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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千红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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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黎嬴华不懂,为何甄嬛不直接告诉冯若昭要把胧月彻底交给她抚养。
轮到她坐在这个位子上,才明白里面的周旋——未经打压一番的拉拢,不是拉拢;没有共同敌人的同盟,不是同盟。
黎嬴华亲眼目睹着冯若昭一脸戒备客气地进来,再一脸庆幸感激地离开,其中滋味变换,对此的体会更深刻了些。
九月十五,又一个月圆夜。重华宫里六宫粉黛缤纷。黎嬴华盛装而饰,居上首次席,妃嫔举杯敬贺她册封贵妃时,她便已迅速移情感受了一番皇帝接受百官叩拜的感觉。
很爽,真的。
权力化在酒里一饮而尽,比她跪着给皇后招财猫行礼以后,才得到协理六宫之权的那一刻,要爽多了。
尤其是月圆之夜她让老皇帝去敬妃宫里陪胧月,再看一眼宜修僵笑住的表情,甚至无端端地觉得过瘾。
回宫路上,坐在新的八抬金丝软顶暖轿里,握着暖炉捂着手,享受着最新贵妃待遇的黎嬴华,还在回味那一刻的成就感。
轿辇也抬得很稳。落轿后,浣碧掀起轿帘,扶黎嬴华下了轿辇。黎嬴华让浣碧打赏轿夫,听着他们千恩万谢,直呼熹贵妃娘娘千岁,更是爽到了心坎儿上。
槿汐搀着她,花盆底儿的鞋像踩了流云,几乎是飘着回了殿里。原先吃饭的岫玉面红木八仙桌上,摆满了各级王公大臣的贺礼,字轴画卷礼盒堆得像小山。
黎嬴华顿觉刺眼,薄醉之余,才忽而醒转一些,还未来得及完全明白过劲儿,便听了槿汐报账一样地数着礼物,旁边立了小允子对着礼单。
直到当着浣碧就是看不惯孟静娴那副样子的面儿,把那串珊瑚手钏悄然戴到了腕子上时,黎嬴华才完全清醒地意识到,除了眉姐姐这事儿以外,她这儿还埋了十七爷这颗大雷。
光想着怎么帮别人逃开死劫,浑然忘了自己头上还悬了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酒意瞬间退个干净,那些个儿飘飘然此刻也成了一个个清脆的巴掌响落在脸上。
她不想去,可是不去,滴血验亲那局她过不了,然后就是眉姐姐……
黎嬴华按压着惧意,看了浣碧一眼,强撑出笑,说道,“左不过皇上今天宿在敬妃处,你陪我去看看眉姐姐吧。”
说是沈眉庄,但想的却是小叶子叶澜依。只是浣碧不知道,吐了舌头,仍打趣道,“小主可别真当着眉庄小主面儿把奴婢出卖了啊。”
黎嬴华苦笑了一下,鼓励自己,不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嘛,没事的。然后把袖子轻轻往上折了一折,好让这南海求得从不示人的珊瑚手钏能早些露出来。
假山有点凉,背靠着还硌得生疼。锋刃比假山石头更凉一些,幸好叶澜依力道掌握娴熟,不觉得疼,刀口戳着一点子皮罢了。京城的深秋,她说狠话喷出来的热气里,都带着席间的酒味儿,恐怕也喝了不少。
乘着酒兴,八月十五没弄死的人,满月了还要再杀一回。
一向只知爱能杀人,好比皇后华妃,不够爱竟也能是被杀的理由。
黎嬴华从前不甚明白这杀来杀去的都到底为了什么?片刻权利包裹的虚荣,地位超然于旁人的自许,还是爱本身?
无论是什么,都绕不过两个男人,一个权倾天下,一个名冠京城。谁得了他俩的青睐,仿佛就得了权与名。可他俩若非天王贵胄,只是城门口人家随意长大的孩子,又有谁要为了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今夜的她稍稍有些懂了,酒意熏然、觥筹交错之间,权力与情爱勾连相嵌的妙味,若非被小叶子一刀戳破,恐怕自己还要耽溺其中,至少也要夜里再回味片刻。
“真是个疯子!\"
叶澜依的背影溶进月夜之中,远远已看不分明,浣碧安慰着黎嬴华心口,嘴上仍悻悻在骂。
“算了,她也是至情至性之人。”黎嬴华叹口气,理了理浣碧惊心动魄以后的乱发,关心道,“吓着了吧?”
浣碧原想点头,莫名生出一股子恼火,硬是倔强道,“才没有。”
说完冲着长姐赧然一笑,也知道自己在吹牛。
黎嬴华笑着挽了她的手,沿着来路出了假山堆,边走边问,“你想回宫还是去眉姐姐那里?”
“去眉庄小主那里吧。正事要紧。”浣碧正色道。
黎嬴华点头说好,免了轿辇,让浣碧领着,从春禧殿抄了近道过去,两队侍卫呼啦啦跟在后面。凉风拂面而过,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像和自己妹妹,偷留在夜晚的故宫里,满眼满目都是新鲜的景儿。
没有现代射灯惨白的聚光,夜晚紫禁城的宫墙是沉静的黑。绕过几座宫苑,不远处一株梨树黄了叶子,越出墙垣半米有余,那便是碎玉轩了。
轻轻一叩,宫门即开。正殿里灯烛未熄,有人似说了什么,身影在动。再一看,沈眉庄亲自开了门,一双水汪的眼睛,含了月华,明眸盼睐之间,手里攥了一方藕色丝帕,盈盈笑道,“贵妃娘娘今儿晚上是喝了几杯酒,说来便来了?”
月子里拘着人,这原是黎嬴华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她心心念念的眉姐姐。见到了,却不会说话了,眼睛里装着美人,头脑里只好发空。
“嬛儿你怎么了,还真喝多了些吗?采月。”沈眉庄觉得有些奇怪,叫采月过来扶她,说话间便要下台阶来迎。
采月还在殿内,黎嬴看到她半隆的肚子,立刻回过神脱开浣碧赶了几步,反要去扶她,嘴里喊着,“姐姐你小心。”
浣碧落了两步,也喊着,“小主慢点。”
沈眉庄只好站在原地,皱了眉头笑道,“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当?”
浣碧扶了黎嬴华,四人进殿,黎嬴华才半撒着娇解释,“是多喝了几杯,看你离席早,想着替姐姐攒攒喜气。”——说着,扶了眉姐姐坐到榻上,她也讲不清自己心里缘何会与眉庄这么亲昵,“结果呢?多喝几杯,绕错了路,一下子转了好几个弯儿才来。”
说罢同浣碧悄悄对视一下,两人俱心领神会,掩过路上的风波不提。
沈眉庄含笑薄责地看她一眼,让采月上了解酒的茶。两人絮絮说起胧月的事,偶尔提及外祖家的过往,黎嬴华要么找其它话茬错开,要么借口酒醉想不起来。
唯幸沈眉庄早已被幸福环绕得晕头转向,一时没察觉有什么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