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对象是敌国世子后》十琦

7、思念

　　往常若是无甚大事，少爷这会儿应该在书房里练字的。今日他睡了这么久，也该叫他起来了，念得晚上睡不着又让他熬着了。
　　良珣来到他房间门前，拍了拍肩上被小雨打湿了地方，揉着发痒的鼻子，带去了一些脸上的雨水推开门，便见小少爷坐在床边，手边原本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见他来了赶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身后。
　　昏暗的蜡烛让站在门口的良珣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见了他的动作。
　　“少爷，该起来了。”
　　范子琮手放到背后，手里的东西被他塞到了被子下盖着严严实实的，就怕被别人发现，才应道:“给本少爷穿鞋。”脚伸出被子垂在床边，一晃一晃地。
　　良珣依言过来，蹲下身拿起床边摆着的鞋子给他穿上。
　　外面的小雨从午后就不停地下着，雨声杂乱犹如他此时的心情，如果爹娘和他不曾回皇都，还在南郡的话，他们这时应该在做什么……
　　下雨天的话……
　　下雨天爹娘会将害怕打雷的妹妹抱来他屋里，爹爹会在书案上给他指导，他会在纸上写着文章或作着家里给他请的先生留下的功课。阿娘会在一旁抱着妹妹玩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屋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做着他从小到大从未涉足过的工作，给人穿鞋给人当书童的伺候着。
　　他又开始想念家人了……
　　“阿珣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少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范子琮见这人给自己穿鞋穿到一半就不动了，在那发着呆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睛也红红的。
　　“无事。”良珣回应，继续手上的动作，给他穿好了鞋子，手牵着他让他下床。
　　从一旁的衣架上将衣服拿下来，然后一件一件的给他穿上，再给他搭配上一个腰间的装饰。
　　穿戴好后小少爷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去门口，守门的下人有眼色地拉开门。
　　“去前厅。”
　　范子琮话音刚落，便听到良珣走出来门口，对着其中一个守门下人说道:“雨天路滑，你在后边小心看着些少爷。”
　　良珣一看小少爷正要开口，他立马先解释:“小的还有点事需要做。”
　　范子琮一听就不问了，他对他的事不太感兴趣，此时他心心念念着想要去找阿娘，转身带着下人往前厅去。
　　良珣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又进了房间。
　　桌上此时已被人收拾了干净，他扫了一眼整间房的摆设和装饰，忽然想起他在书房看到的那本画册的内容，心下一动。
　　刚刚他一进来就看到小少爷手里像是拿着什么的，没来得及细看就被藏了起来。
　　来到床边将少爷没来得及放好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封面，是书房那本画册的一半，拆成不知道是几份。
　　他总觉得这个画册怪怪的，如果找完整本画册再细看，里面的内容定是能震惊人。
　　捏着画册的一角，他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他不是范府家仆生出的孩子，是半道才进来这。如果小少爷发现自己东西不见了，门口的下人又看着他进来屋里。那他就不能在这待着了，这可不太行。
　　还是明天再和那个侍女一块来这收读物的时候，再一并把它带走吧。
　　走出门口和守门的侍女打了招呼就回房间了，等一会儿小少爷回来去书房练字怕是要很晚，他得先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服。
　　去园里的小厨房要了些热水，提着桶回去，关上门，良珣将衣服尽数脱下，露出了细白瘦的身躯，此时已看不出那日逃脱落下的伤痕了，可碰到一些关节处还是有些疼。
　　他慢慢地用木勺舀着水洗着，过了一会儿，当他洗好正要穿上衣服时，园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只听得脚步声停在了他门口，那人敲了敲房门说道:“少爷明日要随夫人去趟绀园，今夜需早些休息，今夜不必过去服侍少爷了。”
　　“劳烦姐姐过来告知了，谢谢。”良珣加快速度穿好衣服，打开门朝那人道了声谢。
　　那人传达好信息便走了。
　　良珣看着她的背影，而后关上门，心里念道这绀园是何处？
　　暂且想不明白也不想了，难得有一天能这么快回来休息，良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海里还有些乱。
　　静下心来听着外头的雨声，逐渐放空了思绪，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呼吸声变得轻缓又有序，他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良珣便在一片嘈杂之声下醒来，看着门外天光未亮，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
　　穿戴好衣服走出去，便见竹云园的下人们忙里忙外的，个个脸上都带着着急。
　　快速洗漱好自己便听到身后有人跟他说:“原来你在这，快些收拾好自己，待少爷出门后便去少爷房中收拾。”
　　是昨日那个带他一块收拾书房，搜寻少爷藏着的读物的侍女。
　　良珣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往少爷屋里走去。
　　昨夜一直在下雨，此时地上的水还未排泄完，空气里带着湿湿的凉凉的冷意吹着人。
　　还未到门口便听着里头小少爷的说话声，带着慵懒之意，糯糯地:“阿珣怎么还不来？”
　　在等他？
　　是要作何？
　　良珣带着心里的疑问随侍女走进房间，朝镜子前的二人行了个礼。
　　范子琮原本困顿迷糊着，一见人来了立马精神了，笑着说:“阿珣你怎么起的比我还晚。”殊不知自己是被人天不亮就喊醒了，坐在镜前捣鼓了约摸半个时辰。
　　自从在书院告了假，家里请了个夫子，也都在早饭后开始上课，小少爷便能睡卯时才起。
　　下人们也被迫跟着同一个时间才能开始干活，原因是太过早起动静声吵到了他睡觉。
　　今天范夫人特意起了个大早，穿戴好后，寅时过来竹云园将儿子喊起，她知道平时下人们难以喊醒他。
　　他们要去往城外的绀园，路途有些远，要早早地去才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
　　虽然良珣才来他身边伺候了几天，但这几天里已经摸熟了他的作息时间，此时离到卯时还有一点时间，听刚刚侍女的意思他不用跟着去什么绀园，虽不知错在了哪，但他还是谨慎回答:“是小的起晚了，少爷莫怪。”
　　但镜前的二人对此并不在意。
　　范夫人看着他，想起刚才儿子和她说的话，便出言道:“你也跟着一块去绀园，路上陪着小公子解解闷。”看着外头天色逐渐大亮，便牵起琮儿的手往门口走去。
　　良珣应声，跟在范母和小少爷身后随一路同去的众人出了府。
　　府外——
　　两辆马车停在门口，马夫在车凳旁等着，随行的仆从等范母和公子上了前头那辆车后，便将要带去绀园的吃食与物品放上了后边的车里。
　　随着前头领路的仆从一声“出发”，马车的车轮开始走动起来，下过雨的地板还未干，空气中散发着雨水夹杂尘土的气息。
　　此行范母带了二十来人，路途遥远免不得碰上不干净的人，安全起见随行的人都是身手较好的仆从，从范府往城外走去还需经过热闹的集市，仆从们便以回字形紧紧跟在马车附近。
　　良珣跟着一个侍女走在她身后，冷风呼呼灌进他的脖颈里，激得他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便见前头的马车窗帘被人从里头掀开，范子琮头刚探出一半，又被范母拉了回来。
　　今天是有点冷的，窗帘被拉开，风就随着窗口吹了进来，吹散了一些车内的暖气。范母将窗帘重新关上，范子琮便在窗口隔着窗帘和外边的人说道:“让阿珣进来陪我玩。”
　　除了在念书和夫子教课的时候，他不喜欢阿珣在一旁监督着他学习，其余时候他都想着找阿珣玩。
　　他还很少见到有比他长得还好看的人，书院里的其他同学长得都不如他，皮肤白皙，好看得有点似女孩，只是平时很少见他笑，还常常看到他哭鼻子??·??·??*?
　　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他喜欢阿珣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阿珣年龄与他差不多大，还能给他抄写，嘿嘿。
　　家里现在只有他一个小孩，阿姊也不在了没人能和他一块玩耍，书院里的同学都觉得他身上臭臭的不愿和他玩，范子琮想着想着又气得吹了吹额头散着的几根头发，他也不稀罕和书院的同学玩！
　　外头侍女来到良珣身旁，看着他冻红的脸羡慕道:“小公子让你进去。”
　　“是。”良珣快步来到马车前，冷冽的风又让他打了个喷嚏，他想自己可能是受风寒了，虽不知小少爷叫他是作何，但很感谢他让自己上车。
　　坐在车夫旁的侍女将他一把抱上来，道了声谢后先给范母行了个礼:“夫人。”后者点头，见他来了便拿起身旁放着的书看了起来。
　　行过礼后良珣才见小少爷一脸笑意看着他，让他陪自己玩。良珣应下，蹲在小少爷旁边，见他从茶案的隔层中拿出一个八卦锁递到他面前。
　　范子琮:“阿珣你玩过这个吗？”
　　良珣轻微地点点头:“玩过。”
　　那是他更小一点的时候，爹爹为了给他解闷，从民间搜罗了一堆好玩的回来给他，他一眼便看中了这几根木头搭建起来的玩具，爹爹看出他爱玩这个，市集每每出了新款，他便能很快拿到手把玩……
　　良珣一边想着以前，一边摆弄着手上的玩具，在范子琮一声声惊叹声中很快就将锁拆开，里头掉出一块范子琮爱吃的糖果。
　　一旁观察了很久的范母给他拿起来拍了拍表面，拆开包装油纸放进他嘴里。那是昨晚老爷回来给她带来让范子琮玩打发时间的玩具，为了避免路途遥远给范子琮带来得疲乏，从而哭闹，担心范母一个人不好带他，便给了他这个玩着解闷。
　　看着良珣手不停顿地拆解八卦锁，还时不时回答琮儿的问题，心细又巧手，她越发相信昨夜老爷和她说起的事情了。
　　昨晚老爷回来的时候，和她说了良珣可能是从陛下派人抓捕的五百名孩童中逃出的一个。
　　陵墓那边的人加急送过来的信件便是说发现少了一名，昨日一早还收到了陛下派来询问进程的信。
　　此时将他送回陵墓已是不可能了，虽是说已派人返回梁国寻找，但离祭礼越来越近了，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回来。他这两天只好都去陵墓那边盯紧了，以免再出什么岔子。
　　所以今日便不能陪他们一块去往绀园，范母下意识地紧皱着眉头盯着良珣，在后者有所发觉的时候又移开了视线，她捏了捏眉间，不再去想了。
　　既然老爷说就当良珣只是普通逃难的便可，琮儿看着又很喜欢这个书童，她也不再设防了。
　　只是可惜了，她心里一直觉得只是仅仅将他们关起来，如何与他们禹族那惨遭横祸的孩童们交代……
　　良珣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范母，手上重新组装好了八卦锁还给小少爷，才有时间观察起马车内的情况。
　　车内里铺了两层厚厚的被子，最底下一层是好像是用火狐狸的皮毛制成的锦被，上面铺着暖和的毯子，小少爷和范母坐在车厢内两处，靠着绣有荷叶边的玉枕，腿上再盖着一层棉被。
　　茶案上是随时烧着的茶水，边上放着精致的点心，窗口的帘子挡住了外头想吹进来的风，车内暖和极了。
　　被暖意包围的良珣忍不住挺着背舒了一口气，被人弄得乱七八糟的八卦锁便出现在眼前，良珣随着手看过去，见小少爷苦着脸下意识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范子琮见人这么问，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玩，嘴硬道:“它太不懂事了，不跟着本少爷的手走！”
　　范母冷不丁听到儿子闹脾气的话，笑出声的前一刻忍住了，抬高手里的书挡着下半张脸，不让他们看出来。
　　当她想教儿子怎么玩的时候，良珣已经上手开始一步步拆解跟他讲明其中玩法，还教了些技巧。
　　范子琮像是被点开了一般，越发顺畅的玩着八卦锁。
　　马车很快来到了市集，听着商贩的叫卖声，空气中还传来一股香甜面食之味，惹得今早还未进食的良珣肚子叫了起来，用手轻揉了一圈肚子，饥饿感越发大了。
　　范子琮一边玩着手上的锁，注意到了他饿的肚子叫起来，停下动作，弯着身子拿起茶案上的一盘点心诶递给良珣:“给你。”
　　良珣接过盘子:“谢少爷赏赐。”
　　轻轻拿起一块点心后便把盘子放回了茶案上，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吃相很是斯文。
　　这些日子里扮作书童身份，熟练地讲着尊称和敬语，已不用刻意去想还在南郡时与下人们相处时的话语，脑子里便能很快作出反应。
　　他小声地长叹一句:“要何时才能找到机会学本事……”
　　一旁的范子琮只听得“本事”二字，好奇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良珣愣了一下，没想到被人听到了，他摇摇头:“小人只是谢少爷善举，让小人上车。”
　　“这有何……”范子琮本来想说抄写之事，但阿娘此刻在身边，他只觉得若是说出了可能会被阿娘说教，便改口:“你再教本少爷如何玩。”
　　良珣应声，再给他细细讲解。
　　范母听着附近的叫卖声逐渐小了，大概是过了集市，便隔着帘子与外头紧跟着的侍女说道:“尽快赶路吧。”
　　外头的侍女:“是夫人。”
　　“夫人有令，尽快赶路。”
　　驾车的车夫听言加快手上动作。
　　两辆马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来到城门口，过了检查便开始往去绀园的道路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