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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少年游(二十) ...


  •   身躯,不自觉地颤抖着,连带着嘴唇,都在短短一息之间变得苍白。

      看着眼前的祈愿,望着她那腥红得不似常人的双眸,抬头看着那悬在他头顶,只肖一拳距离就能将他劈成两半的岁刑。

      拂沧心想,完蛋了。

      但事已至此,拂沧的心,却是忽而平静了下来。

      他不再如往日一般浮躁地想着要如何报复祈愿,反而是在想,若是就这样死了,或许也挺好的。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往事。

      他生来就是东海龙族族长扶冥之子,也算是仙界年轻一辈中头顶光环出生的佼佼者了。

      可奈何,他却是那般平庸。

      他的父亲扶冥,尚不足一千岁时就已通过唤骨仪式,觉醒了仙骨,在他们那个时代,比之扶冥早觉醒仙骨的,也不过五指之数。

      毫无疑问,扶冥的诞生,给当时日渐孱弱的东海龙族带来了多大的惊喜。

      在他出生之时,他们族中还曾有不少人幻想过,他作为扶冥的孩子,母亲亦是东海龙族中的天之骄女,他的前途,合该是不可限量的。

      可却没曾想,他竟是一万余岁了,都还没能通过唤骨仪式。

      思及这里,拂沧的眼角,不禁垂下了一滴热泪。

      即使时至今日,他也仍旧记得,两千余年前,祈愿那场惊天动地的雷劫。

      彼时有不少东海龙族的长辈皆被祈愿的那场雷劫惊动,不惜破关而出,随扶冥一道前往无妄山探查。

      当他们发现那个被商瞿不知从何处捡回来的孤儿,竟是仅仅用了三千年的时间,就得以飞升上神,而他们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居然连唤骨仪式都没能闯过时,东海龙族之内,一日之间,波澜横生。

      从那时起,每隔一段时间,族中长辈就会纷纷请求扶冥族长再娶妻妾,再育继承人。

      拂沧深知,若非扶冥与他娘亲感情甚笃,他们母子,只怕早就要跌到尘埃里去了。

      可拂沧也知,虽说扶冥尚未完全放弃他这个儿子,却也是对他失望至极。

      他常常很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会被父亲与族人抛弃,害怕会因为他的没用,牵连了他无辜的母亲。

      也正因此,他恨极了祈愿。

      他恨她天赋异禀,恨她一人一剑的光芒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平庸,平凡,与祈愿的光芒万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眼底的失望之色日渐浓郁的父亲与族人,看着总是偷偷躲在角落里垂泪的母亲,而他,却无力摆脱这样的困境。

      他心中的恨意就像藤蔓,随着祈愿日盛的光芒,一点一点的生长,直至,将他整个人都裹挟了进去。

      恍惚之中,拂沧忽而想起了他一千岁之前的事,那时,他还是备受父母族人疼爱的孩子。

      他在所有人的期待和关注下诞生,他所有人的关心和保护下长大。

      那时的他,善良,骄傲,也很天真。

      他会帮助族中比他弱小的孩子,也会帮着照顾族中日渐老去再无法照顾自己的老人。

      那时的他,是被族中所有人珍视的存在,就像如今的祈愿一样,有很多很多的爱。

      只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也错估了这个世界的势利。

      当天真被现实无情击碎,当善良换来的只有恶意,当满身的骄傲褪去,当年纯真的孩子,到底还是被迫长大了。

      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他自己。

      许是人之将死,对于事情也不再有太多的纠结,方才还浑身颤抖的拂沧,此时,身躯却已是舒展了下来。

      他平静地仰着面,等待着祈愿下落的岁刑,却不想,他等了许久,却还是没能等到那一丝痛感。

      他有些茫然地昂起头,挣扎了许久才颤巍巍地试探性睁开了双眼,就见,那柄岁刑仍旧横在他的头顶,只是,持剑的主人,却始终没有让剑下落。

      脖颈一瞬僵硬,拂沧深吸了好几口气,为自己做了好多次心理建设,这才敢稍稍偏了偏脑袋,将目光定格在了持剑的祈愿身上。

      只见,祈愿那双眼睛仍旧腥红,可她的眉心却是紧蹙,似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般,几近疯狂地想要从那泥潭当中挣脱出来。

      祈愿的头,很疼,很疼。

      她才一醒来,就见拂沧拿着匕首直直向她戳去,她本只想先反手擒下他再做决断,却不想,她的身躯间,竟是忽而生出了一股戾气。

      那股戾气,很深,很重,只在一息的功夫间,她突然就失去了对身躯的掌控。

      只能任由那戾气一点一点侵蚀她全身。

      可她并不甘心!

      拂沧要杀她,她反杀他,是理所当然,但身为仙界年轻一辈第一人,祈愿有她自己的骄傲。

      她要在她神智清醒之时,堂堂正正地斩杀拂沧,而不是向现在这样,在被莫名的戾气的操控下杀人。

      祈愿拼命地握紧了岁刑的剑柄,识海中残存的意识也在与那股戾气不断抗争。

      可饶是如此,祈愿也只能堪堪控制住手中的岁刑不继续下落,却始终无法,将岁刑彻底移开。

      她的面色逐渐狰狞,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身躯内那愈加深厚的戾气。

      许是瞧得祈愿稍稍恢复了些意识,又或是想着岁刑尚未落下,他仍有逃离的机会,拂沧心中那原先已然熄灭的求生之焰,忽而重燃。

      太好了!拂沧眼底不禁闪过了一丝亮色。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祈愿,见祈愿仍紧蹙着眉挣扎着,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的样子,他也就颤巍巍地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好不容易将自己与岁刑间的距离拉远了些,拂沧再度谨慎地瞥了一眼祈愿,见祈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赶忙站起身,拔腿就想跑。

      只是,令得拂沧完全没想到的是,恰在此时,惊变横生。

      他才没跑几步远,一道狠厉的剑光,就已划破长空,直直向他追来。

      他堪堪往旁边一躲,那道剑光却仍是擦着他的耳边而过,径直将他的头发,削去了一大半。

      剑光纷沓而来,拂沧根本来不及躲避。

      仓皇逃跑之间,他脚下一绊,噗通一声就跌在了地上。

      方才燃起的求生之焰再度面临熄灭,拂沧不由得抬眸看向天空,大骂起了老天。

      拂沧心想,他可真是倒霉,这一生,从生到死,总感觉,他自己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满身的戾气越来越重,尤其是在看见拂沧拔腿就跑后。

      那原先尚还能与她残存的意识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的戾气,在瞧见拂沧逃跑的那一刻,突然就狂暴了起来。

      它像是一只被禁锢多年的困兽一般,趁着祈愿难得的虚弱之时,发疯似地冲击着祈愿的意识为它打造的囚笼。

      很显然,它成功了。

      祈愿本就腥红的眼瞳中,颜色逐渐变成了暗红。

      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拂沧,手握岁刑的剑柄,拖着剑,一步一步地朝拂沧走去。

      岁刑尖利的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了一道道的斑驳与火星。

      瞧着祈愿的身影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站定后举起的岁刑,拂沧是当真觉得,他这一次,是真玩完了。

      识海之中,祈愿仍旧挣扎着想要从那戾气的手中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始终奈何那股戾气不得。

      正当祈愿几近束手无策之时,突然之间,周遭的环境之中,所有的东西皆是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下来。

      不止是祈愿手中不断落下的岁刑,以及身躯颤抖的拂沧,就连周遭原先细碎的微风,都是不知为何忽然就消散了去。

      察觉到了身躯中那股莫名的戾气不知为何竟是被压了下去,祈愿刚想重新掌控身体,却发现,她还是无法动弹。

      慌忙之中,祈愿只觉身子愈发的沉重。

      莫名的疲惫像是顺着她的尾椎骨爬遍了全身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险些跌在了地上。

      然,就在祈愿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苏醒的意识又将要昏迷过去时,她手中的岁刑,竟是在一道不知何处来的力量下,凭空飞了起来。

      旋即,岁刑稳稳地落在了祈愿的身后,托起了祈愿疲软的身躯。

      这时,祈愿只觉一道温暖的光洒遍了她全身,很熟悉,很温暖。

      朦胧之中,她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对她道——“孩子,睡一会儿吧!等醒来了,就没事了。”

      也不知是那声音太过温暖,还是祈愿实在是太过疲惫,在岁刑稳稳的支撑下,在那道温暖的光的包围下,祈愿终是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仿佛又落到了一个梦境里。

      只是,这一次,她的梦里,有山,有水,目之所及之处,尽是青绿。

      然于祈愿而言,最要紧的是,在那山水绿树之间,还有两道朦朦胧胧的身影。

      他们站在山口处,笑望着她。

      虽是从未见过眼前的两人,哪怕仍旧看不清二人的样貌,可那份没来由的熟悉之感,还是令得祈愿轻挪脚步,朝前而去。

      当凝滞的时间再度开始流动之时,当拂沧被定住的身体再度回归他的掌控之时,他举目四望,却只见眼前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巨钟仍旧倒在属于它的地方,长木依然是断成了两截,就连周遭的落叶都与拂沧记忆最后的画面所差不大。

      而唯一有变化的是,那原先举着岁刑站在拂沧身前的祈愿,却是凭空消失了。

      就仿佛,她从未来过一样。

      可拂沧身上的伤痕,以及那被削去了一半的头发,都在不断的告诉着他,他方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今天,怕不是撞鬼了吧!

      拂沧,心有戚戚,忙从地上爬起了身,转身就跑。

      而在堕月秘境的另一处,那场棋局,也终是到了结束之时。

      随着祈焰手中的最后一颗黑子落下,那僵持了许久的棋局,终究是,分出了胜负。

      祈焰抬眼看向对面的金衣男子,眼神淡漠,“我赢了。”

      晓得祈焰这句我赢了背后的含义,金衣男子也从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他只是看着祈焰道:“如今的你,连灵力都用不得。”

      “你当真觉得,你出去,于她而言,不是负累吗?”

      见祈焰始终一言不发,金衣男子终是无奈地笑了笑。

      一道金光,自他掌心凝出,将这方空间的壁垒,化出了一个出口,“若你想要找回你的记忆,就往迷雾深处走。”

      言罢,那金衣男子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朝着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祈焰轻声道了声谢,而后他没有一丝犹疑地走入了那个出口。

      祈焰的身影渐行渐远,那个出口也缓缓消散,而金衣男子的身影却又再度出现在了这片空间之中。

      他似是透过了重叠的空间,看着祈焰逐渐远去,他的口中喃喃道——

      “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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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那群人对裴家的诽谤,她没能忍住开口辩驳。
    气得那群纨绔子弟要揍她。
    她少时不曾习武,只以为这一顿打怕是避不掉了。
    却不想她一抬头,那群纨绔子弟已经躺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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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没想过要哭的,可在那一刻,她仍是红了眼眶。
    【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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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问他,大丈夫何以惧妻?
    他只捧着一盒热腾腾的糖糕,浅笑着朝家中走去,“那不是惧,而是,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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