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的遗产》金铜钱

12、第 12 章

　　12

　　我从未试图窥伺高弗米德对于皇室以及自己父亲的观感，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咒骂皇室，诅咒他的兄长们。

　　我迫切地希望那些该死的混蛋赶紧滚去冥界，而高弗米德顺利继承王位，最后偿还我2金币的酒钱。

　　可直到帝国毁灭，这件事也没有发生。

　　那会儿我已经蜗居在森林深处多年，我日夜诅咒着高弗米德，偶尔从过路的旅人口中得知对方的最新消息——

　　那个倒霉的小子、一个有点厉害的光明法师、真正的天才……大陆500年唯一的智者、天才、永恒的太阳以及无上荣光的光明法师。

　　我听到对方的前缀越来越长，我心中的嫉恨以及愤怒仿佛燎原的大火一般，要将我焚烧殆尽。

　　我无法将我认识的高弗米德与那位永恒的荣光联系到一起，我记忆里的高弗米德，笨拙、善良带着些许的天真的傻气。

　　虽然直到后面，我发现这也许是个表象。

　　我在学院里一直独来独往——除了最开始的那年——因为我手中的金币，还有人愿意与我打交道，等到了后面我叔父的生意败露，我变成一文不值的穷光蛋后，我在学院里已经没有任何朋友。

　　唯一关系称得上不错的只有高弗米德。

　　可这一切在对方逃亡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继续过上了我独来独往的生活，学院里的生活并非人们想象中的天堂，皇室里的每个成员，都曾经在真理学院就读。

　　这也导致真理学院内部，为自己支持的继承人们，分成了诸多派系。

　　上至各个学院的老师，下到真理学院里那些贵族子弟，都有自己支持的皇子——那个老头子除外，他效忠国王。

　　高弗米德的哥哥击败了剩下的13位继承人，成为王位的真正继承人之后，针对高弗米德的追杀就开始了。

　　学院的第三年，我已经完全失去了高弗米德的消息。

　　偶尔听到关于对方的内容，都是他又出现在了帝国某个偏远地区的小镇，他的哥哥就差一点就能抓到他。

　　对于这件事，学院里的同学曾经向我打听过，他们似乎觉得高弗米德会和我继续来往，而不是选择隐匿行踪，对此我觉得那些人真的是蠢猪。

　　甚至在高弗米德逃亡后的那半年，我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监视，那栋房子里突然搬走了一些人，又搬来了一些人。

　　和我们同样住在阁楼的邻居，也在高弗米德逃亡之后的一个月内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夫妇，每当我离开阁楼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对面隐约的观察。

　　当我从学院回到家中之后，更是能感觉到自己的东西被全部翻了一遍——即便他们隐藏的很好，但我也知道，他们确实翻了我的东西。

　　他们想从我这儿知道高弗米德的消息。

　　高弗米德从没有和我联系过。

　　他留下的最后的讯息，就是那封在离开时留下的信件，他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在追杀停止之后，我们能在黑暗森林见面。

　　而这封信早已经被我撕成碎片，扔到了油灯里，无论是谁，都无法知道高弗米德的行踪，况且黑暗森林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我们都不知道何时追杀才能停止。

　　我痛恨帝国，痛恨王室成员，痛恨他的哥哥。

　　即便在我变成亡灵的现在，当我想起这群人的时候，我的心中都充斥着怒火。

　　那是我在真理学院的最后一年。

　　在那间光明魔法课的教室里，我看见了高弗米德的哥哥。

　　对方有着和高弗米德相似的五官，只是更加瘦削，他的头发是暗淡的金色，他看见我的时候咳嗽了几声。

　　“你知道高弗米德的行踪吗？”

　　他的哥哥询问我。

　　我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直言自己并不知晓，我与高弗米德只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室友，对方至今还欠我2枚金币的酒钱。

　　当然如果他的哥哥愿意偿还这2枚金币就太好了。

　　我毫不怀疑对方知道我和高弗米德的关系，我们都是下水道里的老鼠，2枚金币对于帝国的继承人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可显然他没有想要商量的意思。

　　“我知道你叔父的事情。”他说。

　　他盯着我，“还有你们去过的那片大陆。”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很轻，又伴随着几声咳嗽，接着他又说，“……那里流行亡灵魔法。”

　　我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高弗米德的哥哥口中听到这个词，亡灵魔法——这对这片大陆，尤其是帝国来说，是完全的禁忌。

　　这是绝对被禁止的事情。

　　没人愿意在死亡之后，尸骨被人挖出来，做成小宠物。

　　事实上，我也不太愿意。

　　“是的，那儿确实有点奇特。”我说，“亡灵魔法？”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看到过那些亡灵法师。”

　　“那是真正的噩梦。”

　　“希望我死后不会成为他们的小宠物。”

　　我又说。

　　我知道高弗米德的哥哥不在乎我的表演，他甚至也不在乎我说了些什么，他对我叙述这些只是想表达一件事——他对我足够了解。

　　我的过去，我自以为隐秘的新大陆探险史，对他来说都是透明的。

　　“他在哪儿？”

　　他的哥哥问。

　　“我不知道。”

　　这是事实。

　　“他离开之后没有再联系我。”

　　他的哥哥又咳嗽了几声，甚至弓起了背，我看到了他的痛苦，但我又不是医师，所以决定还是不去添乱。

　　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直到他的咳嗽平息之后，他才敲击了几下桌面。

　　很快，原先紧闭的教室门被打开——我回头，看见了我的中级光明魔法课老师——他是个不太和蔼的中年人，听说是高弗米德兄长的狂热支持者——我的意思是，眼前这位兄长的。

　　他也知道我和高弗米德是室友，在课上经常会为难我，他也想为难高弗米德，可惜对方至今没通过初级光明魔法课程的考核。

　　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

　　“一个小的法术。”我的老师说。

　　他伸手，按住了我的脑袋。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我依旧能向你清楚复述那种痛苦。

　　那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

　　我感觉有一万根针扎到了我的每一个毛孔中，然后又向里面倒入了融化的铁水。

　　我的灵魂都仿佛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融化，我的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跳跃，我的脑袋要爆炸了。

　　当我意识回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教室的地板上。

　　我抬头看着高弗米德的哥哥以及我的老师。

　　“黑暗森林。”他说。

　　高弗米德的哥哥看了我一眼。

　　他伸出手，对我的老师说了些什么，很快对方递给了他一些东西……2枚金币被扔到了身下的血泊里。

　　我的手指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金币滚了几下，最后躺在了我身体流出的血液里。

　　我浑身都湿透了。

　　头顶的光芒十分刺目，我能看见教室顶部的光明神的画像，金色与白色交织，绚烂的彩窗折射出七彩的光线。光明神身后的有着太阳一样的金色线条作为装饰，我曾和高弗米德在教室里研究了很久，想要弄明白那是不是纯金打造的。

　　“高弗米德……”

　　我不知道我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呼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