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是为破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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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叶坐在病房里，有些不安地小幅度晃着双腿。
此时揭下了那层面罩的她脸色发白，说不出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还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尤其脸上有好几处都贴着纱布，看起来格外可怜又虚弱。
但要是知道她的战绩，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秀山夏叶，于六日前和炎柱炼狱杏寿郎合力杀死了上弦三。
这是让鬼杀队近百年来第一次这么震撼的大事。
主公大人压下了事情的具体经过，只说上弦三被炎柱和另一名鬼杀队队员成功杀死，没有让夏叶的名字外传。
这并不是要隐藏她的功劳，而是夏叶自己要求的，她的内心还是怀有恐惧，害怕出现在人前。
*
先来听一个故事吧。
在八年前，年仅十二岁的少女拥有非常非常非常出色的天赋，她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其他人，于是加入了鬼杀队。
哪怕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担忧她的安危，也还是支持了她的决定。
少女和现任霞柱有着不相上下的天赋，仅仅花了不到三个月就成为了柱。
身为年龄最小的柱，她总是被其他人照顾，但论起灭杀恶鬼，她又是永远顶在最前面、永远充当保护者的强者。
加入鬼杀队六个月后，她的父亲在外出砍柴时被鬼袭击，尸骨无存。
父亲身上是有紫藤花香囊的，只是那天，他在傍晚准备回家的时候，把香囊给了一个有急事不得不连夜赶路的过路人，而他自己，还没来得及补充香囊，就遇到了面目狰狞的食人恶鬼。
少女的全集中·常中第一次断掉。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母亲又要打理父亲的后事，又要照顾孩子们，短短几天就瘦了很多。
明明自己也承受了巨大的打击，母亲和兄弟姐妹却团团围住她，安慰着排在中间的妹妹/姐姐。
年幼的妹妹抹掉姐姐的眼泪，努力扬起笑脸说，父亲做了好事，我们应该骄傲。
父亲下葬后，母亲催着她赶紧回鬼杀队。
眼下一片青黑的母亲打起精神，抚平女儿羽织上的褶皱：“已经耽搁了好几天了，我的小夏叶还要保护更多的人，不是吗？”
她留下了更多的紫藤花香囊，仍然不放心，她有心让母亲搬到镇上，母亲思索过后，为了孩子们的生命安全，还是同意了。
少女将她攒下来的工资和酬金都交给了姐姐，让她在自己走后再给母亲——母亲生怕她过得不好，若是由她出面，母亲定然不会收下。
告别了家人的少女不知疲倦地行走在夜色里，只有高悬在空中的明月和跟随着少女的鎹鸦见证着那道金色的闪电是如何宣泄心中的悲伤与怒火。
加入鬼杀队一年后，她第二次收到来自家里的讣告，她又失去了她的弟弟和妹妹。
少女呆呆地站在位于鬼杀队的[秀山邸]门口，耳边‘嗡’地一声，她好像刹那间失去了听觉，也丧失了流泪的能力。
天音夫人来看望她，柔声说：“夏叶，回家看看吧。”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母亲病倒了，姐姐按着想要挣扎起身的母亲，哥哥则扛起了这个家。
“……明一和理未是怎么死的。”半晌，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我的声音，好难听啊。
母亲不再挣扎，躺在床上侧过身，默默地流着泪。
姐姐拉着她走出内室，紧紧搂住日夜不息赶回家中的妹妹：“他们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去玩，……结果都失踪了，过了两天，镇上有人发现了他们……残缺的尸骨，我和哥哥去认领了明一和理未的、的……尸体。”
又回想起那一幕，姐姐泣不成声。明一和理未才五岁，他们小小的尸身缺了半边头颅和胳膊，肚子上也坑坑洼洼的，要不是衣服的样式，她和哥哥都不敢认。
母亲听闻消息，当天就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强撑着要去看自己的孩子，哥哥和姐姐不敢拦她，只好扶着她去看弟弟妹妹覆着白布的尸体。
少女久久不语，她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在！
尖锐的斥责声回荡在一片空茫的脑海中。
她沉默地和哥哥姐姐办完了弟弟妹妹的丧事。
“我不回鬼杀队了。”她说。
天音夫人去看她的那天，已经默许了她离开鬼杀队。
‘啪’——
哥哥姐姐蓦然睁大了双眼，是母亲给了她一巴掌。
“你给我滚回去！”
谁都没见过母亲这么大发雷霆的模样。
“秀山夏叶，我告诉过你，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母亲颤抖着身体，声音是未曾听过的严厉：“你是为了什么拿起刀的！你保护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等着你去保护！”
少女被打得偏过了头，嘴角都流了血，她面色未变，看向母亲：“可是我没有保护得了我的家人。”
——连家人都无法保护，我还有什么勇气去保护其他人。
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到无助和求救，母亲再也绷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双手握紧女儿满是茧子和伤痕的手，这双手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的手，却握着日轮刀斩杀恶鬼，保护了很多人。
母亲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夏叶，你没有失职，恶鬼食人不是你的错，爸爸的死不是你的错，明一和理未的死不是你的错，你是我和爸爸为之骄傲的孩子。”
——我的孩子，你没有错。
少女一言不发地踏上回鬼杀队的路，回想起她走的时候，哥哥和姐姐来送别。
“夏叶，我们没有你那样的能力，你保护着别人，不就像带着我们的那份一起吗？”
像是命运在刻意捉弄这个不断地在失去的孩子，她最后一次收到了来自小镇的讣告——这次，没有家人可以给她送信了。
少女回到了家里，她没见到母亲和哥哥姐姐的尸体，邻居家的大叔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你的母亲生前有留下遗嘱，如果有一天她出了意外，那么在她死后，立即下葬，不许你看到她的尸体。”
母亲在镇上一家裁缝铺做工，遇到恶鬼的那一天，她推开了裁缝铺夜里一同值守的老板娘的女儿，让她跑，自己则是留下来拖延时间。
哥哥和姐姐去世得比母亲要早几日，他们遇到了眼睛里有字的鬼，除了零散的衣物，连尸体都没留下，母亲没有告诉唯一活着的女儿，一个人处理完了丧事。
少女想起来，前几天队里有了风柱，在柱合会议上还对主公大人出言不逊，香奈惠小姐说他和队友合作杀死了下弦一，但队友也去世了。
少女从母亲的枕下找到一封信，上面有着不同的字迹。
坚定的字迹写着：我的孩子，你没有错。
有些潦草的字迹写着：夏叶，你比哥哥厉害多了！
秀气的字迹写着：夏叶，我们都很爱你。
有部分地方涂黑的稚嫩字迹写着：最喜欢夏叶姐姐了！
少女没有哭泣、没有说话，拜别了邻居的大叔，回到了鬼杀队。
主公大人很担心她的状态，想让她暂停活动，却被她拒绝。
“我要杀死鬼。”
——要带着家人的那份一起，要保护其他人。
她的日轮刀断了。
在战斗中，她砍向鬼的脖颈的那一刻，偏移了日轮刀的方向，被抓住空隙的鬼用血鬼术打伤了，日轮刀也被打落在地。
捡起日轮刀的少女不再砍向鬼的致命处，她只是被动而僵硬地防守着，动作越来越慢。
要不是在附近的音柱收到了鎹鸦紧急的求援，鸣柱就要死在一只连下弦都不是的鬼手里了。
“真是的，你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我在害怕，我杀了鬼，救了很多家庭，可我自己的家人都被鬼杀死了。
——我好害怕，我好怕我开始怨恨被我救下的人，是不是不救他们我的家人就不会死？
——光是想想我就要无地自容了。
在蝶屋听话地修养好身体后，她去了主公大人的宅邸。
单薄的身躯跪伏在缘侧前的鹅卵石路面上，声音波澜不惊、没有起伏：“主公大人，对不起，夏叶拿不起刀了。”
“但是请让夏叶留在鬼杀队，[隐]也好蝶屋也好，夏叶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即使离开鬼杀队，我也无家可归了。
主公大人同意了。
于是，鸣柱卸任，鬼杀队里再没有她的消息。而[隐]则多了一个做事利索但沉默寡言的后勤人员，她很奇怪，是[隐]之中唯一会佩戴日轮刀但从不出鞘的成员。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成为了专门为炎柱善后的[隐]。
这就是名为秀山夏叶的女人短短二十年的经历。
*
在夏叶努力克服心理障碍的这些年里，她也想过，如果她的家人自私一点就好了，让她留在家里就好了。
可他们都是那么善良的人，因为失去，才更希望别的家庭不要经历这样的事。
如果他们怨怼她、指责她、对她发火就好了。
可那样就不是她的家人了。
现在，她又一次动手了，即使因为胆怯，她仅仅作为辅助攻击的支援。
……会有人因为她出手而死去吗？家人没有了，接下来会轮到谁？
夏叶颤抖起来。
‘唰’地一下。
她的视野中掠过一片白色。
“夏叶是感觉冷吗？！”
夏叶抬头看向在自己身前打下一片阴影的人：“杏寿郎先生？”
无神的双眸重新有光彩流动，她回过神来，发现是杏寿郎先生把他的羽织盖在自己身上了。
他的左眼处覆盖着纱布，和上弦三的战斗还是给他带来了后遗症，经过测试，他的左眼只能模糊地看到东西，未来也无法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程度。
但穿着制服的青年看起来没有任何沮丧，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多谢夏叶，要不是有夏叶，我会战死吧。”
——杏寿郎先生保护了他身后的无限列车上的二百多人，而她，保护了杏寿郎先生。
这个念头刹那间出现在夏叶的脑海里，她鼓起勇气问：“我有保护到杏寿郎先生吗？”
青年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当然！”
这让夏叶心中的不安散去了些许，她强迫自己不朝着悲观的方向去想，刚好发现了什么，于是她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杏寿郎先生叫我……夏叶？”
炼狱杏寿郎体贴地配合了她的想法：“是的！我认为我和夏叶是可以直呼其名的关系了！”
——关系？什么……关系？
夏叶晕晕乎乎的，她茫然地侧了侧头：“杏寿郎？”
他大力地点了点头：“嗯！”
那些没理清头绪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夏叶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按着他坐下：“忍小姐说了，您现在不能做这么用力的动作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是为破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