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欲下》皙约子

4、Chapter4

　　《飞仙欲下》
　　Chapter4

　　惊栾浑身浴血的画面害我心神一震，纵然知晓她不会因此次一行丧命，可身上受的伤每一处都是真实的。她该有多疼，既不屑于用归元丹疗伤她又是如何捱过的？
　　她是为我才担下的一身罪业，挥向十八层鬼域的每一剑皆是因我而起。以命换命，我怎值得她这般。
　　蓄满的泪轰然落下，我仰头看向鬼界无边的黑夜，咽下胸口翻滚的痛苦。

　　鬼帝是这时送来嘱托的——
　　他取出离魂盏时神色很是怆然，大抵贪慕一人本是秘密，忽而公之于众的羞耻感不是贪慕她的事实，而是过分贪慕不得回应却仍旧贪慕的绝望使其无地自容。
　　“殿下，万望再见之时已是千年之后。”渡阴凄苦颓靡祝愿道，许是太多的话该听的人也听不到，因而他说：“也愿她可得珍重。”

　　我看渡阴离去的背影之慎重，心底的孤单愈渐加重。我想我看他时荡气回肠之波澜，与旁人见我应当如是。对闻惊栾起贪慕之心如同呼吸一般平常，我们与世人无异。

　　回如来殿后，我召见了洗婵，听闻渡阴所述于我的真相，她满目震惊却并不否认。
　　许是对真相已无再隐瞒的必要，问及入镜后现实时间停滞，洗婵爽快回应道：“娘娘归虚前曾算到少君有一劫难渡，为保少君安危，因而给日月神镜下了禁制。无论现实世界发生什么，镜中的您皆安然无恙。”

　　被证实做了七十二次大梦的体验感极差，于是我再开口时不太顾礼数，很是焦灼：“如若本座未去鬼界，渡阴不出于私心告知于本座，该当如何？”
　　“小仙当不计得失阻止您再入日月神镜，且关于禁制一事绝口不提。”
　　“既有打算，为何现在又提？”我顿觉荒谬，眉心的怒气险些压不住。
　　洗婵却并无惧意，而是坦率直言道：“因居仙界上下，皆无法令您改变心意。”她看向日月神镜，眼底尽是退意：“如必有七十三次轮回，小仙只能依照娘娘遗愿，竭力护您周全。”

　　感念她的赤诚忠心，我当即要将居仙界托付与她，然还未游说，她便料定了我的主张，露出与母妃相近的笑容：“少君，小仙品阶低微，恐难当大任，此等美事待您归来再议。”

　　语毕，她便趁我不察时拔下发髻的簪子划上我掌心，一把按入日月神镜中央，“碧血仙桃吸收居仙界数万年灵气，由它制成的簪子最配您至纯的血脉。”
　　果然！日月神镜沾上我的血后，冲破封印数万年的禁制，向四周辐射出一记猛烈的威压，穿透层层宫阙，直逼云霄！

　　“少君。”洗婵轻声嘱托，细眉深处始终无法平缓，“神器认主，无论您是否承认，六界之内您都是神镜唯一的主人。娘娘从前未来得及教您的秘术，日月神镜皆有记载，请务必保重自己！”

　　一切变故发生于瞬息之间，臻臻之言如吟耳边，我再恢复神识那刻，只见血月巫山，扶桑神树上栖息着赤日金乌，那是去往人界的路……

　　人间的路很长，又或是我太急着见到放不下的心上人方觉太长。
　　当我落在岱渊边上时，才真切感受到日月神镜为六界忌惮的神力。前尘尽忘我倒不在意，只要还记得惊栾便无碍，但我绝不敢想消失万年的金丹竟能于一息之间回归丹田！而传闻中人界与魔界相隔、自魔神陨落后早为旱地的岱渊，却能重新拍起与天相接的巨浪。
　　如被墨染黑的水，和被烧焦一般的土石周边寸草不生，可怖的海风仿若幼儿淘哭。瞭望着无从越过的岱渊，我不得不思虑着是否因禁制破了，镜中的世界也因此发生变化，那惊栾此时是否也受神镜控制！
　　可怕的推测扼住我的呼吸，然而我如何心焦并未影响镜中局势。当第四次确认眼前的岱渊不过是幻象后，我在原地犯了难。

　　不入岱渊无法进入魔界，可岱渊却是假的。
　　幻象如何有入口，莫非要我自己开一个？
　　但凡是开别处的入口我都不会如此犹疑不定，只因岱渊通往人魔两界，且我又没破渊……

　　才这样想且未有论断之时，身后忽而刮起一阵飓风，我堪堪回身躲过，再抬眼便见不知何时显灵的日月神镜正立于岱渊幻象之中——以相当粗暴的功法将本为幻象的岱渊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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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破镜子着实有些霸道了！！但我还真无法违心说不喜欢O.o
　　且它胡作非为后蹭至我肩头寻求安慰的狗腿模样也确是友好至极。

　　我信步踩上岱渊之下干涸的土地，银白的长靴走过的每一步皆未曾留下脚印。惊奇于此，我留神注意片刻，果然发现端倪。垂眸停驻于一道道消失的鞋印，日月神镜似能感应到我的目光，立即心虚地隐了原形，我无可奈何失笑：“你若是面害人的镜子，可为祸不小。”
　　那镜子被说教仍不服气，顽劣地敲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不想与它计较，便没有回头，只扶额道：“切莫再使小性子。”

　　然最后一字还在口中，忽而身后便迎来一记冷风，我恍惚回头，又被一片白光笼罩，看不分明。
　　白光刺眼，而后无限下坠的恐慌感令我醒神，连忙使出御风的法术保持身体平衡，可堪堪才稳住，便又被一片白色糊住了脸。

　　刺骨的寒冷贴着脸，寒意瞬间化冰，我方明了这片白色是雪。如此冷的雪世间罕见，唯独当是魔界卞罗城万年不化的积雪！
　　还未心喜到了魔界，此前感受到的冷风再次袭来，接着我便在万千飘飞的风雪里，见到了牵肠挂肚的人。

　　成眠在大雪中的山蔼沟壑，落下一位如玉般的美人，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有种一眼万年的美。

　　柔顺的长发似水墨丹青泼下，与雪同色的轻裳在空中飞舞着剑花，额前的血色图印如雪中腊梅盛开到极致，如玉般的小脸比今朝落下的雪还冷，而细眉轻蹙，当是在控制体内冲撞的魔气。
　　思及惊栾正被魔障折磨，我改变腾飞的方向，迎面与她对上。

　　已经化为仙剑的九霄在感应到破渊的煞气后，直直劈了过去，为免这一世让仅八百岁的惊栾再担上诛仙夺丹的罪名，我主动提前迎战。
　　曾经相遇时，我是废仙，不敌她天生魔功，连破渊一剑也未能接住。可如今我飞升成神，万年间的造化修为必能阻止悲剧重演。

　　心底预划好了每一个招式，意在防御之时将破渊挑落，然后空手接住惊栾替她压制体内的魔障。然后我想象中天衣无缝英雄救美的良策，在遇上对方招招毙命的攻势时竟相当吃力。

　　仙剑与魔剑相撞，万丈剑波震飞飘扬的雪花，眼前的视线不再受阻，然惊栾比雪落还快的招式几乎将我逼至绝境。

　　破渊的战力还是太强，以强制弱不说，还遇强则强，确是很难有活路！只是一位八百岁的小魔女竟能与三万多岁的九重天上神打得不分胜负，这一世设定如何变动也太崩坏了，完全不合理！

　　我当真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可战败的事实让我明白觉得早了——
　　结局大反转，是破渊一剑将我手上的九霄挑落，我被惊栾死死压制于掌下像扑凌蛾子一般随着雪不太英雄地跌落。

　　唯一不太丢脸且值得的是，惊栾收了破渊后，拖着雪白的长裙俯身查看我的伤势，及地的青丝落在我脸颊，我闻到她清甜的体香，与嗅到长发上蛊惑人心的欲念。为着被她这番关照，就是丢脸我亦认了。

　　“刺啦——”
　　破渊突然在毫无防备之时刺穿我的肩膀，痛意令我瞠大双眼，鲜血溅在魔女恼怒的脸上，竟比额前的图印还夺目。
　　魔剑灼人的伤口撕扯着我，而比利刃还痛的是思念之人明目张胆的恶意：“本看在你不是人且能挡我一剑的份上想饶你一命，岂料和那些低贱的凡夫俗子无甚差别！那便送你上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