人所做之事足以抄家灭族！此外，”宋翊安眼神危险：“在周小姐院子里找出来的也并非什么大虫，而是西南虫蛊，因为此虫蛊，陛下亲封的督察性命垂危，而如今可解蛊毒的母蛊在公主府内被找到，公主难道以为这是凑巧？”

　　临川公主看着宋翊安手中的账本被呈上皇座，心中叹气，却不想宋翊安不想轻轻揭过：“私运毒物入京，官商勾结，草菅人命，谋害当朝官员，哪一项说出去应该都比本王犯的事更加谋逆吧？”

　　随着宋翊安话音落下，宋竚目光从账本转向公主府之人：“姑母，账本可是真的！此事当如何解释？”

　　“陛下，此事是周绝重自作主张，但既然周舟已经手刃亲父，我公主府也是将功折罪了，只是永安王未经圣旨便闯入府中，此乃藐视陛下，藐视我天家威严！”临川公主三言两语将罪责轻轻带过，又把宋翊安揪出来，逮着自古帝王最在意的皇权猛戳。

　　宋竚眯眼看向宋翊安，似乎在思考宋翊安是否真有谋逆之心，宋翊安对视回去，目光交汇间，宋竚已然下了定论：“宋翊安未经旨意擅闯公主府，削去亲王爵位，降为宁安侯，禁足半月，非必要事不得外出！至于公主府，”宋竚视线在临川公主、蓟阳郡主和周舟身上扫过“周绝重既已伏诛，公主府大罪可免，但府内不安，令公主府闭府半月整顿，无诏不得外出！”其实也是禁足的意思，但宋翊安降了爵位，让临川公主觉得还是可以接受，因此谢了礼，保持着她皇室公主的骄傲，带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离开。

　　宋翊安与宋竚自从两人大庭广众之大大打出手后，今日更是撕破脸不必再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宋翊安敷衍着行了谢礼，扭头离开。

　　封澜醒来时正是午夜，她迷糊着睁开眼，眼前雾蒙蒙一片，只能断断续续听到：“醒……终于……休息”，身体敏锐地感觉到其他人的温度，屋内烛火昏暗，封澜慢慢看清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宋翊安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像一块暖玉：“身上还难受吗？”

　　封澜嗓子有些凝滞，她摇摇头，虽然动作轻微，但已经能被其他人捕捉到，封淮见此也松了一口气，肩膀后沉，烛火在封南域背后，衬得他眼眶略有些红，他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醒了，醒了就好！”

　　小仪在后面垫脚咬着手帕，面上虽是一派欣喜，眼泪却不受控地又落下来，她左右看看，幸好自己在最后边，这样大好的日子，自己不该哭才是，只好偷偷摸摸地擦掉。

　　封澜刚脱离蛊毒的掌控，身体还是有些疲乏，说过一会儿话，大多时间是他们在说，宋翊安喂她喝了些水，慢慢又意识模糊地睡过去。

　　等封澜再次苏醒，已是第二日，天光大亮，封澜等不及爬起来活动活动僵直的身体，被小仪制止，又给她上了些清粥小菜，知道急不来，封澜只等安心坐下吃饭。

　　小仪在一边欲言又止，终于没忍住：“小姐，殿下被降爵为侯了！”

　　封澜抬起头听完小仪打听来的消息，“你是说那天宋竚来府上和宋翊安打了一架？”

　　小仪乖巧点头，这些可都是下令不准外传的秘密。

　　封澜嘴巴里塞进一口粥，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一口还未咽下，正担心的人的嗓音传来：“我方便进来吗？”

　　封澜顺着声音抬起眼，宋翊安正站在屋外，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整个人更加柔和，看封澜盯着她不说话，宋翊安歪下脑袋：“我要进来了！”

　　“嗯！”封澜点点脑袋，眼睛不离开他的身上，宋翊安进来揉揉封澜刚被小仪梳好的柔顺的青丝：“怎么一直盯着我？”

　　封澜低下头搅搅碗里的粥：“你用过膳了吗？”

　　“吃过了！和伯父与兄长一起在你这个小懒猫睡觉的时候偷偷吃的，故意不叫醒你！”像回到从前一般，宋翊安活泼地与封澜开玩笑。

　　身边的人在笑，封澜却没来由的有些担心，她又塞下一口粥，然后放下碗筷：“我已经没事了，待会儿你陪我在府里走走好不好，院里的秋千需要加固一下！”

　　宋翊安感受到封澜隐含的担忧，将脸上刻意的笑容收起，手指在她的唇边轻轻擦过：“好！”

　　封澜院子里的柳树只剩下枯枝，但府中封淮那株梅花却开得旺盛，艳艳的颜色衬得人脸色都好起来，封澜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慢慢牵住宋翊安的手指，他手指修长，封澜只握的住三根，宋翊安侧身看向封澜，然后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手心，恰好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封澜的指节能够清晰感受到那曾因长期握剑而生长出来的硬茧。

　　茧摩擦着封澜的指节，带来手指上隐隐的痒意，掌心温暖，但被包裹的感觉令封澜的手难以舒展开，封澜挣扎一下，宋翊安低下头视线看向两人双手交叠处，微微松开一些，封澜反手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两个人十指相扣，寒风被抵御在手掌外，内部温暖而濡湿。

　　宋翊安抬起脸迎向阳光，手掌再一次抓紧，绕过几圈，宋翊安让封澜去亭子里休息会儿，自己去拿工具加固秋千，封澜唤金弋搬来小火炉，在亭子里煮茶，火舌炙热，茶炉逐渐开始冒泡，蒸腾出茶香，封澜用手掌撑着脑袋看着对面忙碌的背影，安静而平和。

　　秋千渐好，宋翊安额头上微微有些汗，转身隔空点点封澜：“等我去拿个垫子，你不准偷偷坐！”

　　封澜看着宋翊安如此幼稚，冲他吐吐舌头，趁他去拿垫子，从沸腾的茶炉中舀出一杯，热气与寒气碰撞交融，只等着人前来享用。

　　垫子已铺好，宋翊安将将军大人抱上秋千，然后接过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阳光照在背上，秋千轻晃，在前前后后的悠荡中，宋翊安用骨埙吹起姜原民调，雄浑古朴的音调洽与埙的音色相配，令封澜想起高远的天空与塔尖上清脆的檐铃声。

　　封澜靠在他肩膀上，一曲吹罢，天高云淡，四周一片寂静，她环抱住宋翊安的腰身，整个人陷入宋翊安怀中，宋翊安将她紧紧回抱着，所有的不安倾泻于这场拥抱中，封澜清晰地感受到宋翊安的情绪，轻声安抚：“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宋翊安垂首埋入封澜脖颈，手掌用力环绕，他做了决定：“封澜，我们去姜原吧！”下一句话他没说，如果可以，永远都不要回来。

　　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封澜不知道的事，除了自己中毒，宋翊安绝不会因为失去王爷身份而不安，她手掌轻抚他的背，下了结论：“等兄长和知韵成亲之后，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