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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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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刀工太差,人太笨,长安被请离了工位,接下来的工作便跟她无关了。
备受嫌弃的她只能翘着腿抱着一捆葱坐在小马扎上剥——总不能所有人都在忙就她闲着,还是得干点力所能及的。
食材都准备好然后就架上小炉子开始烤,长安在围裙上抹了一把手,把串好的串拿过去递给慕寒,他接了便坐下开工,不多会儿就飘出了阵阵烤肉的香味。
脱离了游戏,男生们聊酒聊车聊妹子,女生们聊吃聊穿聊化妆。
一顿自然是酒足饭饱,长安也喝了点酒,晚上实在是睡不着,飘飘然的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抬头看星星。
这户农家院的装修很是好看,古色古香的,水井旁边不远有一个装饰用的小水车,旁边挖了一捺宽的小沟,流着活水,汩汩作响,清澈又好听。
凉亭四面透风,应该是经常维护,还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栏杆上垫着软垫放着靠枕供人休息,旁边栽了一棵巨大的桂花树。
闭上眼睛吸一口,清香异常。
晚上还是有一丝凉意的,慕寒慢步走来,拿了件外套坐在她旁边,轻轻的披在她肩上。
长安靠着柱子,对着月光眯起眼睛,不知怎的,她觉得今晚的月色莫名的亮。
额,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梗。
今晚的月色真美……
长安转头问慕寒:“师父,你觉得真实吗?”
“嗯?”他沉默了会儿伸手揉乱了她的额发,“哪里就不真实了,你的真的,我也是。”
“我不是说这个。”长安摇摇头。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游戏的好友出来见面,或者出来玩,就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好像从那个小世界走出来了一样,而且她发现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并没有哪里不好。
可能是她一直把自己锁的太紧,或许她该试着再去接纳一些什么,不能再这么一味地抗拒。
慕寒勾起嘴角,笑着说:“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管他真是不真实,不然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可能会后悔也说不定。”
长安记得慕寒的游戏签名是这么写的:“有时,我们做出最艰难的抉择,最终会成为我们做过的最漂亮的事。”
眼光流转,长安看了看他的戒指和他胳膊上的枫叶纹身,“疼吗?”她没过脑子的指了指他的胳膊,傻乎乎的歪着头问。
“这个吗?”他抬了抬手臂,让她看的更清楚点——那是一片火红色的枫叶,带着黑色的脉络,他很瘦,手臂上的青筋凸显,颜色鲜明,离得近了更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脉络顺着血管攀爬,像是扎入他的骨血里一般。
顿了顿,他浅浅的笑,说:“不疼。”
长安若有所思的挠了挠耳朵。好像之前听说纹身跟扒皮一样,怎么会不疼呢。
慕寒把胳膊朝她伸过来:“喜欢?可以摸一下,真皮的。”
长安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摸上去还是皮肤的触感,她问:“师父,你为什么纹个枫叶啊?有什么寓意么?”
他把挽上去的袖子放下来,盖住纹身,随意的拍了拍胳膊,低着头说:“喜欢就纹了,没想太多。”
长安哦了一声,挪了挪小屁股,给他多空出来了一点地方坐,拍着旁边的垫子说:“这边点,这边点师父,这里软。”
慕寒便往她的方向挪了挪,问:“下午吃饱了吗?”
“饱了!”长安摸着圆溜溜的小肚皮。
“那我可就自己吃了。”慕寒眨眨眼睛,神秘兮兮。
“什么什么?”长安立马被勾起了好奇心,摊开掌心,“可不能吃独食啊!藏了什么?见面分一半!”
“噗。”慕寒一下就笑了。
他翻过栏杆,从小棚子里把下午用的炉子搬出来,还提了个小黑袋子,又拿了明子和几块碳,蹲着鼓捣了会儿就着了,然后从披在长安身上的衣服兜里摸出来几张叠好的小锡纸块,展开了,包住袋子里掏出的小土豆,用力团几下,丢进了炉子里。
长安目瞪口呆:“这叫什么,余粮?”
慕寒忍着笑说:“叫小灶。等我下。”他往厨房走去,没多会儿端着个小青瓷碗回来了,里面是刚做好的酱料。
“香!!!”长安闻了一下,眼睛锃亮。
等慕寒用棍子把土豆扒拉出来,俩人蹲在地上贼偷儿一样的扒锡纸的时候,长安才后知后觉的问:“师父你会做饭啊?”
慕寒扒一下,太烫,揪揪耳垂,再扒一下,再揪一下,终于把锡纸扯开了,吹着手指头说:“就算会吧,起码自己爱吃的会。”
“你教我吧。”长安接过慕寒递给的土豆,捧在爪子里吹着,“我炒鸡蛋都不大会。”
“可以啊。”慕寒开始扒第二个,“我离你们学校不远,你愿意的话,没课的时候我可以接你出来玩。”
“好啊。”长安笑眯眯,“师父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慕寒把酱碗往长安跟前递了递:“说不定很多呢,先保持神秘让你慢慢挖掘吧。”
俩人从看着月亮坐着聊天变成了就着月光蹲着吃土豆,美感全无,长安把腿蹲麻了之后起来蹦了几下,福至心灵的把旁边的木墩子搬了过来,俩人一人一个,一边吃一边捶腿。
“唔,真香。”长安大快朵颐,“酱也好吃,比我在烧烤店吃的吊炉土豆要香。”
一共也没几个,俩人你争我抢,最后一个独苗掰开一人一半,长安看向空落落的炉子,目光贼兮兮的往小棚子里看去:“还剩啥没,怎么还越吃越饿了。”
慕寒起身往那边走:“我去看看。”
长安站起来蹑手蹑脚的跟上去:“我跟你一块去。”
俩人开着手机的闪光灯在棚子里好顿翻,蹭了一脸的炭,黑漆漆的钻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开始哈哈大笑。
“么得吃咯。”慕寒低头看看自己黑漆漆的爪子。
“么得吃咯。”长安低头看看自己黑漆漆的胳膊。
一阵风吹过来,长安嗅到他身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淡淡的古龙香水里面。
她带了疑惑的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但是没问什么。
长安觉得慕寒真的很好,完全是她从小就向往的那种侠肝义胆武侠里面师父的样子。
好到她简直想一辈子停留在这天晚上。
和他坐在一起就好安心,仿佛灵魂都是平和的,没有焦躁没有纷扰。
长安抬头看了看天,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最亮的月光。
第二天冷眸说带着大家去漂流,长安拿着救生衣去慕寒房里找他,他正在打电话,侧着身子在窗户旁边站着,骨节好看的手有规律的敲着窗棂,微微皱着眉,好像有什么烦心事,瞧着长安来了匆匆和对方话别,挂了电话朝她走过来,眉头舒展,大大的笑了一下。
长安和慕寒一条船,花开和柳絮一条船,姒和冷眸一条船,布丁和回忆一条船,刚开始的时候还保持着相对的友谊,玩着玩着就撒了欢,简直就是用生命在泼水,在最后一个浅滩,他们几个像是开了爆发一样,把长安和慕寒小橡皮艇掀翻了。
长安像落汤鸡一样爬上了岸。
慕寒也是浑身湿透,他把外套脱下来随意的披在身上,跑到车上拿了一条毯子裹住长安,让她上车去吹暖风换一身干衣服。
长安忙不迭的抱着毯子上了车,顶着暖风,一直在打喷嚏。
太疯了,太疯了这群人。
下午几个男生又说要去打真人CS,女生们完全不是对手,披红挂绿,脸上身上全是颜料的回来了。一起吃了大锅炖,这个时间吃也说不上是午饭还是晚饭,吃完回房间洗了个澡,又眯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日将西沉,长安走出房门想出去吹吹风,正瞧着慕寒正在院子里帮户主写字。
这户院子的户主是一对老夫妻,慈眉善目的,很热情也很亲切。
她过去看了看,写的是家和万事兴,在一大张宣纸上。长安自己是完全不会写毛笔字的,提笔手抖,蝌蚪爬的一样。对字的形体也不怎么看得懂,但是看着像是行楷,笔走游龙,很是好看。
她一脸崇拜,夹杂着花痴的盯着慕寒,他写完收了笔,笑着问:“盯着我看什么呢?”
“师父师父,毛笔字你也会啊?”长安越看越是喜欢,眼皮浅道:“我也要,师父你有空也给我写一幅吧。”
他把字卷起来递给老奶奶,又嘱咐了一下怎么挂比较合适,老奶奶亲切的看看他又看看长安,笑眯眯的回房了。他一边收拾一边问:“你要写什么?”
其实她就是眼皮浅……她哪儿知道我要写什么。
慕寒无奈的看着她,抽了一张纸,运笔,换了楷体,写了四个字:“念君长安”。
“呀!”长安赶紧欢喜的把纸捧起来,吹着未干的墨,“真好看!师父你教我吧!”
“想学?”他涮涮笔然后盖帽放好,塞进一个收纳袋里,“可以啊,你是我小徒弟,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长安贼兮兮的看着他的毛笔们,胆突突的问:“嗯,琴棋书画?”
他拉上袋子,抬头一脸问号的看她:“你是把我当什么神仙了吗?”
“师父本来就和神仙一样的。”长安谄媚的拍着马屁。
“你啊,说风就是雨的。”慕寒摇摇头,“真想学?等回去我找一套文房四宝教你。”
“好呀。听师父的!”长安把吹干了的纸叠好,和慕寒的家伙事放在一块,天还没黑透,她眼光一闪,拖住慕寒的胳膊:“师父你快收拾一下,我们去市场,应该还没关门。”
她这小算盘打的,慕寒不问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也随着她,把东西收纳好放回皮箱里,借了店家的三轮车,慕寒骑着,长安往里面一坐,高高举起胳膊:“冲呀!出发了!”
赶了市场的尾巴,买了点肉和蔬菜,土豆地瓜,还有各种小零食,也算是满载而归,慕寒锁好三轮,擦了一把脑门的汗说:“这够吃好几天了吧,我就说你买的有点多。”
长安跳下车开始往小棚子里塞战利品:“一会儿天黑了我们吃啊,昨天都没够吃。”
晚上长安躺在凉亭里,手里捏着慕寒刚给她烤的肉串,侧过身子看着还在一旁忙碌的慕寒说:“师父你怎么就没有女朋友呢?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我跟你说我哥以前也是,扬言要当钻石王老五,谁都看不上,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然后前段时间就迷上我室友了,哇,那个嘴脸真的。”
“噗。”慕寒笑着说,“感情这东西说来就来,说不好的。我嘛,还是单身快乐些。”
长安坐起来,把零食包翻了个底儿朝天,掏出一口袋吐司,她在调料里找到了白砂糖,抽了两根木签把面包片串好又撒上,伸长胳膊往前递过去:“师父!我要吃这个。”
慕寒回身接过,看着长安随手插的歪七扭八的面包,又把签子重新插了插,放在炉子边缘,小火慢慢烤着。
等面包的香味飘过来,长安抱着木墩子哒哒哒的跑到慕寒旁边挨挨蹭蹭:“好香啊,熟了吗,可以吃了没有?”
“再等等。”慕寒又抓过一小把糖慢慢的撒上,看着融化程度来回的翻面,两面都是好看的金黄色了才递给长安,嘱咐道:“慢点吃,当心烫。”
长安拿住赶紧咬了一口,烫的直吐舌头:“你不吃吗?”
“你吃。”慕寒用手点了下长安的腮帮子,“还想吃什么吗?不吃我就熄火了。”
长安扒拉着买回来的一众东西,指着地瓜说:“我们吃俩地瓜再熄火吧。”
慕寒挑了俩长得还算顺眼的,拿了锡纸开始包地瓜,捏了捏说:“烤出来可能会干,这地瓜水分不多,就烤俩吧,省的吃不完。”
说着把包完的地瓜放进炭火里,扒拉扒拉不太旺的炭,打了一点水洗了洗手,做了做扩胸运动,往凉亭走去,招呼着:“去坐会儿吧,一时半会儿的烤不好,炭不多了。”
长安叼着面包片走过去,嘟囔着:“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这有点像映月湖。”
凉亭月色,还真的挺像的。
长安还真挺喜欢这个地方的,除了信号不大好,没什么槽点了。
信号不好的程度是大大离谱的,就不说没有网络这种司空见惯的事了,离谱在就连手机信号都没有。长安心里其实还是念着刚来那天上游戏瞧见疏影上过线的事情,想着给他发个消息问一问,结果第二天就到了这边寨子,信号离她而去。
别说上游戏了,她发信息都是红色叹号。
就只能等从这里出去再问了。
慕寒四下环望一圈,点点头:“有点。”
“师父我想听故事。”长安说。
“我也没什么故事给你八卦啊。”慕寒无奈,“你想听什么?纹身还是戒指?”
“……我就那么明显?”长安有点尴尬,她觉得自己把好奇心收敛的很好啊。
慕寒挑了挑眉:“还行吧,基本是写在脸上那种明显。”
“……”长安无语,嘿嘿一笑掩饰尴尬。
慕寒把手伸出来给她看,想了会儿才说:“其实很想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是又觉得你听了可能不大接受,所以不是很想说。”
长安挠头:“哪方面的不接受?”
慕寒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你还小,再等几年,我再告诉你吧。”
长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蹿了上来:“那你是因为不想说还是因为不想和我说?”
“没有不想说。”慕寒很认真的回答,“也没有不想和你说。只是怕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强,接受不了。”
“那我要知道。”长安十分笃定,“我觉得我心理承受能力不错。”
慕寒起身去看炉子里地瓜,转移话题说:“我看看地瓜熟了没有。”
她的好奇心还没这么旺盛过——长安觉得很奇怪,她明明就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她小声猜测:“你不跟我说,是不是你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啊。”
慕寒手一抖,很诧异的回头看她一眼,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半晌才说:“还真没有你猜不到的,我这徒弟收的值。”
“那我也没有接受不了啊。”长安嘟囔,“不喜欢女孩子怎么了嘛,很正常啊,我师父这么好,做什么都是对的。”
慕寒拿小棍捅着地瓜,感觉还是有些硬,没熟。
他坐在木墩上,清瘦的背影显得很寂寞。
长安凑过来,扯了扯慕寒的袖子:“那我不问了,师父你不要质疑自己,这不是什么错,我也没有抵触。我觉得你喜欢的人,一定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没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了,这不是错,你不要顾虑其他人的看法。”
“你啊。”慕寒在炉子里扒拉来扒拉去,笑着说,“安慰人还挺耐听的。”
长安还想再说什么,慕寒已经把地瓜夹了出来开始扒外面的锡纸壳,掰断了递给她一半,怕她拿着烫手,还包了两层纸巾。
慕寒捏着锡纸玩,平淡的说:“我不想他掉下来和我一样。”
长安觉得感情这个东西和性别没有关系。喜欢就喜欢了,这道理说不明白的。
区别不过是她和赵初洛,她喜欢,他若也喜欢,他们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一起。
而慕寒喜欢,就算那人也喜欢,他们也不能旁若无人的在一起。
长安突然懂了慕寒的压力和他说不出口的难。
她张开双臂,从身后搂住慕寒,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他说:“师父,你说过,你做过的最艰难的选择,会成为你做过的最漂亮的事情,我觉得这个事呢,很漂亮,特别漂亮,闪闪发光那种漂亮。”
慕寒顿了许久,故作轻松的打趣她说:“你啊,小小年纪,每天都在研究什么?”
长安趴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我好像不怎么会安慰人呢。”
慕寒笑了一声:“没有,谢谢你的安慰,我开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