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祈生》余咸不闲

26、我们的时间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时间的流淌总是会被忘在脑后。一直没吃什么东西，江暮沉有点饿了。她看着只放了饮用水的冰箱，突然就觉得好像光喝水也能饱。可是家里怎么能一点粮食都不屯，食物很充足的话，一个人住也会很有安全感和满足感。

　　……也是，林枫燃很少在家里住。

　　林枫燃看着站在冰箱前若有所思的江暮沉，一边把晚饭摆在桌子上，一边叫她，“暮暮，过来吃饭了。”

　　她关上冰箱门就蹦跶着走过去，“嗯，来啦。”

　　桌上的饭菜很香，可旁边的水果更诱人。江暮沉觉得肚子已经很饱了，可还是忍不住把草莓一颗一颗往嘴里塞。嗯，就是忍不住，只要水果在视线之内，她就想吃掉它们，酸酸甜甜什么的，最喜欢了。

　　林枫燃只是坐在旁边看着江暮沉大快朵颐就很高兴，看来东西很合她胃口。想起自己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公司，他不由得叮嘱道：“暮暮，我跟另一个开锁师傅联系过了，他明天上午十点左右会过去。我明天要去公司，没有办法陪你了，有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嗯嗯，不要担心啦。十点左右的话，我按时回家就可以了。”说起公司，江暮沉突然想到现在时候不早了，林枫燃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该让他早点休息才是。“对喔，你明天要上班，快去洗漱睡觉吧。”

　　难得能跟自家女朋友多待一会儿，这样的时间怎么能拿来睡觉。“我们得先去一趟超市买些东西才行啊。”论一个长期住公司的人才想起家里一些洗漱用品过期和用完了这件事。

　　“哦，是哦。我都没有牙刷和毛巾。”江暮沉默默在心里嘀咕，“也没有换洗衣物。”

　　夏天的晚上八点钟，正是灯红酒绿时。这时候热气已经褪得差不多，时不时吹来的风带来习习的凉，最适合人出来活动了。

　　两人刚出门不久。走在街上，看着通亮的灯和依然熙熙攘攘的人们，江暮沉突然好想带林枫燃去宽阔无人的乡间大道上散步，风和夜晚只属于他们两个，自由自在的，多美好呀。不过那样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很无趣呢。

　　两个人都不喜欢逛街，所以买完东西，没有在超市逗留多久就打算回家了。此时江暮沉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直接跟林枫燃说自己没有换洗衣物。那换种方式说，说自己想买两件衣服？

　　这也不是不行。可按照设计好的剧情走，有了这种意识之后，自己一定会很不自然。唉，江暮沉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大方自如些呢？

　　林枫燃其实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可是女孩不说，他也不好意思提。又或者说他在想该怎么带她去买衣服，才不会使得这番行动很突兀。好吧，买衣服是很正常的行为，但这两个人都挺不好意思的。

　　走着走着，恰好正经过一家服装店。只看见里面有女装，林枫燃便咬咬牙先说起这件事：
　　“暮暮，那件衣服看起来很适合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句话迅速打消了江暮沉的犹豫和纠结，“好呀。”

　　“欢迎光临。”

　　“谢谢。”

　　一进店，售货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您好。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吗？我们店里各种款式的衣物都有。你们有什么样的风格偏好，我们都可以进行介绍推荐，男装女装都可以。”售货员姐姐很礼貌，也很友好。可江暮沉实在太久没有来过实体店买衣服了，这样的热情，她招架不住。

　　“谢谢，我们想自己先看看可以吗？”

　　售货员微笑着退到一边，“好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呼唤我。”

　　江暮沉微笑着点头，“嗯嗯，谢谢。”

　　真的太好奇了，江暮沉把林枫燃拉到橱窗那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刚刚说哪件衣服很适合我？”

　　当然啦，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这面橱窗里挂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裙子，而她从发育期开始就没怎么穿过裙子了。

　　这个问题属实让林枫燃有些犯难，他刚刚就朝这边看了一眼，根本没细看这些衣服，那句话只是买衣服的一个借口。哪件适合？她穿哪件都会很好看。来不及过多思考，林枫燃突然看见了一条和江暮沉上衣颜色一样的裙子。“杏色的那件。”至少颜色不会出错吧。

　　那条裙子很简单，没有花纹，没有装饰，胜在剪裁干净利落，线条流畅。杏色系的大块混用平衡了纯色的单调，却不会让人眼花缭乱。微V的领口避免了长裙和颜色走向沉闷。

　　江暮沉有点不敢尝试，这裙子看起来得瘦瘦的女孩子穿才好看啊。自己虽然不胖，但也谈不上瘦。旁人要是听到江暮沉这么想，不免会怀疑自己了。她的身材自比不上模特、明星，但在普通人中绝对是顶好的。

　　虽然小腹和大腿有些小肉肉，但其他地方并无多余的赘肉。胸部丰盈，臀部饱满，二者也没有很夸张，在她一米六五的身板里前凸后翘得刚刚好。四肢纤细却并不干柴，双腿浑圆笔直。换言之，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不过江暮沉平时的衣服大多宽松、不显身形，身材好也不怎么能看出来。说到底，还是不自信的因素在作祟。

　　其实她不穿裙子、不穿紧身衣服，除了觉得穿裙子限制行动、衣服紧了有点不舒服以外，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一种对于女性的羞耻，一种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的羞耻。

　　青春期的女孩们身体在发育，但当时大多数人的思想似乎跟不上这种发育。她那时只是奇怪，为什么女孩胸部开始发育后都不约而同的穿上了宽松的衣服，为什么会讨厌青春期有些发胖的自己，为什么生理期成了羞于启齿的事情。

　　妈妈说，穿衣服穿自己喜欢的就行。江暮沉也这么认为。后来，直到她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她才明白原来胸部、肥胖和生理期会被部分没有素质的男生女生拿来开玩笑。很多家长似乎都对发育闭口不谈，没有人会教女孩如何正确看待身体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没有人管教那群“不懂事”的家伙，

　　现在大家的生理意识觉醒了，也不开那种不入流的玩笑了。但对于江暮沉而言，过去所受到的影响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她的习惯甚至喜好。所以，这条裙子在身上，她真的觉得很别扭，哪哪都不对劲。

　　果然没办法一下子就适应啊。就在江暮沉对着试衣间里的镜子左看右看，企图找出一处自己满意的地方的时候，销售员悄咪咪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姐，你需要帮忙吗？之前经常有顾客够不到拉链，所以我来问问您。”

　　“哦，不用不用，我没有问题的，谢谢你。”江暮沉也压低了声音回复。柔韧性很好的人表示没有这种烦恼。

　　怀抱着忐忑的心情，江暮沉犹豫着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她实在不觉得自己穿这件衣服有什么可取之处，不是这条裙子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以她现在的心态，哪条裙子她都不会觉得合适。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售货员应该站在旁边大夸特夸，用甜言蜜语俘获顾客的芳心并促使其买单。可这对情侣的磁场从进门儿开始就很强烈，她过去的话，貌似只有破坏氛围、徒添尴尬的作用。罢了，还是离开他们的视线比较好。

　　没有其他人的目光，江暮沉心里轻松了不少。“还可以吗？”她问起来有点小心翼翼，看林枫燃的目光似有些躲闪。

　　林枫燃微笑的看着她，夸赞毫不吝啬，“非常漂亮。”明明身边没有别人，他还是要凑到她耳边讲悄悄话。“以后裙子只穿给我看好不好。”因为她穿裙子很漂亮，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了。

　　“嗯，嗯？真的吗？”

　　江暮沉懵懵的，林枫燃觉得她呆呆的，这不该是她的正常反应。

　　“真的。这件衣服很适合你。你穿着很好看，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嗯。那我去把它换下来。”得到认可的江暮沉非常高兴。

　　进来试衣间，江暮沉又小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林枫燃的肯定让她觉得这样好像真的还可以吧？害，什么还可以。要是宋意祁在这里，她一定会激动地说“非常可”，然后对她进行一番大夸特夸。

　　作为一个清醒且审美尚可的人，林枫燃也不觉着自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的女朋友就是西施好嘛，生得可爱又美丽。这件衣服恰到好处的长度、恰到好处的设计，除了太显身材以外真的哪哪儿都很适合她。

　　秋天的颜色跟她温婉清纯的气质很搭，虽然她是个会玩滑板的酷girl，有时还可能是个会生气撒娇的可爱哭包。显身材不好吗？挺好的。他不想让外人看见而已。

　　本着睡觉舒服的原则，江暮沉又买了宽松的T恤和阔腿裤，最后就只剩内衣内裤没买了，这才是她一直尴尬的点啊。她挣扎了一会儿，这事总不能还让林枫燃跟她开口吧，还是得自己提出来才好。这样想着，江暮沉拉了一下林枫燃的衣袖，脸色微红。“我得去一趟内衣区呀。”

　　林枫燃并未面露难色，只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他能感受到女孩的不好意思，这时候最自然的反应才不会让她胡思乱想吧。

　　回到家里二人收拾完毕，就该睡觉了。不错，问题又来了。江暮沉想睡地铺，死活不愿睡床上，她觉得这是自己理性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

　　第一，林枫燃失眠有些严重，地板不舒服，他在上面肯定更难入睡。第二，她睡眠质量好，靠在树上都能睡着，完全不存在什么舒不舒服、入睡难的问题。所以，她睡地铺是最好的选择。林枫燃的想法很简单，床上舒服，江暮沉当然该睡床上。而且让女孩子睡地上，是很没有风度的表现。

　　呃，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偏偏两个人都叛逆了起来，谁都不肯听谁的。最后，在江暮沉“晓之以情”即不自觉撒娇，和“动之以理”即一本正经地讲道理的攻势下，林枫燃勉勉强强答应了。

　　或许是下午养精蓄锐了太久，江暮沉现在精神抖擞，翻来覆去睡不着。林枫燃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别扭，有种欺负了人的感觉，听见她翻身的动静，他忍不住问:“是不是不舒服。”

　　嗯？江暮沉警觉了起来，还想换位置？不可以!“没有啊，是下午睡太久了，有些睡不着。对了林枫燃，大学你要报哪所学校呢？”她很自然地就聊起了天。

　　“都不问一下我的分数吗？”

　　“不用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而且校榜上你一直是第一耶。”

　　林枫燃有些犹豫，他暂时无法确定这些，因为林季康可能会强行修改他的专业。“国立空旗大的建筑系。但是因为公司的事情，我可能要休学一年。”

　　建筑系？江暮沉有些奇怪，她依稀记得林枫燃大学攻读的是金融管理方面的专业，具体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建筑专业。还要休学一年……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一定是林季康搞的鬼，好想骂人呐。“林季康的脑子是不是在臭水沟里腌了很多年啊，怎么又臭又烂的。”

　　听见女孩义愤填膺的声音，林枫燃忍不住轻笑。怎么骂人都这么可爱。

　　“但是暮暮，选学校要看专业的。我选国空大是因为它的建筑专业全国第一。你要根据喜欢的事物，或者未来想从事的职业，去选择自己心仪的专业和学校。你走自己喜欢的路就可以，我们不在一所学校也不会分开的。所以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你呀。”这个回答倒不是江暮沉在抖机灵，而是这个问题真的问到她了。林枫燃提出问题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现过很多事物，但那些都不足以成为答案。这个“你”，是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书法、美术、音乐、历史……好像很多的领域她都涉足过，不过她永远都只是浅尝辄止。

　　怎么说呢？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每一个她都爱，却都爱得不深。她的喜欢只停留在兴趣这一层面，成为专业、职业？江暮沉没想过。

　　对她来说，下定决心要走的那条路可以不顺畅，但一定要足够热爱。可问题就在于她没找到这份能够让自己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热爱，或者说她无法下定决心。

　　找不到自己真正热爱的，就追寻喜欢的人真正热爱的，江暮沉是这样想的。可林枫燃却说要她走自己喜欢的路，那找不到怎么办？

　　林枫燃又一次被她可爱到了，“小笨蛋，我问的是你喜欢什么专业。或者说你未来想从事什么职业。”

　　“唔，我不知道。”江暮沉有些苦恼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干什么。”

　　“不急的，还有时间去探索呢。我的建议是你平时可以多多尝试。比如我觉得你画画很好，你可以尝试画漫画或者创造一个人物形象、一个场景。你喜欢音乐，也可以试着制作一首歌曲或者精修某种乐器。尝试真正创作一个东西，或者做一件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找到自己真正所热爱的东西的。”

　　林枫燃会说这些，自然是为了江暮沉着想。可她若实在没有目标，他也愿意为她提供干任何事情的土壤。

　　“嗯嗯，我试试吧，一定会找到的。”

　　“空调开得冷不冷。”

　　“不冷的。”

　　聊着聊着，林枫燃先睡着了。江暮沉闭着眼睛想刚才的问题，想着想着，也困了，她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枫燃就醒了，他平时差不多也是这个点醒的，现在正是起床的时候。他打开夜灯，轻手轻脚地下床想查看一下江暮沉的状况。空调开了一夜，女孩皱着眉头冷得蜷缩成了一团，但是被子被她抱在怀里，怎么都盖不到背上。怎么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呢。轻轻地，林枫燃把江暮沉抱到床上，又小心地给她掖好了被子。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