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女人》山人土土

6、懵懂少年06

　　话说葛槐花听从了儿子的安排，给高定山再三交代了一下，当天晚上就回将军寨老家去了。

　　说实在的，毕竟她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家，一下子让她在外边睡觉，她也确实休息不好。

　　高文强虽然吃了很多止痛片，但是半夜里，他还是被疼醒了，强忍着疼痛，下床去上了个卫生间。

　　刚开始，走路确实还是很艰难的，不过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需要一个过程。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过后，病房里开始忙乱起来。

　　高文强仍然无所事事地坐在病床上看书，右侧的那一只脚，经过一个晚上，今天已经开始明显肿胀起来，肿的有些发紫。

　　葛槐花不放心儿子的病情，今天早上早早地就下了山，来到医院。

　　他在忙着给儿子盛汤。

　　这是她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才煨出来的骨头汤，这时候在整个屋子里都飘溢着一股肉汤的味道。

　　在早些年，吃肉可不是普通家庭常有的事，因此这种味道极具诱惑力。

　　在葛槐花盛汤的档口，高文强慌忙用筷子挑了一块肉，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

　　葛槐花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嘲笑地说道：“你等一会儿，看把你饿的。”

　　“妈，我这可不是饿的，是馋的。”高文强说着，又从锅里挑了一块出来。

　　他一边美滋滋地品着味道，一边非常享受地嘟囔着，

　　“早知道这样有肉吃，早就上树上去玩了。”

　　葛槐花瞪了他一眼，

　　“呸呸呸，说的啥话，想吃肉也不能这样啊。”

　　她说着，把盛好的一碗汤放到高文强面前，高文强用筷子扎了一块肉，送到葛槐花嘴边，“妈，你也尝尝。”

　　葛槐花非常幸福地把肉叼在嘴里，虽然这是她辛辛苦苦熬了一夜的骨头汤，但现在她也才确实是第一口吃上。

　　“小心烫嘴。”

　　葛槐花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大的孩子，她也是打心眼里满意。

　　高文强上面是两个女娃，他是高家的独苗，所以她不知道偏心了他多少。

　　家什么好吃的、好穿的，他都是用最好的，就连玩具，他也比他那两个姐姐加起来还多了许多，因为这事，不知道让他的两个姐姐埋怨了多少次。

　　不过高文强也争气，听话，不用她费太多的心。他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分别考上了大学，端上了吃国家饭的铁饭碗，高文强应该也没有问题。

　　这对于一个地处山区的农村家庭来说，一门三进（士），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祖宗显灵了。

　　葛槐花现在心里盘算着，再等一年，等高文强考上大学走了，工作是国家包分配，用不着她去操心。

　　所以她的下一个工作重点，就是该给儿子张罗一门好亲戚，然后就等着抱孙子啦。

　　哎，对了，我看昨天来的那个姑娘就不错，看着怪好看哩，也不知道她的家庭条件啥样，是谁家的姑娘。

　　葛槐花心里想着想着，盘算着，忍不住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她不知道，这时高文强正在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了，看着发呆的母亲，故意逗道：

　　“妈，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说说呗。”

　　高文强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显得非常不高兴，她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汤自己盛。”

　　高文强吃完饭，葛槐花收拾了一下，就要回将军寨去了，临行前吩咐道：

　　“中午你爹给你送饭，要是他做的不好吃，你就把剩的骨头汤给喝了。”

　　“知道了，妈”高文强大声地应着。

　　很快，一个黑影闪进病房来，病房门随即被关上，吴小燕买了一包刚出锅的卤肉，在高文强的眼前晃晃。

　　高文强也吓了一跳，看清是吴小燕，

　　“燕子，你怎么又跑来了？”

　　吴小燕小声说道：

　　“我早都来了，见阿姨在这里，我不敢进来。”

　　高文强接过纸包，闻了一下，“什么呀，这么香？”

　　“卤肉，刚出锅，”吴小燕兴奋地看着高文强，“你尝尝，还热乎着呢。”

　　高文强深深吸了一口气，用鼻子闻了闻，非常陶醉地说道：“这是一种久违的味道。”

　　然后急不可耐地用筷子夹了两块放在嘴里，不过他看着吴小燕要留口水的样子，于是用筷子也夹了一块递过来，吴小燕张嘴就要去接。

　　高文强慌忙把筷子拿开，责问道：“还叫我喂你吃啊。”

　　吴小燕把头伸过去，张嘴抢走了夹在筷子上的卤肉，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有油，你让我用手抓啊。”

　　然后看着高文强那只肿得明晃晃、乌青乌青的脚丫子，非常心疼的用手轻轻抚摸着，“疼吗？”

　　“不疼，就是涨的厉害。”高文强轻描淡写地说道。

　　然后扭过头去，看着桌子上的骨头汤说道：“我妈炖的骨头汤，可香，你尝尝。”

　　吴小燕看了一眼，

　　“那是病号饭，我可不敢吃。”

　　高文强拿起锅盖，向吴小燕这边摆了摆，极具诱惑地说：“不吃就算了。”

　　吴小燕实在是经不起这种美味的诱惑，改口说道：“那我尝一小口吧。”

　　说着就自己盛了一勺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在她快要吃完的时候，高文强拖着疼痛的身子，又给她盛了一勺子。

　　吴小燕连忙接住，轻声责怪道：“你别动。”

　　等着两个人在你推我让地，共同把卤肉几乎快吃完时，吴小燕就去把碗筷给洗了。

　　接下来，两人实在无聊，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

　　经过分析，他们认为这个坏人应该住的不会太远，因为他还拿着锄头。

　　儿高文强的那一脚踹过去，那个人应该也有外伤，他不敢来医院看病，所以最近同样也应该在家养伤。

　　另外，虽然夜晚看不清楚真实面目，但高个子、四方脸、满脸胡须的特征，应该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

　　将军寨村和后屯粮村他们熟悉，没有这样的人，那剩下来就是石磨村和前屯粮村了，或者是镇上的人。

　　他们最终商量的结果，还是不主张直接找上门去质问为好，以免那贼人杀人灭口，但一定要暗暗地查到他是谁，然后等机会再说，不能够放过恶人。

　　*

　　又过了一段时间，高文强准备上厕所，吴小燕来搀扶他，高文强刚开始还不好意思，但架不住这边的一腔热情，最终还是同意了。

　　但是在上完厕所拐回来的时候，一进病房门，两个人都傻眼了，高文强的父亲高定山，目前正站在病房里边。

　　他是教完上午的课程，感觉让孩子一个人呆在医院不合适，也是担心，所以还没有放学，就早早地提前来医院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心里也是猛地吃了一惊，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了，目前可正是考大学的关键时期。

　　于是待高文强在病床上坐定，就板着脸问道：“这位姑娘，你是哪里的？”

　　“叔，我是隔壁的，我看他上厕所不方便，就来搭把手，帮助一下。”吴小燕说完，扭头就出去了。

　　高文强见状，还假惺惺的大声说道：“谢谢了。”

　　高定山见此情景，也就不再说什么，但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我做的饭你也不爱吃，就给你买了两个肉夹馍，你就就着你妈炖的骨头汤吃了吧。”

　　高定山说着，把肉夹馍放在了桌子上，可他很快发现，在桌子上，在一个展开的纸包中，居然还有一些卤肉。

　　以他管理学生多年的经验，他顿时知道，这事坏了，儿子肯定是谈恋爱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他知道对于这样的事情，如果抓不住实际证据，他们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一个人行不行，如果可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学校了，到晚上我再过了给你送饭。”

　　高文强也看到了桌子上的卤肉，心里也是一惊，大意了。

　　但很快他就又恢复了平静，这点卤肉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比较容易搪塞过去。

　　“没事，爹，你先回去吧” 高文强冷静地答道：“晚上给我做点稀饭，肉汤喝多了，腻的慌。”

　　高定山一边答应着，一边迈步走出了病房。

　　他站在走廊中间，左右两边看了看，没有人，然后又从走廊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在病房里还是没有看见那个姑娘。

　　心想：狡猾，还什么隔壁的，骗人从来不用打草稿。

　　然后来到医院院子中间，又四处瞧了瞧，仍然没有人，于是就迈步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这时的吴小燕，正躲在一个角落里，密切地观察着高定山的动向。

　　她确认高定山已经出了医院大门，才慌忙跑进病房，而正呆在病房里的高文强，其实现在心里也正在忐忑着。

　　见吴小燕再次溜了进来，忙问道：“怎么样？”

　　“走了走了，吓死我了。”吴小燕用手捂着砰砰乱跳的胸部，惊慌失措地说道。

　　“我跟你说，我爹应该是发现了。”高文强用眼睛瞅了瞅放在桌子上的卤肉，

　　“你赶紧走吧，以后可不敢再来了，被发现可是要出大事的。”

　　吴小燕忙说：“知道知道，我先走了。”

　　吴小燕说完，就像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一样，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高文强望着吴小燕慌慌张张逃走的身影，苦笑地摇摇头：“这丫头片子，也有你怕的时候。”

　　然后高文强陷入了沉思：我这是在谈恋爱吗，根本就不是，我们又没有干什么错事，干嘛像做贼一样，提心吊胆地，自己吓唬自己。

　　他想到这里，把自身的腰板挺了一挺，开始埋头继续看书。

　　*

　　这时的高定山，其实他也并没有离开，他悄悄地站在医院门口外面的一个角落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医院大门口那些出出进进的人们。

　　对付这种事，作为教学几十年的老师来说，他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