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飞过魔术师》环城北路

1、前提（修）

　　巷子阴暗狭窄，潮湿的水汽弥漫在空气里。墙角遗落了许多年的残砖上长满了青绿的苔藓，一片挨着一片，让人看了浑身发毛。
　　寂静的无声，入口处有人缓步前行。

　　“人呢？！”
　　百里巷口外此时一声怒音，焦急把守拦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巡捕一瞬仿佛看到了救星：“督察、您可算来了督察…”
　　王国权拱散人群，拂开凑上来下一刻就要涕泗横流的人：“我问你人呢？！”
　　巡捕挪步支支吾吾，王国权此时正在气头上，他压根儿没想听人狡辩，脚步没停直奔那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巷口。
　　十分钟、就十分钟没见，褚本兴这死小子就敢带着人来抓人？？！
　　王国权气得半死，早几分钟他还不相信，直到房里有人嘴漏走露了风声，他车都没来得及下一边骂一边赶过来。现在倒好，人倒是来了，结果呢？一片影子都没摸着！偏生逃犯就在巷内，喊又喊不得抓也抓不住，他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褚本兴、褚本兴呐！！！
　　督察无能为力，督察只能干站着气。

　　巷内的褚本兴自然是不知道外面什么状况，督察如何在心底怒骂自己的。他双手托枪，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地面泥泞，幽深而终年不见光的巷子似与外界隔离一般，依稀能在房屋层层掩映的窄道间听到大路的车水马龙，和报童的叫卖。
　　“……号外号外——！连环杀人犯现行！连环杀人犯现行！！号外号外……”
　　一滴水划过脸颊，褚本兴抬手擦过。
　　他不是不知道这次行事有多莽撞，但案子就摆在那里，巡捕房上上下下为了这个案没睡过几天好觉，那挨上面的骂更是一顿没落过。欸天赐的良机，逃犯他自己冒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这时候不抓留着过年？
　　开玩笑！
　　要死要活还杀这么多人，搞得全市人过得心惊胆战都不安生，丧心病狂都没这样式的。

　　“啪嗒”一声，褚本兴立刻上膛，对准巷道尽头的另一条小道。
　　他绷紧全身的神经，盯着眼前高他一头的屋檐，檐角颤颤滴下一滴水，“啪嗒”，落在了地上久经雨水磨难的坑洼里。
　　前夜下了一场暴雨，如今积雨仍旧未干，滴水的涟漪漾开，他紧绷的身体却没有因为危险未至而松懈。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谁都不知道滴水声音的背后到底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他紧紧握着枪柄，眼前的小道昏暗又死寂，只有破旧的房前，一盏锈腐的老电灯一闪一闪亮着无用的光。
　　事故的多发地多像是这样的雨夜。
　　褚本兴不免出现一丝忧心，尽管接手这个案子已有半月，他们却对这个作案人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也许此次抓捕能够顺利归案，也许是又多了一位受害者……
　　至于到底是什么结果，谁都不得而知。

　　面前又是一个转角，褚本兴竖起耳朵，搜寻寂静中微不可察的细碎声响。
　　拐角似乎有东西摩擦发出的动静，他轻轻贴上墙面，掌心覆盖的地方，潮湿粗糙的胚房掉落满手灰渣。
　　他搓掉灰渣，一手握着手枪做准备，一手扶着墙开始悄悄观察地形。
　　拐角的深巷要窄于刚才所经过的巷道，没有搏斗的空间，如果失手，可能死路一条。
　　再者可以强上。
　　褚本兴脸贴着墙思考，想了想又觉得太莽撞。老王大概已经得知了消息，说不定现在就杵在巷口对他破口大骂来着。
　　这么想着，他低头看看腰上别着的信号枪，心里碎碎念。
　　老王啊老王，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委屈您老人家再担心一会儿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深巷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直到“啪”的一声脆响，他神色一变，在那片衣角显露在拐角的一刻，他一把抓住，将人影反撂在地上，顺手掏出信号枪，“砰”一声冲天一枪。
　　深巷外，焦急踱步的王督察听到枪声即刻掉头，在看清天上炸开的红烟之后立马对旁边还在发愣的巡捕道：“愣着干吗？！没看见信号啊！还不快去！！”
　　巡捕回神：“噢、是！！！”
　　“包抄！给我巷头巷尾全部包抄！”王国权跟在队列之后，“不留死角！”

　　余光下，人影急切又迅速的从地上站起，顺手抄起旁边堆着的湿木柴朝着他当头就是一棒。
　　他反身躲过，尽管有枪也不能在规定外使用，连着多次的守势让他落于下风，他暗道不妙。
　　后背猛地撞向墙壁，阵痛让褚本兴疼的想呕血。他忍着痛抵御攻击，心下一横，抬手直直接住了再次挥来的木棍，反将棍子压在那人颈间，连人带棍一起压制在地上。
　　他尚未喘出口气，被遏止住的人却森然阴笑，大吼着抽出一把短刀，对着他的右臂就是狠劲儿一刺。
　　褚本兴：“！！！”
　　他咬着牙，松开木棍向后撤，翻过手攥着那人的手腕猛地一掰。短刀突然拔了出去，他被推的向后退了几步，然而还不等他直起身，刀尖便再次追了上来。
　　他一个侧身躲过，却疏忽大意了凶犯隐藏在暗角的另一只手。
　　褚本兴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抹过右颈侧，掌心一抹鲜血……
　　他暗骂一句，幸亏躲得快，不然就交代在这儿了。
　　铁光再闪，他后仰着躲过攻击，余光瞥见另一处拐角匆匆摸进的巡捕。
　　逃犯的视线被转移，他一个发狠，与猛然回神的凶犯扭打在一起。
　　到底受过专业训练，他将妄想从背后反击的人一个过肩摔压制在地，将人的手别在身后，然后拽下腰间挂着的手铐，利落铐上。

　　匆匆赶来的巡捕看着地下趴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人，低骂了一句，吆了两巡捕把人拽起来了拖走。
　　“探长，嫌犯已经装车了，你、你没事儿吧？”巡捕看看正给自己绑胳膊的人。
　　褚本兴咬着布条用力一扯：“没事儿，死不了。”
　　“可是您胳膊……”巡捕看见他还在往外冒血的右臂，还有渗血的衣服。
　　惨不忍睹。
　　“嗐，就破了点儿皮，“”褚本兴给自己打了个死结，“血看着有点儿多而已。”
　　巡捕瞅着已经开始渗透布条的血，一阵沉默。
　　这可不是有点儿多了……

　　“褚本兴！！——”
　　混乱之际，突来的怒吼穿过堂前巷陌，振聋发聩，直击目标。
　　褚本兴还没来得及转头，整个人就被拽着领子往后仰，后脑勺随之而来一掌暴击。
　　王国权在耳边怒吼：“你个死小子、你疯了？！啊？？！你不要命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听指令听指令、你可倒好，带着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了，啊？你是要谁的命、啊？！你着急投胎啊？！”
　　褚探长捂着后脑勺为自己辩解：“我那不想着早抓到早……”
　　“你想着、就光你想着！我是领导你是领导？！我想的不比你全？！你想过后果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上哪儿跟人说理去？！”王国权气得直抖，指着他，“褚本兴你你你、你真是让我、你到底能不能踏实点儿！！？”
　　褚本兴心虚点头：“我踏实、我踏实、下次肯定踏实……”
　　“下次？还下次？！”王国权气不过，管他是不是伤员上去又给了一脚，“你这次、我不管你怎么样，你这次必须给我写检查、必须写！5000字一个字都不准给我少！！”
　　“5000字？！”褚本兴虎躯一震，天都塌了。
　　他艰难抬胳膊：“我这手还伤着呢，老王、这5000字写不了一点儿、真写不了，您看要不通融通融？我都这样儿了，我肯定长记性！”
　　王国权火气噌噌上涨，翻着眼阴阳怪气说：“噢，现在倒知道伤着了？你刚才怎么没想到？啊？刚才失忆了？——还跟我搁这儿讨价还价，我不管你是左手写还是用脚写、5000就5000！”
　　褚本兴：“……”
　　那他妈得写到猴年马月？
　　他不敢问，怕再被打。

　　又隔了一会儿，王国权吩咐完任务，扭头一看人还站在自己身后搁那抛棍子玩，瞬间一气打不出。
　　“你还站这儿干嘛？等着自己血流干成干尸当第六个受害者？”
　　褚本兴讪讪垂手：“我就看看……”
　　“看看看、一破棍子有个屁看头。”王国权撵他，“该滚哪滚哪去。”
　　褚本兴欲言又止，最终服气道：“我去医院，回头手好了就写检查。”
　　老王没理他，他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不能再说什么，于是放下棍子，道了别，转身朝身后的窄道走。

　　来的时候急也匆匆，注意力也没在路上，他七拐八拐绕了一通没找到出口，这才自觉自己迷了路。
　　他想往回走，不料转来转去连最开始的方向也开始迷失。
　　他捂着伤口站在原地，一时竟油然而生出一种孤立无援之感。

　　该往哪里走？

　　他想不清楚，直到幽深的巷子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饱经风霜的面容开始清晰。
　　“迷路啦。”老人佝偻着腰，声音沧桑，眼里带笑。
　　疼痛已侵袭他的全身，他没说话也没动。

　　一刻钟后，褚本兴站在巷口，老人依旧带笑，浑浊的双眼望着他，干瘦的手掌挥了挥，转身又回到了他的巷子里。
　　褚本兴放下手，望着那道苍老的背影，突然开始庆幸起自己此次行事的莽撞。
　　虽然那本不值得赞扬。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制服，裤腿早已被积洼溅起的水浸湿，背后人声鼎沸，巷子里满是勘察的巡捕从这条巷子传到那条巷子的交谈。他微一偏头，目光追随那个奔走在大街小巷叫卖的报童，衣领摩擦，蹭掉了粘在脸上的灰渣。
　　天色灰气沉沉，似乎会发生些什么，好在又一起案子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始写了（口吐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