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高中生的日常》51号的团团

9、一分钟的小火车（3）

　　见此，莫妮卡倒是融入得很快，嘴角一扯，眼神一瞟，学着旁边的人的笑容，模仿得那是一个惟妙惟俏，除了刚刚最开始的一点不自然，现在莫妮卡算是已经完全混成了厄世界的土著，压根没有一点违和感。林婧怡对此表示以莫妮卡这高超的演技，当文化生可惜了，怎么样高低也得整个表演系来学学。

　　于是，整个车厢“其乐融融”的氛围下，绿皮小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

　　不远处很多小黑点慢慢放大，还不停地变化着形象，随着火车越来越近，可以看见最靠近火车轨道的是一群年轻的农村姑娘，她们一个个露出兴奋的笑容，高举着双手奋力地挥舞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和面容也透露着她们刚刚清洁不久，为了迎接火车梳洗打扮的事实。

　　此情此景，只要是读过高中的童鞋们应该都不陌生，这简直和部编版高中语文必修上册第一单元第三课的第2篇课文《哦，香雪》中描述得一模一样。

　　《哦!香雪》的主要内容是：女孩儿香雪生活在偏远的小山村，对外界很好奇，在台儿沟停留一分钟的火车波动了山村人的好奇心。香雪在停车的一分钟里，踏进了火车，用积攒的四十个鸡蛋，换来了一个向往已久的泡沫塑料铅笔盒。为此，她甘愿被父母责怪，而且一个人摸黑走了三十里的山路。全文描绘出在闭塞山村生活的少女香雪对都市文明的向往。

　　难道陈书辞的厄世界就如高中那篇课文讲的那样 ？

　　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叹息，只有短短一节车厢的绿皮火车完全停了下来，卧在山间，和周围的纯朴天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冒着黑烟喘着粗气的绿皮火车，就像是一只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大懒龙【1】。

　　就像课文《哦 ，香雪》中描述的那样，期待多时的女孩儿们见到停下来的火车，露出惊喜激动的表情，立刻忙着将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抢着拿到车上去换取自己心仪的东西。

　　可是厄世界中只有短短一节车厢的绿皮火车并不像是课文中描述的那样，仅仅16个窗口也远远不能满足这么多年轻女孩儿的期待。

　　车上身着价值不菲的衣服的乘客看着这些穿着粗布麻衣的姑娘们将自己手上的东西争先恐后地递进车厢里，先是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然后立马变脸，将刚才的嫌弃不耐快速隐藏起来，露出满脸善解人意和蔼可亲的表情。

　　然后就是刚才那个拿着黑色公文包的小王，像课文里的那样，操着一口熟练好听的北京话，满脸微笑地向忙不及的姑娘们解释着说，这辆绿皮火车一次只会停留一分钟，如果在一分钟之内没能换到自己心仪东西，也欢迎各位小美女上车来慢慢换。

　　听到彬彬有礼开口就是书卷气BUFF的“北京话”这样子说，原本害羞委婉的姑娘们也一下子鼓起了勇气，又争先恐后地提着大包小包，不顾自己还穿着裙子，七仰八叉地通过窗子奋力翻进车内。

　　哪怕新换上的干净裙子剐蹭到脏脏的火车外皮上的灰尘被弄脏，激动兴奋的农村姑娘们也毫不在意；哪怕刚刚才仔细擦洗过的娇嫩皮肤被冷硬无情的窗框磨出血痕，满心满意全是想要换得自己心仪之物的姑娘们也浑然不觉。

　　更别说注意到车厢内的乘客的各怀鬼胎，在表面微笑的盛情邀请下的阴暗心思。

　　随着翻上车的姑娘们热情地将两只手提着的土鸡和土鸡蛋递给车厢里衣冠楚楚的乘客们，用着不太熟练和标准的普通话双手竭力地接连比划着，试图让车上这些来自她们心驰神往但遥不可及的大城市的高贵的客人们愿意将自己不远万里带来的“稀罕货”和她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做交换。

　　“妹妹们不用客气,在我们的大城市那里,这些东西都是应有尽有的,尽是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那些还没来得及凑在窗口前的乡村姑娘们一听这话,本来就乌黑发亮的双眼蓦地更加明亮起来。

　　从昨晚开始因为期待火车到来，就已经兴奋得睡不着觉的村花小芳因为迟迟没有能够挤进来,眼看着短短一分钟就要到了尽头，对于大城市洋气物件的渴望终于战胜了内心本来惴惴不安的无措自卑。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向车窗边离得最近的“小王”用尽力气大喊道：“先生，先生，我可以先上车吗，一分钟马上就要到了！”

　　只见刚才还一脸时而谄媚时而严肃的“小王”此刻又立马端出一副友好热情的嘴脸，连忙微笑着示意小芳上车。

　　眼见着小芳不顾自己还穿着碎花连衣裙，一股脑地猛扎上车，姑娘们眼红得忍不住了，纷纷争先恐后地向前拥挤着，就连最开始已经换到了心仪的物件儿的姑娘们也挡不住冲击力，被从后面向前拥挤的同伴怼向了火车更深处。

　　瞧着所有精心打扮前来的姑娘一个不漏都塞进了车厢里面，小王悄悄摁下了桌子底下的绿色按钮，火车开始迅速加速向前行驶。

　　如果这些正一脸激动的姑娘们有时钟的话，肯定会发现，秒针早就不仅仅只转了一圈……

　　只有短短一节车厢的小火车发出一阵震人的凄厉的呜咽声，头也不回地向着黑漆漆的远方驾驶去。

　　“大姐，这个红色铁文具盒值多少个鸡蛋啊，这些鸡蛋都是我们自家散养土鸡鸡生的，新鲜热乎着呢。”小芳满脸挂着纯朴善良的真诚笑容，把手上已经挂了整整几个小时的手工编造的竹篮子努力地递向一位身着红色丝绒宴会舞裙、并且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士。

　　看着小芳手腕上被装着几十个鸡蛋的竹篮子压出的红印，再闻到了尽管已经经过了反复擦拭冲洗，却仍然保留着乡土最最原始的泥土芬芳。

　　着装讲究的红裙女士微不可见地瞥了下眉头，又似乎想要去用丝昂贵的绸手帕捂住鼻子，但一抬眼正好看到了“小王”意味深长带有警告性质的眼神，连忙把已经抬起一半的手放下，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用力挤出满脸微笑，仿佛刚刚的一切只不过仅仅只是光怪陆离的一场幻觉。

　　“啊啊啊，小姑娘你说的是这个马口铁的红色文具盒吗？这个文具盒不值钱的，你要的话，二十个鸡蛋就好。”尽管再嫌弃再看不上面前这个穿着粉色碎花连衣裙，擦着最便宜且伴随有刺鼻香精味的香膏，但隔壁“小王”黑沉沉的眼神仿佛是她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于是华贵妇人终于做好准备，努力摆出一副平易近人十分亲和的模样。

　　不是一个，不是五个，甚至也不是十个，那是整整二十个鸡蛋啊。那是她们一家存了整整两个月都舍不得吃完的鸡蛋，更是她提着的竹篮子里装着的全部鸡蛋。

　　小芳心想：哦，那个文具盒可值钱真多的鸡蛋。但要是有了漂亮的崭新的红色马口铁文具盒，同学们就不会再笑话自己的那个老爹亲手制作的木头手工文具盒；但要是有了漂亮崭新的红色马口铁文具盒，同学们就不会再嘲笑她是乡下什么都不懂的农村人；但要是有了漂亮崭新的红色马口铁文具盒，她就也变成了有头有脸的城市女孩儿，也可以享受城市里面优渥的教育资源。

　　她是她们镇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女孩子。

　　初级中学校设立在县城里，小芳每天早晨公鸡未鸣时就要起床出发去踏上遥远的上学之路 ，每天夜晚蝉鸣蛙叫之时才堪堪到家门口，还要捉来萤火虫照灯写作业和复习。

　　萤火虫小芳只抓还没有长出翅膀的幼虫，并不是因为长了翅膀的萤火虫成虫难以抓捕。相反，萤火虫这种可爱的生物不管长幼，只需要两掌轻轻一合上，就可以很简单地捕捉到。但萤火虫在成年之后，因为一些生物反应【2】，发出的光就会变得一闪一闪的，让她难以看得清书本。

　　但幼年形态的萤火虫可以一直发出稳定的光源，是小芳写作业的最佳搭档。

　　小芳上过些生物课，知道捕捉萤火虫这叫破坏自然生态环境，是不好的行为。但她们家买不起煤油灯，这是她想继续读书唯一的选择。

　　她很感谢萤火虫们，每天一写完作业就把这些幼虫放走，还经常亲切地为这些可爱的萤火虫们带来蚯蚓的美味【3】。

　　小芳迫切地渴望外面的新兴事物，她想要通过这短短只停留一分钟的火车去了解一直仅仅只存在于在梦中的外面世界。

　　【1】大懒龙：懒龙，又名肉龙，是中国北方传统的民间食物，类似花卷一类的面食。＜转自百度＞

　　【2】生物反应：萤火虫会发光的主要原因是它们的腹部末端有一个发光器官，这个器官中含有一种含磷的发光素和一种催化酶，这个发光器官呈现扁平的光盘状，并且上面有很多的气孔，当萤火虫开始大幅度的活动的时候，呼吸加快，氧气顺着小气管进入发光器中，发光素加上催化酶加上氧气进行氧化作用，就导致了萤火虫的下腹部发出了碧莹莹的光芒，由于萤火虫的呼吸频率，这种光便一闪一闪的了。＜转自百度＞

　　【3】美味：萤火虫幼崽主要吃蜗牛、田螺和贝壳。在水栖萤火虫的幼虫吃螺类、贝类和水中的小动物，而陆栖的萤火虫幼虫则以蜗牛、蛞蝓、蚯蚓等肉类为食。
　　萤火虫蜕变为成虫后，大多数种类的萤火虫几乎都不吃不喝，往往只吃露水、蜜露或花粉和花蜜。＜转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