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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祸兮福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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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第五十八章:“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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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未中药力,当真是我大意了。”
黎八郎故作惋惜的话里带了些戏弄,他还是如同那日所见的一样,披头散发,只以一根木簪作配饰,如果说那日的他像个放浪不羁的游侠,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翘着二郎腿,肆意斜靠在长椅上,一缕黑发遮住了他半个脸。
黎八郎的穿着不同于那日的褴褛,而是通体为白,白色的长衫、白靴配着黑底,隐约还镶上了一层金边。
他的两手皆戴上了手套,其左手正小心翼翼摸着未开刃鞘的匕首,在他旁侧的木桌上,正是李玄宁掉落在外头的那把腰刀。
李玄宁方才惊醒,又被映入眼帘的黎八郎吓了一跳,未等惊魂定,她便控制住了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此时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周遭黑暗,只有两三灯烛,未置门窗,这个破败的屋子应该处在地下。
从方才突然失去知觉进入梦中,到现在醒来,梦中她与人先后拉扯再到说了不过十句的话,不到半柱香时间。若是以黎八郎攀山背尸的本领,倒是能驮着她走很远,屋院呈对称,后院当置后门,要想不引幻音坊注意,唯有后门,但他们若走的是后门,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间密闭的屋子里了。
只剩一种情况,她在周娘子这个屋子底下,这里或许是周家人所建的暗道,又或是一所躲避灾难的暗阁。
那么,这两个黎家人,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绑了自己的目的,何在?
黎八郎见李玄宁无言,似乎有些生气,他气恼地丢下手中的匕首,阴阳怪气着:“不愧是洛阳来的人,性命垂危之际,还能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李玄宁未恼,余光里头却看到了崔妙颖,她也被木绳捆得紧紧的,躺在离李玄宁六尺左右的草铺子上。
黎二郎粗糙的手指正轻抚着崔妙颖的脸,从脸,再慢慢滑到了细嫩的脖颈。
李玄宁只感受到自己的瞳孔正无限放大黎二郎那副深情的样子,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她所有的冷静顷刻间化为乌有。
“你个畜生!不许碰她!”
被绑住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指关节泛起了苍白的颜色,她看着眼前的景象,胸膛正剧烈起伏着,红眸里凝聚着凶狠与锐利,像是拉满了弓的千军,一呼一吸间愈发急促,似一头愤怒的野兽要扑笼而出。
黎二郎的动作并没有因这声怒吼而停止,合着眼的人儿听不到外界的动静,微微勾起的嘴角表示她正睡得香甜。
李玄宁此刻顾不得其他,遵循着自救的本能,剧烈抖动着身子,一前一后撞击着后方的墙壁,利用墙壁回给她的力,试图挣脱束缚,带着浓烈的怒火。
她此刻已然失去理智,似乎全身都感受不到痛,不断地用身体去撞击,捆在背后的手掌心相互摩擦,两边皮肤被蹭得通红,像是快要溢出血了。
直到崔妙颖腰间的蝴蝶结被黎二郎解开,青色的带子被扔在空中,辗转了一圈又一圈,静静落下,最后无声无息躺在了地上。
“啊!”她失声大喊,缓缓低下头,双侧是垂落的发丝,显得整个人异常凌乱。
李玄宁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黎八郎抬手,示意黎二郎停下,二郎似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眼神中有些许不甘。
“二哥哥,不急。”
黎八郎伸了个懒腰,从长椅上起来,走到李玄宁面前,用匕首轻轻挑起她的下颚,为她理好黑发,仔细端详了一番。
“你长得这般俊俏,像我在洛阳胡玉楼里看到的兔子。”
兔子…便是楼中的男妓,若是用这个称呼来形容一位郎君,无疑是羞辱,早就让人暴跳如雷了,但李玄宁是小娘子,也不在乎这些。
李玄宁脱开他的束缚,缓了口气:“你要什么?不必绕弯子。”
黎八郎见她慢慢恢复平淡,也并未恼怒,他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弧度,开始解开自己腰上的玉白腰带,白衫散开,像是一朵白莲形状,黑发披散在肩后,衬得他整个人格外妖邪。
“我小时候和二哥哥一起,学得一手背尸人的好本领,却无意在十五岁那年,被人卖去了洛阳,有高官看中了我,便买了我,割了我那处,让我当他的,男宠。”
“我在洛阳,被欺辱了整整八年,活的甚至不如家畜,那高官将我反复凌辱,有甚不适之情绪,就会对我日日打骂,是二哥哥费了巨大的力,才将我救出。”
“呵…”他拨开挡在眼前的墨发,露出一双幽深的冰眸,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眼神似盘旋的毒蛇,在李玄宁全身上下挪移。
“我也想尝尝,别人给我当男宠的感觉,放心,就痛那么一下。”
只见他俊逸的脸上,嘲弄和讥讽的意味不断扩大,不等李玄宁反应,黎八郎反手握着匕首,向她下身捅去。
冰冷的铁刃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开了一道劲风,足见此人心中浓烈的恨意。
黎八郎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呐喊和痛苦,匕首竖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圆形痕迹,他惊愕了片刻,而后拿起匕首,将尖锐处对着自己,反手用另一端挑起李玄宁头上戴着的幞头。
李玄宁被缠起的乌发散落开来,配上额间妖艳的花钿,五官变得更柔和了些,少了方才的凌厉和狠厉。
“你…”黎八郎支楞,“你是女娘?”
李玄宁抬头,坦率地面上了他的眼神,她反讽道:“我是,怎么,失望了?”
黎八郎看着她,双眸里的寒凉尽数褪去,闪过数道晦暗不明的情绪,一会儿如星辰明月般闪亮,一会儿又如风雨欲来般愁云惨淡。
这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李玄宁看在眼里,他应该是将自己当成了他认识的什么人,他对那人,还有着很深的感情。
“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这个问题倒另李玄宁诧异,她未做过多思考便回应道:“自然是,想如男子般修身立世,弯弓射大雕,平书论先贤之道,不会遭至众人非议。”
黎八郎接着问道:“为何来江州?”
“江州案事关我朋友一族之清誉,我来,必要为她查清。”
“啊哈哈哈哈…”黎八郎突然狂笑不止,似是有些疯癫,唾液顺着他的下颚流下,他咽了咽喉头,死劲捏住李玄宁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你一定是个有身份的大人物,你敢跟洛阳对着干哈哈哈…怪不得啊…”他喘了几口气,静下来,面部还僵着诡异的笑。
忽然,捆着李玄宁双手的木绳被划开。
“二哥哥,你先走吧,听到什么,都别回头,八郎,想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黎二郎一直在一旁坐着,没有插嘴他们的话题,听到黎八郎的话,他也很是听话的离开了,此刻,他对崔妙颖没有半分留恋。
黎二郎的身影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想必那就是可以通往外界的密道。
李玄宁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长吁一口气,双手挣开木绳的束缚:“黎八郎,你究竟想干什么?”捆着她脚踝那处的木绳也被黎八郎继续划开。
黎八郎站起来,转了转脖颈,用轻蔑的目光看着她:“你不是会武吗?我们来打一架,谁赢,谁生…”
李玄宁搞不懂这个疯子要做什么,既然他给了自己反击的机会,当然要万分珍惜,她快速褪开繁琐的绳子,站起来松了松筋骨。
“好啊,那就来打一架。”
黎八郎未多语,便抄起手中的匕首挥来,向她发动猛烈的攻势。
李玄宁余光见崔妙颖还睡得安然,她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即正眼全身心投入去应对。
那锋利的匕首朝她脖颈处划来,在空中成了一道白色的线条,如此凌厉的攻势,显然是想直接要了她的命。
彼时,对方气势正盛,不可恋战,当避之以敌,寻其破绽,一击而中,她太缺实战经验,唯一一次杀人还是王棱清逼的,现下只能借着兵法以辅之,力图破局。
周遭幽暗,看清对方动作本就是难事,若主动出击那便更是难上加难。
李玄宁瞬间弯下腰躲避,身子朝后方倒去,见那匕首在离她的脸不过五寸之差,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匕首锋利的一面衬出了室内仅存的灯烛。
第一道劲风过去,第二道来的更快,气势也更凶,若以方才的位置,不出片刻,她的喉咙就要被割断了。
她弯腰后以右掌支撑全身,见黎八郎未收手时,利用好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右掌拍离地面,一下腾空而起,使上七分力,抬左脚攻击他的胯部,猛然回旋横扫,意图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
黎八郎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后退三步,左手得空以巧力抓住了她的脚踝,右手使匕首,向李玄宁左侧小腿刺去。
李玄宁集劲力双脚绞动,整个人迅速脱开他的掌控,在空中来回翻转三圈,感知到黎八郎第二次攻猛烈的势袭来,在落地的时候,以双掌先行,后两退呈爬式勾起,匍匐于地面,仰头见那匕首从上而下,朝自己脸部划来,她在地上堪堪翻滚数圈躲避,见那锋利的兵刃又往右来。
此时,她彷徨了一下,红眸里倒映出那尖锐的白刃,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