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心那个梦魇玩家[无限]》曲薏米

37、红舞鞋（十四）

　　风吹过广袤无垠的荒草地，送来淡淡的草叶味。

　　现在已经是清晨，却仍不见太阳，一轮圆月如鬼魅般悬在天空中。

　　黑塔外呼啦啦围着一群侍卫，畏惧地看着舞女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个女孩走出地牢，女孩们在舞女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广阔新世界。

　　“走吧，我们回庄园，去杀了那个恶心的老公爵”，蒋炽阳音色平淡，像是在讨论待会要吃什么。

　　这个副本要结束了，蒋炽阳垂下视线，展开手掌站在延绵起伏的荒草地上，猎猎的风吹起他的衣角，将他的衬衫吹鼓，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鹰。

　　灰衣学生从黑牢里钻出来追上蒋炽阳，三人并肩穿过荒草地，停在林边的大道上。

　　沈暝用长鞭逼停一辆在石子路上飞驰的马车，拉开车门，带着两人坐上马车。冲车夫晃了晃手里的尖刀，“去温莎庄园，别耍什么花招。”

　　已经是早上十点却不见一丝阳光，更是有不少人目睹灰衣学生带着舞女冲向黑塔。

　　小镇早已乱了，马车载着三人在集市穿梭，妇女扯着头发跪在街头哭喊，老人把孩子抱在怀里瑟瑟发抖。

　　祭品全都被放跑了，送冬节已经到来，他们没有献上祭品，神降下诅咒了，来惩罚他们了！

　　蒋炽阳坐在车里掀起窗边的纱帘，冷漠看向路边陷入惊惶的居民。

　　温斯顿公爵的塑像矗立在人群中央，假惺惺的模样令人作呕。

　　“要把日记丢给他们，告诉他们真相吗？”灰衣学生不忍地皱起眉头，挪开视线看向蒋炽阳。

　　蒋炽阳轻轻摇了摇头，“不着急，他们会知道的。”

　　他会让那个恶心的温斯顿公爵，亲口把日记读给狂热尊崇他的小镇居民，被他最爱的权利背叛。

　　很快整个小镇都会知道他们亲爱的镇长的所作所为，这群居民曾经把他捧到多高，摔下来时他就会遭到多重的反噬。

　　穿过一片白桦林，车夫停了下来，这里距离庄园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马车已经无法再前进哪怕一步。

　　从小镇各处涌来的居民匍匐在铁门前，将庄园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跪在地上，不断高声哀求温斯顿公爵再次拯救他们。

　　沈暝护在蒋炽阳前面，甩开长鞭抽在地上，鞭子如凭空一声惊雷般炸响，男人的声音却平静慵懒，“让开。”

　　小镇居民们浑身一颤，挪动着让出一条大道。

　　蒋炽阳跳下马车，迈着稳健的步伐踏入人群。

　　成群的侍卫挡在铁门前，举起长剑两股颤颤，“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沈暝像是没听清侍卫在说什么似的重复了一遍，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我们要干什么？”

　　紧接着懒洋洋地笑起来，露出唇边俏皮的小虎牙，“来杀你们的公爵大人。”

　　硕大的圆月悬在正空，一个一个舞女的魂魄缓缓从侍卫身后显形，血迹斑斑的裙摆轻轻颤动，淌下的鲜血在手心逐渐凝成一把把尖刀。

　　舞女咯咯一笑，抬起手臂做了一个芭蕾的起势。

　　紧闭的庄园大门在蒋炽阳面前徐徐打开，整座庄园灯火通明，月光洒满大地。

　　嘘——不要眨眼，演出开始了。

　　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舞女们脸上挂着天真残忍的微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四散而去。

　　几个欢笑着提刀踩上楼梯，缓缓走向庄园楼上；几个穿过庄园外的铁栅栏，在众人惊恐的跪拜中揪起曾经欺辱过她的男人或女人，将手中的血刃顺畅地送进他们的胸膛。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铁门外跪拜的小镇居民惊惶地瞪大眼睛。

　　他们亲手推上高台的孤女们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提着鲜血凝成的长刀，用最娇美的姿态，亲手惩罚始作俑者。

　　铁门外跪拜的居民四散而逃，舞女的身影若隐若现，提着刀，踏着轻盈的舞步穿梭于街道之间，寻找所有曾经伤害过她们的小镇居民。

　　这会是一场盛大、绝美的舞会。

　　舞女挥动的刀刃像是天鹅挣扎欲飞的翅膀，小镇居民惊恐地惨叫像是最高亢的咏叹调，将舞会的气氛逐渐推至高潮。

　　“走吧，去找温斯顿公爵。”

　　蒋炽阳平静地挪回视线，带着沈暝和灰衣学生，踏进灯火通明的古堡。

　　一楼大厅两侧的挂毯上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温斯顿公爵跌在硕大的水晶灯下，头上企图蒙混过关的假发被舞女扯掉扔在一旁，在璀璨的灯光下颓唐的像一截朽木。

　　“咚、咚、咚——”

　　整座庄园震动起来，那是玛丽的雕像，温斯顿公爵满脸惊惶，挪动着扑向玛丽。

　　“哦，我美丽的小玛丽，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温斯顿公爵仓皇捧起玛丽光裸纤细的脚踝落下一连串亲吻，“我是爱你的……”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咯吱……”大理石雕像缓缓抽出脚踝，在温斯顿公爵恍惧的视线里，抬起足弓狠狠踏下。

　　空气中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温斯顿公爵啊啊惨叫，脸上的深情消失不见，老公爵痛苦地蜷起身子，颤抖着、唾骂着：

　　“我的臣民，我的权利……他们会惩罚你的，玛丽，是你诱惑我！”

　　玛丽咯咯笑着，连一个眼神也不肯再施舍，拖着双腿尽断的温斯顿公爵走出古堡。

　　一路拖行着停在集市，停在小镇居民为温斯顿公爵铸造的铜像下方。

　　躲在各处的小镇居民被舞女驱赶着聚在广场的铜像下，男人女人们满脸写满恐惧，惊慌失措地看向广场中央的大理石舞女雕像和她手里，死狗一般的，温斯顿公爵。

　　“那不是温斯顿公爵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座铜像扬着脑袋，看起来还是那么张扬神气，他的主人却被抛在闹市，在所有崇拜他的镇民面前，啊啊惨叫着。

　　蒋炽阳掏出一本羊皮日记扔在地面上，冷漠地看向瘫在地上，颓唐苍老的温斯顿公爵。

　　“念出来”，蒋炽阳语气冰冷，“念出来，一个字都不许少。”

　　温斯顿公爵咻咻喘着气，向来只有嘲弄、鄙夷的眼睛里，染上一层浓浓的绝望。

　　在舞女和曾经爱戴他的镇民的环绕下，温斯顿公爵脸色苍白，用颤抖的手指翻开日记——

　　“1653年5月23日，我抓了一个小孩，用他的身体烤肉……”

　　“……1653年12月25日，我、我在河里下了毒，传播了一场‘跳舞瘟疫’……”

　　“卑鄙！”人群窸窸窣窣攒动起来，男人女人抓起一旁菜筐里的烂菜叶，怒吼着砸向温斯顿公爵。

　　围在周围的镇民暴怒起来，双目通红，冲上前对温斯顿公爵狂踢乱踹，“罪人、罪人！”

　　混乱中小约翰不知从哪个角落挤过来，从舞女手里夺了一把刀，扑上去顺畅地捅进温斯顿公爵的喉管。

　　温斯顿公爵低头惊恐地看着插在自己喉咙里的血刃，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鲜血不断从伤口汩汩冒出。

　　小约翰瘫坐在温斯顿公爵面前嚎啕大哭，“我那么崇拜你，我每天都在向上帝祈祷，希望长大能够成为一个像你一样的英雄……”

　　围在一旁的舞女们没给温斯顿公爵多少时间喘息，欢笑着割下温斯顿公爵的头颅。

　　一名浑身被血染至红色的舞女，拎着温斯顿公爵死不瞑目的头颅，在人群里灵巧地转了一圈。

　　小镇居民惊惶地下跪，不明所以的小孩也被父母按在地上痛哭流涕，卑微地祈求舞女们的原谅。

　　圆圆的头颅像一颗皮球，在舞女之间来回接抛，鲜血撒在广场前的空地，逐渐形成一个繁复的图腾。

　　温斯顿公爵的脑袋被随意抛在一边，舞女们聚拢过来，闭上眼睛站在刚刚画好的阵法旁低声吟唱。

　　随着舞女的低吟，地面上的阵法开始焕发出奇异的光彩，沿着地面而起迅速冲向天际。

　　蒋炽阳抬头惊讶地看向周围激荡开的光芒，光芒劈开深沉的黑夜，天边开始泛起一抹鱼肚白。

　　月相极速变换，短短的时间里凸月就转为弦月，天边的鱼肚白势如破竹，一轮火红的太阳出现在天空的边缘。

　　幸存的小镇居民抬头看着头顶逐渐升起的太阳，拥抱在一起痛哭，舞女们用温斯顿公爵的血，亲手为小镇唤来黎明。

　　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舞女身上的皮肉如火烧般极速碳化，露出下面苍白的骨骼。

　　穿着芭蕾舞裙的骷髅扭头，用空洞的眼窝温柔地注视着三人，咧开嘴唇轻轻笑起来，破旧的裙摆上布满了虫蛀的破洞，残留的纱丝在空气中无力的飘动。

　　天空一边是阳光，一边是月光，骷髅们直起身，对站在铜像前的蒋炽阳轻轻鞠了一躬，点起脚尖，就着皎白的月光翩翩起舞。

　　长发在风中飘扬，舞裙轻轻摇曳，女孩们脚下的红舞鞋逐渐泛黄褪色变回最初的白色。

　　手中的一把把血刃闪着点点微光凝结在一起，汇成一柄通体微黄的月牙形匕首。

　　……一曲终了，女孩们簇拥上前，将手中的月刃献给蒋炽阳，接着展开双臂缓缓屈膝低头，轻颤着行了一个庄重的谢幕礼。

　　蒋炽阳接过月刃，垂下眼帘和沈暝一起，将右手搁在胸前向少女鞠躬回礼。

　　阳光彻底照亮天穹，只能在月光下出没的舞女们抬起手臂，一点一点消失在阳光下，丝丝缕缕的飞灰如一只只灰色蝴蝶飞向上空。

　　【叮咚，玩家蒋炽阳、沈暝、段奕成功破坏送冬节的祭礼，杀死温斯顿公爵！】

　　【本轮游戏结束，恭喜“愤慨的外乡人”阵营取得胜利，“温斯顿公爵的客人”阵营玩家将在三秒后被抹杀！】

　　广播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叮咚，恭喜各位玩家通关副本《送冬节的祭礼》，游戏结束，共3名玩家成功存活，5名玩家死亡，进入奖励核算阶段——】

　　【玩家蒋炽阳、沈暝、段奕成功存活，获得基础休息值奖励360点！】

　　【玩家蒋炽阳获得S级道具月刃……奖励将在稍后发放至玩家系统背包！】

　　【叮咚，一分钟后玩家将自动回归现实！】

　　沈暝缱绻地望着身前蒋炽阳的背影，“待会见，先生……”

　　整个小镇从边缘开始崩解，盛大的舞会终于迎来落幕，整个副本世界随之永远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