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重三叠四 ...
-
宋·朱熹《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二：“本朝建官重三叠四，多少劳扰！此须大有为后痛更革之。”
西市里的买卖，没有正经市场那么严格，朝廷管控的正规市场必须记录买卖方的真实姓名、金额数量，定期核查。
西市不是这样的，只要有钱，交易都能进行，所以李玄宁要查起来，也是很复杂的。
她出了门后，是一条小巷子，她就蹲在巷子边，像个被主人家抛弃的猫猫狗狗，耷拉着脑袋，想着问题，一会高兴，一会又叹气。
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要找谁买了天仙子，先要找到出售天仙子的地方，卖天仙子的是圣教，西市的半边天也是圣教。
自己方才那么一闹，她感觉出去抛头露面都危险的很。
她想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是自己这么一闹的起因，因为赵子龙七进七出的戏，那舵主问的，幼主该不该救的问题。
她与对方唱了反调，所以被针对了…哎算了，也搞不太懂。
前朝与当朝，皆是提倡包容万千的风气，怎么到了这地方，什么都是反着的。
要是有个人能陪自己一起去就好了…
“想什么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李玄宁抬头一看，见着熟人了，小娘子还带着精致的面纱，上头以金粒点缀：“崔娘子？你怎么来了？”
正好，衣服也有了，就抓她了。
没等崔妙颖答话，李玄宁拉起她的手，就往方才那间屋子里走。
她拉了拉那个门，却拉不开，难道不良帅还给它上了锁？那她们怎么换衣服？
崔妙颖看着她拉门的样子，觉着滑稽极了，她打趣道：“有没有可能，门是推开的？”随后，右手轻轻使力，门吱呀一响。
妈呀，门开了…李玄宁顿时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关上门，不良帅已经不见了，只有她们俩个在房间里。
“你现在能说说，你要干什么了吧”崔妙颖问道。
“帮我个忙。”李玄宁赶忙脱下外衣给她，“我方才从一个人那知道了个消息，崔玉死于天仙子，天仙子又是圣教贩卖的，所以…”
崔娘子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
“你把圣教得罪了，所以想让我与你换个衣裳，你带着面纱，让我去打听天仙子，对吧？”崔妙颖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嗯…这样是吧。”崔娘子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点都不像闺阁小姐，反倒跟这西市融为了一体，“问问殿下，妾帮你，有什么好处啊？”
撒娇似的语气像小猫儿一样软，让李玄宁脸上顷刻之间出了红晕。
好处…她两手空空，身无一物，就一个公主的身份，要钱没钱，要命一条。
她学着那说书人的语气，抑扬顿挫着道：“崔娘子之恩，无以为报，我这公主唯有以身相许了。”
话说回来，要是真这样，崔娘子叫什么，驸马？还是公主妃？
在这之前，崔相一定会大闹整个洛阳城。
这话一出，让崔妙颖捂着嘴噗嗤一笑，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这丝情绪很快就被她自己一扫而空了。
她缓缓勾起散落在耳边的鬓发，双睫微微垂下，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散着媚与惑，直击李玄宁的胸口。
她张开双臂，歪着头笑道：“阿宁，抱我，上去。”
阿宁？上去？
李玄宁手里的外衣滑落，她眉头一皱，这是玩得哪一出？要上哪去？
她顺着崔妙颖的视线，望向的地方居然是，床榻…
她俩算是刚刚认识的，这样…这样，好吗？
“崔娘子…我们这…这才认识几天？这样…这个…太快了点…”
李玄宁支支吾吾，甚至手都开始帮助嘴了，不停地比着手势，向崔妙颖传达—
这是不好的行为。
“快，点。”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李玄宁在心里哎呦一声，瘪着嘴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一只手环住崔妙颖的膝盖，一只手生疏地扶住盈盈一握的细腰，打横将她抱起。
【
“圣人今日，有没有好好吃饭？”年轻的皇后温声细语，询问着皇帝身边服侍的宫人。
“正要与皇后用午膳呢，看来，崔翁也不用再走一趟了。”女帝刚刚下朝，还穿着冕服，她见着皇后，对一旁的崔翁一笑。
崔翁识趣地挥退了身边的宫婢，长长的宫道，留给了她们两人。
女帝牵起皇后的手，在路上慢慢走着。
“这段时间，你总是忙得不分白天黑夜，怎么样，处理好剑南道的事情了吗？”
女帝“啧”了一声，好像不是很开心：“剑南道那边，是个麻烦事，年年要么就是大旱，庄稼都没了，要么呢…就是水患，庄稼…也都没了。”
本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被女帝这语气说出来，让皇后不禁失笑。
“那这样，你交给我来处理，你呀，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总是不想让我操心，但你别忘了，我可是从凤翔操心到洛阳的人。”
女帝放声大笑，夹着快意和好爽，笑着笑着却想哭了，凤翔到洛阳，她走了快二十年了。
身边的人，跟了快二十年。
女帝的唇瓣有些微颤。
她最近是真的爱哭，可能知晓自己的大限了，更加留恋人间的人事了。
为了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她将低着头走路的皇后一把横抱起来。
怀中的人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女帝抬头，没敢看怀里的温香软玉：“向皇后证明一下，我身体好着呢，朕要万岁万岁万万岁，陪皇后到永永远远！”
三十多岁的人，说着几岁孩童才会信的话，好幼稚。
怀里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圈住她脖子的双手微微用力，她抬起头，在女帝的耳畔边上轻声道：“不要逞强，你大胆往前走，只要你回头，我总会在你身后的。”
后来的后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韩洙在写圣成本纪时，留下了两句话记载圣成帝后的故事。
“时年冬日，洛阳大雪，帝，漂泊于天，后，遗落人间。”
】
李玄宁发愣，想到了一些梦里的事，抱着崔妙颖的手产生了熟悉的触感。
几步路硬生生被她走出了几年的慢。
她将崔妙颖轻轻放在床榻上，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崔娘子望着傻愣愣的呆瓜，趁她不注意，拉着她的手一扯，将她带上床榻。
崔妙颖起身，快速拿起被褥往身上一披，朝她扑了下来。
李玄宁的震惊提到嗓子眼，瞪大的眼睛珠子，感觉快掉下来了：“你干嘛？”
“嘘。”崔妙颖的指腹抵着她的唇瓣，“有人来了。”
“什么人？”
“找我的人，方才我见着了。”
她们俩贴的极近，独属于小娘子的气息压下来，那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
她的指尖贴在李玄宁的后劲上，像触电一样，李玄宁觉得那个地滚烫滚烫的，小公主的目光游离于面前粉嫩的薄唇。
李玄宁侧目瞧见了窗外的人影，她小声对崔妙颖道：“你把耳朵捂好了。”
“啊！”
“郎君，你坏！”
“嗯…”
“轻点嘛…”
那是她为参加宫宴特地练的假声，又娇又媚的，最适合气死她爹后宫那些嫔妃。
“真是晦气。”窗外的人影停留了很久，听到持续不断的叫声转而离开。
李玄宁见着人走了，又轻轻抬眸望向趴在她身上的崔娘子，崔娘子脸红了。
她很高兴。
“哎，别捂了。”她打掉崔妙颖的手，带着些小得意，“怎么样？不错吧？”那求夸赞的渴望快溢出来了。
崔妙颖摆开被褥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早说殿下有这好本领，我也没必要费尽心思，轻薄殿下了。”
“呵。”李玄宁轻笑一声，“无妨，每每宫宴，我看到那些嫔妃娇滴滴讲话，我就烦呐，后来，我干脆跟她们一起娇滴滴的讲话，就感觉好多了。”
“话说回来，刚刚那群人是什么人？”
崔妙颖确认了门外无人，把门锁好，便坐在凳子上与她说。
“我托阿爷的学生去了一趟留台，调阅了崔玉死亡前一周对他的所有记录，而后那位府君将记录誊抄了一遍给我，我来西市调查，就被人跟了一路。”
东都留台，随着皇帝野心不断地膨胀，它已经成了武周的控鹤监，里头能调取在朝五品以上官员的日常往来记录，事无巨细皆有报。
“跟着我的人，像是朝廷的人。”
崔妙颖紧接着道：“很巧合的是，崔玉身亡的那天，留台没有留下一丝记录。”
李玄宁目光变暗：“朝中有人参与了。”
“我要那位府君后来去替我问了问留台的人，留台给的理由是，圣人大喜之日，留台不设督察。”
“荒谬。”李玄宁轻斥一声，“圣人大寿，留台亦在监察，一个嫡子比圣人大寿还重要？真是疯了。”
“所以，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
看来有朝廷的人介入了这件事情，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死了本是不足挂齿，但如若牵扯到了背后更大的势力，那该麻烦了。
尤其是，事关韩家。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重三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