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鹤璟

95、旧家

　　不出意外的话，蒋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等邵虔棠赶到医院的时候，只听到她父母绝望而又撕裂的哭声。以及那个躺在病床上被白布蒙着脸，毫无声息的尸体。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或许这么多年来加在他身上的事情一直都是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慢慢的将他的情感与认知变得麻木。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逆来顺受。

　　可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昔日的好友活生生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曾以为自己会比许多人都先死去，长年累月的坚持与昼夜的颠倒，让他的生活作息变得十分不规律。

　　可是没想到蒋雯还是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第二天他发了高烧，脸颊通红。

　　邵虔棠并不会因此而请假，而是拖着高烧的身体依旧去上班了。他似乎整个上午都在不断的走神，注意力变得难以集中起来，整个头疼的快要裂掉。

　　“咚咚咚。”

　　他好奇的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他看到曲邺在桌子上敲他的笔，似乎是发现了邵虔棠的不对劲来提醒他。

　　“抱歉曲总，我今天可能状态不太好……”

　　“我会完成今天的工作量的。”

　　曲邺点点头，倒也没多说他什么。

　　只是没过一会儿许飞就进来了，他手里拿了一杯温水，一个杯微波炉，热好的三明治，还有一包感冒药。

　　“快趁热吃了吧，曲总叫我给你拿的。”

　　“曲总是这样的，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却会私下里关心员工的状况。”

　　曲邺剜了他一眼，一副你又在那儿多话了的表情。

　　邵虔棠向他们表达了感谢。

　　许飞知趣的溜走了。

　　今天的时光仿佛过得格外的慢，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终于等到下班的时候，屋外却已电闪雷鸣。

　　可这些邵虔棠都已经不知道了，他死死的趴在办公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了的，他只记得自己醒的时候，身上仿佛披了一件不知道谁的衣服。

　　抬头的时候却望见没有穿外套，只穿衬衫的曲邺还在那里加班。他好像在开什么视频会议，带着头戴式耳机把麦更加贴近嘴边，尽量压低声音，不吵到他睡觉。

　　桌面上的小台灯映射着暖黄色的光线，那是这漆黑的夜里唯一的光源。曲邺整个人都被暖黄色的光线包裹住，仿佛住在了一个小小的灯笼果里。

　　这打破了他平日里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一反常态的让人想要不自主的靠近他。

　　就仿佛在寒夜中的人会下意识的想要靠近火源一样。

　　邵虔棠本来打算蹑手蹑脚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他的外套留下就走了。却万万没想到曲邺的会议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

　　两人抬眼之间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邵虔棠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那个，曲总，您的衣服还给您……”

　　“我就先回去了……”

　　曲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你觉得你们宿舍还能开门吗？”

　　邵虔棠掏出手机，竟然已经晚上11点了，他已经明白这个时候就算再给舍友打电话，让他们去求宿管也没有用了。

　　百般思考之下，他小心翼翼向曲邺提出一个问题:

　　“曲总，我能在办公室凑合一晚上吗？”

　　曲邺摇头。

　　邵虔棠认命一般:

　　“好吧我知道了。”

　　他抓起自己的外套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不出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你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住的地方。”

　　邵虔棠受宠若惊:

　　“要不还是算了，就不麻烦您了。”

　　曲邺不容他反抗，提起他的一截袖子就把他拉走了。

　　直到邵虔棠已经坐到曲邺的车里，还是有一种大梦未醒的感觉。

　　这太怪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很快邵虔棠发觉到曲邺行进的路线似乎并不像他平常所住的地方。没有拐到高档的别墅区，反而是一路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周围的灯火逐渐变得暗淡了起来，仿佛暴风雨之夜的巨兽就要将他们吞入腹中。

　　真的很怪，城东明明应该都是一些老旧小区。

　　曲邺怎么可能住这里，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当曲邺把车停稳的那一刻邵虔棠才真正确定，真是见了鬼了！

　　曲邺竟然真的打算带他住这里。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只是让邵虔棠晚上住在这里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曲邺带着他一路进了那个狭长的小巷子，又在扒开众多杂物之后，终于爬上了那狭小的楼梯，最终在顶楼停了下来。

　　他说:

　　“这是我从前的家。”

　　他的声线像暴风雨前夜一样的平稳，但是这句话之中又隐藏着巨大的情绪波动。

　　他微微有些淋湿的刘海儿夹杂着雨水向下不断蜿蜒，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一时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邵虔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的跟他走进这潮湿略有些霉味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