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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作呕 ...

  •   “师兄……”

      帷幔内,女子仰着纤细的脖颈,喉间溢出吟哦。谁料立即被男子恶意捉弄了番,她眉头微蹙,嗔怪着瞪了眼身下的东阳临,娇娇伏下/身子,她叹气道:“师兄,你就作弄我罢。”

      ……

      事毕,东阳临细心替她整理好衣物。息桉双手平展任由东阳临伺候,还张嘴抱怨道:“师兄,我衣裳上都是你的味道了!”

      东阳临无奈笑笑,为了不让这娇蛮的师妹借机发脾气,他立马认下罪状:“是是是,都是师兄的错,下次师兄就提前为师妹备好干净的衣物,好吗?”

      息桉这才满意。

      她拱进东阳临的怀里,享受着独属于他的体温。师父仙逝后,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师兄了,只有师兄能让她肆无忌惮地撒娇,让她再体验一番曾经极少体验过的小女儿姿态。

      拢了拢衣袖,息桉踏出装横素雅的成安殿,提着壶顺来的清酒,扶着尚有些酸软的腰肢摇摇晃晃走向自己居住的伏风小院。

      她走得不急,穿过狭长的走廊,方才饮进的几口清酒在胃中翻腾,走几步歇几步,直到腹中绞痛,她快走不动了。其实并非走不动,毕竟比这痛十倍百倍的伤她都挺过来了,只是几十年未动刀械,越发懒散罢了。

      下了石梯,她又抬起手中的酒壶猛灌几口。息桉的酒量算不得多好,最多也就能吃几杯小酒,但她的胃病却是实打实的。年幼时战乱,她常常食不果腹,为了活命只得刨野草树根、甚至是被战马践踏过的尸体来吃,时间长了,给自己吃出一身的毛病,所幸碰上同样逃荒的师兄,师兄会写浅薄的医术,找到好用的草药也常给她用。两个少年少女相互依靠着直到被师父捡回宗门,可惜胃病深入她身,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所以师父在世时明令她禁酒,师父仙逝了,没人再能管得住她了,师兄也不行。

      息桉闷闷地回想着往事,从有记忆起遭受的苦难,到后来的大喜大悲,她从未忘记过任何一件小事。事情太多了,她干脆趴在身旁的栅栏上,看着远处、这世间绝无仅有的风景,想着她颠沛流离的前小辈子。不知这样趴了多久,只觉身边骤起凉意,息桉缩了缩肩,却突然被一件厚实的披风盖住了身子。

      “师尊,天色已晚。”

      一道有些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声音此时有些僵硬,似乎是再心里排练了许久,结果说出来还是不尽人意,这样的声音她熟悉到几近作呕。

      息桉没有回话,她的眼睫上依旧挂着方才从远方飘来的一丝细细绒毛,分毫未动。

      长秦有些窘迫,他明知师尊对他的成见,却一时上头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也不再惹人嫌地多话,只沉默着微垂着头站在她身后。她身上本是一股朱栾香的,此时却弥漫着石楠花的气息,这意味着什么,长秦作为一个男人再熟悉不过。但他依旧没有多话,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场面他已见得麻木了,也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恶心的黏液一点点啃噬掉了这味道。

      直到看见夕阳确确实实落到山下,息桉才勉强直起身往小院走。长秦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两人都一如既往地没有多话。

      息桉脚步渐快,她腹中的绞痛刚淡了许多,就忍不住想走快些,甩开这条恶心黏人的鼻涕虫。但长秦跟得实在紧,又恰到好处地离她半米远,息桉喉中微哽,火气涌上胸腔,她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却正好同他的目光撞上。

      他的眼睛实在不同,深邃的眼眶里分明是琉璃般的浅色瞳孔,淡泊而温顺,却总是被一层薄薄的阴霾笼罩着,叫人看不出他内心分毫的想法,说不忌惮是假的。

      但真正让息桉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和师父太过相似,她与这样的眼睛对视,完全释放不出火气。于是怒火又被强压在心头,息桉转身继续快步前行,她对长秦的厌恶感又增加了一分。

      但这次,身后让她反胃的脚步声停驻了下来,没再继续跟上她。

      这晚她睡得早,甚至未曾洗浴,倒头就睡。

      果真夜长梦多,她又梦到了以前的事,甚至是她刻意回避不愿回忆起的事。

      似乎是师父带她回宗门的第十七年,他又领回来了一个少年,师父此人,平生没有所喜的事物,唯有丢下宗门不管和云游四方捡孩子这两大爱好。她这一辈的十几个孩子都是他捡回来的,捡回来就算了罢,他偏还记不住,放任半大的孩子自生自灭,除了她和师兄两人天赋异禀,很快就崭露头角在宗门得已有了姓名。

      这少年却是平平无奇,师父领他回来时正巧山里下着雨,少年应该是被石头绊倒了,摔得脸上被稀泥糊住,看不清五官,只依稀看见他略带青涩的下颌角。

      息桉在门派闯出了名姓,在师父面前也有一席之地。但她不满师徒关系如此疏离,每日都想方设法地绕在师父身边,这次她也不例外,立马高兴地扑了上去,央求着师父把这小少年给她当徒弟。

      师父拗不过她,且她自身修行不差,让这少年给她当徒弟也不赖。于是只嘱咐她对徒弟好些,也不要太过纵容,当然也要好好照看修行……

      息桉趴在师父的敬香桌前,双手撑着脸,一脸敬仰地看着眼前有些啰嗦的师父,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更没注意到旁边被冷落的泥巴小孩。

      过了许久,师父自己都说得有些乏了,摆摆手让他们自己玩去,她意犹未尽地起身,恭恭敬敬向师父行了揖礼,然后自顾自退了出去。刚走两步,师父叫住了她。息桉惊喜回头,却见那个泥巴小孩从房里被扔了出来。

      哦,原来是忘了他。

      息桉其实并没有做师父的准备,这个“徒弟”也不过是她为了多和师尊说两句话随便扯来的,她养不起,也不会养。

      息桉将他领回了自己的小院,便随手一指让他住在离自己仅一墙之隔的偏房。她甚至没有兴趣了解这少年的名字、年龄、外貌,但不了解这些,她怎么跟师父找更多话题呢?

      想到这儿,息桉把少年揪到身旁,掏出怀里的白丝帕就开始擦拭他脸上的污渍和稀泥。待擦拭干净,少年的脸上没有了任何遮挡物,毫无保留地显露在她面前。

      息桉怔住,这人的脸怎么和师父如此相似,尤其是眼睛,最像又最不像,他的眼神中带着师父少有的凌厉。眉弓更低、嘴唇也比师父的薄些……

      “师……师父。”少年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

      息桉突然有些不悦:“叫谁师父?谁是你师父?”

      师父只有她能叫!什么杂七杂八的阿猫阿狗也配叫师父?师兄弟们也从不称楚怀为师父,而是规规矩矩地称之为宗主,只有息桉破了这个例,成了宗门上下唯一叫师父的弟子。

      少年哽住,似乎是未曾料想到此,于是嘴唇翕张,却发不出一个音。

      息桉在屋里转着圈踱步,思考着可行的方案:“嗯……叫师父肯定不行,直呼我大名?不行不行,要尊重我。那就师尊吧!”听起来很是霸气,而且话本子里带“尊”字的人通常非富即贵,息桉也想做一个权贵。

      少年眨眨眼睛,咽了口唾液湿润干涩的喉咙,郑重道:“师尊!”

      息桉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就结束了。见证这场仪式的只有息桉、这个少年、和息桉手里的一杯清茶。

      “好了好了。”息桉学着师父摆摆手,“你去睡觉吧,我……为师也要休憩了。”

      少年点点头,半晌,他才抬起头,盯着息桉一字一句道:“师尊,弟子……长秦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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