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梦寐狐

5、钟情

　　“皇姐，你和明美人是发生了什么冲突吗？”，项凤梧冷着脸问道。
　　八公主虽然脾气不好，眼色还是有的，值得项凤梧亲自出手相助的，应该是有些私交，更何况明美人的大名，她最近也听说了，是她父皇最近复宠的红人。
　　“怎么会有冲突？一些误会罢了。”，八公主陪着笑道。
　　“那方才明美人从树上跌下，一定是这两个奴才的过失了？”，项凤梧说着，把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移向刚才扶梯子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即刻去宫正司领罚，杖责一百。”
　　“殿……殿下”，那两个小太监求助的目光看向八公主。
　　八公主此时巴不得项凤梧不要迁怒自己，哪肯再帮他们求情？
　　“殿什么下？没听到太子方才让你们二人即刻去宫正司领罚吗？还不快去！”
　　二人垂头丧气地离开后，项凤梧扫了一眼仍在树枝上挂着的风筝，运起轻功，纵身一跃，轻踏几步，很快就移到了明婉书方才跌落的枝头，取到风筝后，又飘然而下，身轻如燕，把风筝递给八公主，随口说道:“皇姐年岁已然不小，往后就不要再玩这些孩童物什了，免得失了皇家体面威仪。”
　　赤裸裸的内涵。
　　“太子说得是。”，奈何对方是太子，八公主无从发作，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看着傲然立在自己眼前，为自己出头，气质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项凤梧，明婉书初次见识到了项凤梧更为成熟、杀伐决断的那一面，在向除她外的所有人面前展现出的那一面，那个可以依靠、令人敬畏、让人仰望的东宫储君、未来帝王。
　　心跳，蓦然加速了几分。
　　这样的项凤梧，危险又撩人。
　　“本宫还有要事要去永寿宫找雪贵妃，皇姐，失陪了。”，说完，项凤梧看向明婉书，“明美人，你我刚好顺路，不知可否同行？”
　　对上项凤梧带着几分笑意的邪魅目光，明婉书心动又多了几分，一时失了神，嘴上说不出拒绝。
　　明婉书颔首，默默跟在项凤梧身后，二人一同离开了。
　　明婉书刚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太利索。项凤梧明显在照顾她，走得很慢，让她慢慢跟着。
　　二人行到无人处，项凤梧立刻转身，不容拒绝地把明婉书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整个人突然悬空的明婉书轻声斥责道。
　　“你脚崴了，不能再走了。”，项凤梧眼神满是关心的神色，面上一副乖巧老实诚恳的模样，方才横眉冷对的威仪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婉书拿她没办法，索性放任，只小声叮嘱一句，“别被人看见。”
　　项凤梧点点头，尽挑些偏僻小路，一路疾行到了永寿宫附近，这才把明婉书放下。
　　下来时，明婉书不小心碰到了项凤梧刚才受伤的肩胛骨，项凤梧痛得眉头微蹙，明婉书很快察觉，手轻抚在项凤梧肩膀处:“你受伤了？”
　　“无妨，你快回去吧。”，一会真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说完，项凤梧把自己身上常备的活血化瘀的药塞了一瓶给明婉书。
　　明婉书收下药膏，关切地看了项凤梧伤处一眼，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有事要来永寿宫找雪贵妃吗？”
　　“我诓她的。要不怎么送你回来？”，耍了小聪明的项凤梧有些得意地说道。
　　“撒谎成性！”，明婉书嗔了项凤梧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以往项凤梧从未见过明婉书生气时的模样，现在只觉得明婉书就连生气时都那么美，柔婉娇憨。
　　项凤梧目送着明婉书的身影走远，直到从她目光中消失，心中洋溢起无名的幸福感，嘴角染上笑意。
　　此时的宫外，邀月楼中，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派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之景。
　　金碧辉煌的邀月楼，高四丈九尺，造琼楼玉宇，碧槛雕栏，装潢华美不输皇宫，是无数王公贵胄、高官豪绅家的公子小姐豪掷千金、赏乐游玩之所，有“京城第一酒楼”之名。
　　大堂第三层雅阁之中，武玉邀一袭红色锦纹纱衣，春困慵慵，罗衣半解，金樽清酒，正侧卧在美人榻上欢饮。
　　榻上娇卧的人，好似话本中那美艳无俦、风情万种的狐妖，勾魂摄魄，祸国殃民。新月眉，狐狸眼，一枚泪痣坠眸边，唇红胜血，纯净妖丽、慵懒恣意、妩媚霸气。
　　武玉邀独自听曲儿赏舞、饮得正酣时，门上传来叩击声。
　　“楼主，东宫中人求见。”
　　一听“东宫”二字，原本慵懒微乏的武玉邀立刻来了精神，她理了理衣服，显得稍微庄重了些，这才对外面候着的人传到:“请进来。”尾音不自觉地上调，音色娇软，如本人一般慵懒妩媚。
　　不多时，在侍从的带领下，领命而来的闻弦就推门而入，见了个礼，“女官闻弦见过楼主。”
　　“说吧，她又下了什么命令？”，看见来人后，武玉邀有一丝明显的失望，目光移回手中的酒杯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楼主，太子殿下想向您要一幅画，求一个人。”
　　“呵。什么画？山水花鸟还是走兽飞禽？什么人？活人还是……死人？”，话说到这里，目光流转，武玉邀浅啜了一口酒，把酒壶用朱红色水袖一卷，掷向闻弦，闻弦用了几分内劲，稳稳接住。
　　“方才是我怠慢了。姑娘一路奔忙，想必劳累，我请你喝酒！”
　　美酒香醇甘美。
　　闻弦礼数周全，饮后又了施一礼，“谢楼主赐酒。”
　　武玉邀显然不太喜欢闻弦这处处循规守理的迂腐刻板性子，恰好心中想着那人当年模样，一经对比，不由感叹道:“果然，纵使饮得是同一种酒，这世上也没几人能饮成她那般潇洒风流、雅人深致的模样。”
　　闻弦听出了武玉邀说的是项凤梧当年名动京城的马上惊鸿一事，神情恭谨道:“奴婢不过区区萤火，怎敢与日月争辉？”
　　见她这般无趣，一向顽劣的武玉邀也失了逗弄的性致，“罢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吧。”
　　“时机已到，太子殿下请楼主入主东宫。”
　　入主东宫？
　　闻言，武玉邀捉摸不透的神色中骤然染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她终于可以日日与她在一处了。
　　“来人！”，武玉邀激动得声调都拔高了几度，“去把我最好的那副小像取出来装好，交给闻弦姑娘。”
　　“唯。”，屋外当即有人应和道。
　　察觉到自己稍许的失态，武玉邀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有些害羞地笑道:“还请闻弦姑娘稍候。”
　　“无妨。”，闻弦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刚才什么也没看见，没听到。
　　二人相对无言。
　　待侍从将画像取来后，闻弦接过来，道了谢后，立刻告辞离开了。
　　闻弦出酒楼时，喜出望外却又百无聊赖的武玉邀正巧透过窗子向下看见。追随着闻弦绝尘而去的身影，武玉邀又不禁回忆起她与项凤梧的初遇来。
　　当年邀月楼上，也是这般阳春好时节，艳阳高照，春风徐徐。
　　武玉邀倚窗饮着自酿的蓝桥风月，半个身子搭在外面。
　　午时的太阳晒得人骨头都酥了，吹着和煦的风，武玉邀已是微醺，远远瞧见下面朱雀街上，项凤梧一袭大红锦衣，策马疾驰而来，周身气浪卷席起万千桃花瓣，直引得一众蜂蝶相随。眼前胜景，景美人更美，看得武玉邀不禁失了神，玉手一松，盛着酒的酒杯直直坠下楼去。
　　“小心！”
　　武玉邀一个激灵，生怕砸伤人，连忙起身，伸手去够，可惜还是差一点碰到，只得惊呼出声以作提醒。
　　此时正赶上项凤梧从楼下疾驰而过，乍一闻得武玉邀的惊呼，又嗅到一抹酒香，回眸一瞥，一手松开缰绳，长臂一揽，用巧劲稳稳接住了刚好落下来的酒杯，同时使内力隔空阻滞飞酒下落，引之成溪，汇成水柱，流转回杯中，再转身一手打马，一手将杯中美酒一滴不剩地直饮入喉，潇洒饮罢，单手持着空酒杯冲着身后楼上的武玉邀晃了晃，只留下朗声一句:“美酒相赠，多谢姑娘！”
　　项凤梧一套动作自如潇洒，有如行云流水，武玉邀在楼上看得呆了，当时只觉得所谓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果然，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回味着过往，武玉邀嫣然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兀自感叹道。
　　从那日起，武玉邀独爱红衣，邀月雅阁，只待一人。
　　仙子回眸，艳妖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