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舞》崾山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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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纪人青彬匆匆忙忙拉开会议室门的时候，看见方楚煜坐在沙发上，面色死沉。
　　他还没出声劝，方楚煜就凝着眸子说：“我退赛。”

　　“公司为了这个综艺花了多少精力和钱，你不是不知道，”青彬的情绪稍微稳定，跳过无聊的质问直奔主题，“现在你说要退赛？那钱都打水漂？就算公司不计较，那节目组主办方怎么办？这决赛了！”

　　方楚煜绷紧了唇，脸色很不好。

　　“楚煜，都过去这么几年了，”经纪人坐到他身边，苦口婆心地劝，“你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里子混，来来去去的谁没点过往？”
　　“都是为了挣钱挣名，你想想自己，努力了多久，受了多少苦和伤才爬到这里来的？就走了，甘心吗？是我不仅要去跳，还要跳得最完美，捧奖杯，让慕舟好好看看。”

　　方楚煜看着办公桌上的合同，继续沉默。

　　青彬最后耐着性子，指出好处：“网络是没有记忆的，你和慕舟那些事，当初闹起来的那些人早就四散不知何方，早记不住了，就算到时候有人提，这不也是个热点话题么？”

　　盯着办公桌的人才抬起头，瞳孔发颤：“把它做成话题？”

　　“有问题吗？”青彬摊手，“时过境迁，都要往前走不是吗？”
　　“你仔细想想，老相好再度共舞，能造多大的势？而且，这个老相好现在还是个大满贯的影帝！”青彬说着还有点激动，眼睛瞪大，“还有，他之前和你跳舞，不是夺过冠吗？虽然好几年不跳，可是一定有底子在啊，再夺冠也说不一定。”

　　“你太理想化了。”方楚煜吸气，指尖忍不住抽搐一瞬，脚踩在地板上，股骨连着肌肉都不自在地拧了一下。

　　青彬摇头：“不是我理想化，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利益就是只多不少，管慕舟是缅怀感情还是弥补情分，或者他就是哪根筋出错了，最终便宜的是我们。影帝为了什么？他肯定会奔着奖杯去，而他有团队营销宣传，就算之前的东西被扒，也有人控场。”

　　聊不通，方楚煜扭开头，眼神落到了窗外。

　　这是不想再说了，经纪人会看眼色，但他作为公司的老经纪人，把方楚煜带到现在的位置，也不是个矫情的，直白的点出来也算完。

　　“你仔细想想怎么和慕舟相处，调整心态好好练，”他不止带方楚煜一个，忙得很，站起来要出去，“我还要去给槟谰那祖宗联系公关，你别闹脾气，公司放着这块大肥肉在眼前，绝对不会让你退赛的，而且慕舟提的条件完全无法拒绝。”

　　方楚煜把头扭回来，问：“他提的什么条件？”

　　“慕影帝在建自己的工作室，”青彬点了点自己手机，把慕舟发给大老板的消息截图给他看，说，“制片工作室，也走投资出品方面，到时候有什么都会优先考虑我们公司和旗下艺人。”

　　*
　　《风舞》，是当下重量级舞蹈综艺，背靠大投资方，很多双眼睛都盯着。

　　方楚煜当然知道自己一步一步爬过来都付出了什么，如果这个时候退赛，光得罪投资方就可以让整个职业生涯全部断送。

　　他从几百个舞者中一路跳过来，在决赛突然走了，也不可能甘心。

　　但……

　　宣传已经出了，不知道是不是主办方的意思，决赛里的特邀嘉宾都打了码，只放出部分特征，一定程度提高了神秘感和期待值。

　　但看见那些特征和人板，方楚煜瞬间就能知道轮廓是慕舟。

　　慕舟是舞痴，是那一届最有舞蹈天赋学生，也是舞蹈世家的孩子。
　　是说过会永远和方楚煜跳下去的人。

　　但这个人却成了影帝，能被拍到的任何一处都没有舞蹈的影子，现在还高高在上地越过他的意愿，和公司敲定了做决赛特邀嘉宾的事。

　　明明当着所有人说过，再也不会跳舞的。

　　他把节目组的评论区翻遍，果不其然，没有一条有关慕舟的猜测。

　　也是，没人会猜这对闹得难看收尾、看起来会老死不相往来的老相好，当时和慕舟分手，结结实实地闹过一场，挺难看的，他自己都惊叹当时的粉丝力。

　　那时候他的粉丝也和慕舟的粉丝闹翻，谩骂了很久，嗑真cp的粉丝从此不敢说话，只敢拿着以前的照片和视频缅怀。

　　但再强的吵闹和热度都会消弭，现在更多的人只记得影帝慕舟，跳舞演员方楚煜。

　　已经能预见他俩再合体时粉丝乱战的场面了，他心烦到极点，完全抗拒去想象整个舞台和即将出现的闹剧。
　　也抗拒明天的到来。

　　退出评论区和宣传博，方楚煜看到慕舟工作室的账号发来的私信，已经被好几条关心他练舞辛苦的粉丝私信压下去，他有强迫症，但只点开了粉丝的私信看。

　　最后工作室的信息直接清理。
　　他转到资料界面，改了签名：练舞不看私信，有事联系声和俱形。

　　改完就撂了手机，去二楼舞蹈房练舞。

　　方楚煜把最大的房间改得和舞蹈室一模一样，他站在镜子前看自己，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蛮重的，身量、仪态，包括舞蹈时的动态形体，乃至表情和眼神都仿佛没有了以前的影子。

　　所以慕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只能暂且认为影帝需要一个舞蹈的奖项多面裱装。

　　决定不管外界会发生什么，也不管慕舟到底想干嘛，方楚煜换了练舞服打算把决赛的舞过一遍。

　　但刚跳一半，青彬给他安排的助理就找上了门来。

　　天都黑了，方楚煜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喝水。”

　　助理是个很干净的男生，看起来年纪小，却比他还大两岁，哥是叫不出来，只能叫老师：“楚煜老师，我就知道你在练舞，慕舟老师那边联系不上你，托我来讲一声，明天第一天熟悉舞蹈，有些地方需要改一下。”

　　方楚煜坐下来的身姿挺了挺，面露不悦。

　　他穿的是件真丝舞衫，黑色显瘦显身量，把肤色映得更白，像一匹压在黑绸下的白缎，一说到慕舟，神情就变得无比锐利坚硬，不近人情。

　　蒲瑞也是知道这位和影帝之间的纠葛，但青彬都交代了，他只能劝：“慕舟老师的助理主要想给你说一下，影帝他身上……”

　　方楚煜不想听，打断：“你做我助理多久了？”

　　蒲瑞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低声：“一开始就做的，三年了……”

　　“你知道我对动作和舞台展现的要求，”方楚煜一脸无情，“当初定舞蹈，我两个位都跳过，没有任何问题，每一个动作和舞蹈老师也是定了的，不可能改。”

　　蒲瑞见他要起身，也跟着起来：“可是楚煜老师……”

　　方楚煜摆手，作送客样：“我不会同意有任何改动的。”

　　*
　　慕舟工作室，闻窕窕接完电话回来，一副愁容，把手机扔桌上拧眉：“方楚煜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吗？他以前不是还为粉丝跳过改过的舞吗？怎么现在一步不让？”

　　慕舟倒是没一点惊讶，搁下毛笔拿手帕擦手：“他知道特邀嘉宾是我了。”

　　闻窕窕诧异：“啊？”

　　“很意外吗？”慕舟轻轻地笑了一下，“明天就要一起排演，主办方也发了宣传，他对自己舞伴怎么会完全不知道？”

　　“也是，”闻窕窕被急晕头，垂头丧气，“那怎么办？他不会是故意说不改的吧？两人分手不至于记这么久吧？圈子里结婚离婚有娃还能一起合作呢……”

　　她摸不准方楚煜了，翻遍社交软件上的动态和人物专访，包括粉丝印象，看着都不是个不好相处的。

　　慕舟却端起了茶杯，看着窗边挂起来的字，边上还有好几张刚写的，快挂成个帘子了。

　　闻窕窕快要崩溃，凑过去问：“慕老师，要方楚煜真的不改舞怎么办？”

　　茶香浓郁，他让助理先喝口茶冷静冷静，欣赏着自己的真迹吹茶叶，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明天再说。”

　　茶杯磕桌，慕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清茶都败不了闻窕窕心中的燥火，唉声叹气：“慕老师，您不要过得这么得过且过吧？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咱以后还拍不拍戏了？”

　　慕舟没具体回答，只让她明天谈的时候别提自己身上的事。

　　“但我已经给方楚煜的助理说了……”闻窕窕声音小，做错事一般看着他。

　　慕舟拿外套的手顿了一下，表情绷起到松弛只有瞬间，又是安静的笑模样：“没事，他应该不会听到说明原因。”

　　闻窕窕：“……”

　　“慕老师，”她跟着出了工作室大门，很不理解，“方楚煜这么讨厌你吗？当时分手，是不是比看着严重？那你何苦要去做这个嘉宾呢？”

　　就这态度，等会见面不知道要碰多硬的刺。

　　就算是之前，主动说的分手，也没必要这时候了主动去找虐吧？补偿吗，闻窕窕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人，不敢问出口。

　　慕舟给工作室落了锁，沉沉的夜里锁链脆响，他松开那枚小小的锁，抬头的时候笑得更加和煦了点，没答话，只是转身看着自己的车说：“我先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