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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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初升的阳光在窗前洒落，林确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三角结构的木瓦屋顶，他从床上坐起身，窗外碧空如洗，应该是昨夜下了场大雨的缘故。
林确睡得并不好，他做了个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梦，明明离开帝国法师学院已经快两年了，他却还是会常常梦见那个场景。
周围是一片荒芜，他身处世界的边缘，唯有风声在耳边低语。
“你与世界的命运紧密相连。”有个声音告诉他。
算起来，预言灭世的日子也快到了，难怪最近几天有些反常。
比如刚拔过的萝卜突然又冒了出来，同一天出现了晴天下雨冰雹台风等多种天气，聚集在村落周围的魔物种类也变多了，如果说这些是世界末日的前兆，倒也合理。
没等林确多想，楼下忽然传来几下沉闷的声响，不像是有人敲门，倒像是什么东西在撞门，只不过力度有些小。
林确没理会，他下床开始洗漱，这过程中楼下声响不断，门板隐隐有松动的趋势，随着砰地一声，大门被应声撞开。
脚步声哒哒哒地响起，接着是鼻子耸动的声音，一位不速之客正在这里嗅嗅，那里嗅嗅。
几分钟后，林确换好衣服下楼，听见这动静，一只圆滚滚的金黄身影迅速冲了过来，在他的脚边来回窜动。
昨天房子的门锁前意外坏了，他还没找锁匠师傅来修理，倒是方便了这胖狗的进出。
“嗷呜~”胖狗发出了高兴的声音，仰起脑袋，支起上半身用前爪反复扒拉着林确的裤脚，背上的尾巴摇得飞快。
林确垂眼扫了下它：“坐下。”
胖狗竖起的一双耳朵轻微抖动了下，很快贴着墙壁乖乖坐好。
这只狗是上个月突然出现在村里的，林确猜测可能是从镇上跑丢的，他并没有饲养宠物的想法，只是喂过它一次自己吃剩的食物，此后这狗每天一日三餐都会准时出现在他家门口，也肉眼可见越来越胖了。
林确走到了墙边的书桌前。
一整排五颜六色的书籍竖直陈列，无一例外都是烹饪书籍：
《美食烹饪大全：从龙犄角到羽衣甘蓝》
《史莱姆也能学会的日常料理》
《世界奇妙食物图鉴》
《利用魔法锅具轻松做美食》
《法师烹饪指南：魔法与美食的盛宴》
……
林确从中抽出了《美食烹饪大全：从龙犄角到羽衣甘蓝》。
他熟稔地翻到炸物的部分，指尖缓缓滑过书页，很快停在了“炸豆腐丸子”一词上。
林确今天中午打算做这道菜，这是上周就决定好了的事情。
早点可以随意些，但正餐需要提前准备，以免翻车。
“豆腐、猪肉、鸡蛋、淀粉、胡椒粉……”
林确一边对照着书，一边打开了门边的柜子确认食材。
他住的这栋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二楼是卧室，一楼兼顾书房、厨房和储物等多种用途，储物柜占据了近一整面墙，果蔬、肉类、面包、调味品等都被分门别类放好，俨然一个小型仓库。
家里的配料还很充足，猪肉和鸡蛋也有，但缺少了主角豆腐，这东西放不了多久，每次他都是现买。
村里没有卖豆腐的，林确打算吃完早餐去附近的奥特兰镇采购，离这里不远，步行过去大约二十几分钟。
早餐是昨天剩下的香蕉松饼，用魔法锅具加热了一下。
松饼一热好，旁边的胖狗就急切地直叫唤，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林确的手。
林确扫了眼它粗壮的腰身，想了想，分出一小半放进了地上的小陶碗里。
“吃吧。”
听到口令，胖狗顿时如离弦的箭般冲到了碗前，三两口就吞咽了下去，拱得碗咚咚作响。
林确满意地点头，他的厨艺还是有被认可的。
吃过早饭，一人一狗出了门。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林确远远看见几个村民正站在树下聊天。
这场景着实有些稀奇，正值春耕时节，他很少见村民们大早上闲着。
待走近了些，林确便清楚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倒不是他有意偷听，是这些村民的嗓门太大，看见有人过来也毫不避讳。
“听说了吗，帝国的军队正在集结，恐怕很快就会发起进攻了。”
“似乎圣物的力量越来越弱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我倒是听说，兰斯特王子召集了一大批勇者呢，我看根本不用担心。”
帝国要再次发动战争？这让林确有些意外。
数十年前，埃特纳姆帝国起兵大肆侵略路瑟斯王国，但王国的首都在圣物的庇护下久攻不破，最终帝国只得作罢，转而和路瑟斯王国签订了隶属条约。
现在路瑟斯王国的军事权完全掌握在帝国手中，应该没理由开战才是。
不过……为什么他会在王国最偏远的一个小村庄里听到这些内容？
据林确了解，比起遥不可及的政治和军事，这里的村民更关心田里的庄稼和圈里的家畜。
他走到村民的面前，打了个招呼。
众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一瞬，但却像没听见似的，很快又回到了之前的对话中。
这有些反常。
林确是两个月前搬过来的，起初村里人都对这个陌生的外来者抱有戒备和警惕之心，况且在对方还是一位法师的情况下。
尽管伊莱萨伦大陆到处都是使用魔法的痕迹，魔法与社会发展早已融为一体，而统治了大陆大部分地区的埃特纳姆帝国更是无数法师的云集之地，但很多偏远村庄的平民可能一生都难得一见真正的魔法，所以村民们有这样的态度也就不奇怪。
转变发生在林确某日救活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羊羔。
其实他不过是凑巧，但村里人都视为神迹，自此对他变得格外热情和尊敬。
现在却视他如无物。
但林确没空去探究，镇上的早市九点就结束了，他和胖狗继续向前。
奥特兰镇的集市设立于繁华的中心街道上，是附近种类最为丰富、规模最大的露天市场。天色尚未破晓，商贩们便在道路两旁纷纷支起摊位，等林确到达的时候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但林确没太多的兴趣，他径直找到了卖豆腐的摊位。
这个豆腐摊他之前也光顾过，老板是一位中年女性，待客十分热情，偶尔还会送他家里特制的酱料。
林确走到摊前，掏出了几个铜币：“一块豆腐，谢谢。”
平日里动作麻利的女老板却像没听到这句话似的，她先是看了林确一眼，过了几秒钟才充满活力地道：“年轻人，你想要豆腐呀，当然可以，只要你能找来一些蓝晶鸟的羽毛就行！”
林确：“蓝晶鸟？”
“没错！就是那种头顶像蓝宝石一样闪耀的小鸟，通体羽毛雪白，只有尾巴和头顶点缀着迷人的蓝色。我也不要多，用六根蓝晶鸟的尾羽来换一块豆腐怎么样？”
林确沉默了，据他所知，蓝晶鸟是一种极其珍稀的鸟类，通常是被帝国的贵族作为观赏鸟豢养，在这种偏远小镇怎么可能会有。
见林确没接话，女老板又说，“这种鸟听说只在小镇西边的橡树林里出没，具体的位置你可以去问问前面那位卖羊肉的大哥，他或许知道些小道消息呢。”
林确盯着她：“不能买？”
听到这话，女老板忽然僵住了，她半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她也疑惑自己为何会失语，脸上浮现了有些无措的神情，但下一瞬，她露出笑容：“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你已经找齐了六根蓝晶鸟的羽毛对吗？”
林确：“没有。”
女老板一听就变了脸色：“哎呀，都跟你说了，要有六根蓝晶鸟的羽毛才能换豆腐，快去吧！”
想了想，林确依照女老板所言去了卖羊肉的摊铺，他刚提出来意，和蔼的摊主大哥就道：“说起蓝晶鸟，我前几天确实在树林里见过呢！你想知道具体位置？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得帮我个小忙……”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林确转身离开。
没有感受到一丝魔气，也不像是被人设下了幻术，这样的状况林确还是第一次遇到。
似乎是有什么在无形中操控着这些人，且手段高明。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当务之急是买到豆腐。
思忖片刻后，林确低头看了眼胖狗。
胖狗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地回望着他。
林确弯下腰伸出了手。
胖狗顿时心领神会，挪动身子主动凑近他，竖起的耳朵向后折叠，以便能被摸到整个脑袋。
林确来回薅了几下，顺利从胖狗身上取到了几缕浮毛。
他攥着狗毛返回豆腐摊，再摊开手时狗毛已经变成了几根闪闪发光的蓝色尾羽。
“这是你要的蓝晶鸟羽毛吗？”
女老板定睛一看，连连点头：“对对，你拿来了我要的羽毛。作为交换，给你一块豆腐吧！”
从对方手里接过豆腐，林确道了谢。
临走前他还是留下了两枚铜币。
总算可以回家做炸豆腐丸子了。
返程林确不打算走路，奥特兰镇的中心广场有一个公共传送阵，虽然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停用了，但对他不影响。
目的地设定在了林确的家门口。
一人一狗刚一落地，林确就听见周遭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声，他天生对声音敏感，很快分辨出来全是陌生的音色：
“这房子是我先进来的，你们都出去！”
“新手村能有什么好宝贝，一边去。”
“我靠，怎么被仙人球扎了一下也掉血啊！”
林确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发现是邻居家里。
这两个月村里从未出现过外人，他走上前透过窗户察看，只见三个发色各异，只着下装的奇怪男人出现在了邻居大叔的家里，其中两人正满屋子翻箱倒柜，剩下一人则试图爬上屋顶的横梁。
似乎这只是一桩普通的入室盗窃行为，但……林确看着坐在屋子里对此熟视无睹仍在开心哼小曲的邻居大叔，那个只是被人不小心碰到手就会恶狠狠问候对方屁股的格罗夫先生，他陷入了沉思。
显然，周遭正变得有些不对劲。
林确在见义勇为和回家做豆腐之间权衡了一下，这一连串的异常明显指向了某个未知的阴谋，而他并不愿意卷入无谓的纷争。
身后忽然传来啪啦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胖狗如临大敌，大声吠叫起来。
林确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回头一看，只见在自己家门口，一个土色的坛子在地上裂成了几块，大量黄绿色的汁水正从中汩汩流出。
那是他精心挑选了每一株芥菜，发酵了大半个月，明天就能启封的老坛酸菜……
*
张墨是豆芽直播平台一位小有名气的游戏主播，网名墨鱼仔。
他日常除了直播热门游戏外，还热衷于尝试新游戏，每每有新游发布，他总是第一时间体验，再从中挑选出具有直播效果的游戏，因此他的直播间总能玩出新花样，吸引了一大批忠实观众。
今天他直播的是今天刚刚开启首次内测的一款全息网游——《神赋：破碎王冠》。
一开始他是没什么兴趣的，因为这款游戏的宣传太浮夸，号称百分百真实的全息体验，但自从全息游戏面世以来，还没有任何游戏厂商能真正做到这一点，更别提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了，多半就是个换皮垃圾网游。
但《神赋》的宣传片显然花了大价钱，电影级的画质、百万特效吸引了不少小白玩家，再加上首批内测名额限量两百人，很快就在全息游戏圈里刷屏了。
张墨没有申请内测资格，但《神赋》官方却主动私信他给了名额，送上门的热度他还是愿意蹭一下的，便在平台发布了直播《神赋》的预告。
但张墨没想到，刚一进游戏他就对《神赋》彻底改观了。
入目是一片青青草地，旁边立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斯达村”，他正位于村庄的入口处。
可张墨此刻根本无心分辨自己身处何方，他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如此新鲜的空气了，其中还杂夹了点青草的清香。
这里显然是一片未经工业污染的净土，张墨抬起头，头顶的晴空美得惊人。
他又弯下腰伸手拂过细嫩的草尖，晨露沾湿了他的指尖，这触感和现实没有任何分别！
倘若不是视线的右上角还在刷新着观众的弹幕，张墨毫不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异世界。
“家人们，这游戏有点厉害啊。”
周围陆续有新的玩家涌现，他们同样也被游戏的真实感所震撼，一时间感叹声此起彼伏。
斯达村一下子成了玩家们的天堂。
和那些疯狂接任务肝进度的玩家不同，张墨并不急着走主线，他打算先把新手村完整地探索一遍，如果能找到几个BUG或者彩蛋就最好了。
几分钟后，他停留在了一栋蓝白相间的房屋前。
虽然眼前的这栋小房子外表和周围的建筑大同小异，但张墨直觉有哪里不同。
他伸手推了下门。
没推动。
明明其他的房子玩家都可以随意进出，这一栋却不行。
张墨绕着房屋走了好几圈，尝试了各种办法，但怎么都进不去，正有些泄气时，他忽然瞥到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土色罐子。
没有一个玩家能拒绝砸！罐！子！
很快有弹幕提出让张墨砸了它。
说干就干，张墨将罐子高高举起。
“还挺沉呢”，他开玩笑道，“该不会是被我找到了隐藏的宝物吧？”
说着张墨使劲往地上一摔。
罐子瞬间四分五裂，但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金光闪闪，甚至有股怪异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什么啊，我还以……”
张墨的话没能说完，有什么直冲他的面门呼啸而来，像是一枚利箭，却没有实形。
下一瞬，他的头顶跳出一个刺眼的“-999”提示，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画面重新亮起，整个视野被三个鲜红的大字所占据：
“您死了。”
张墨：“……”
弹幕瞬间被一片“哈哈哈哈”刷屏了，等待角色复活的十秒钟里，游戏画面还在持续转播给直播间的观众，只不过视角无法移动。
有人走到了张墨的“尸体”前。
那是个身形修长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与其他的村民不同，他有着一头东方人特有的黑发，但眼眸却是绿色的，不是祖母绿，是更加剔透、闪耀的钒金绿宝石。
他的小半张脸被一层柔和的阴影所覆盖，像是连阳光都忍不住亲吻他的轮廓。
青年低头看了一眼张墨，眉头微微蹙起，垂下眼睫时像是在无声的哀悼。
直播间的弹幕区诡异地空白了一秒。
*
他一不小心把那个外来者给杀了。
直到走近看到对方的尸体，林确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久违地皱了下眉。
倒不是因为杀了人，而是杀得太轻而易举、太匪夷所思了，就像是——他本来只想赶走烦人的蚊子结果扇出的风把一头大象给扇死了。
说真的，林确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确实生出过可怕的念头，但真正出手时只是想让对方摔个狗啃泥罢了。
没等林确思考出缘由，地上的那具尸体忽然奇迹般消失了。
林确眨了下眼，倒是省得他毁尸灭迹了。
是假死吗？林确认为自己的随手一击并没有将他人的肉身化为乌有的能力。
还真是精湛的骗术。
在不清楚这些外来者的底细之前，他决定还是先回家，顺便把胖狗也叫了进来。
虽然房子的门锁坏了，但林确在出门前设下了一道魔法屏障，本来是担心村里突发地震之类——毕竟前几天刚刮过台风，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派上了用场。
在书桌前坐定，林确开始思考。
他认为这些外来者的到来并非意外，而是经人指引，他们似乎还是某个共同团体的成员。
相似的装扮和行为逻辑便是证明。
那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呢？
洗劫村落？斯达村除了粮食和家畜外并没有其他更值钱的东西，为了报复？他们肆意破坏的行为并不是泄愤，更像是以此为乐趣。
林确换了个思路，既然异常是从附近的居民身上开始的，那么他今天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不只是闲聊，而是包含了可获取的信息。
他忽然灵光一闪，捕捉到了原本被自己忽略的一句话。
“兰斯特王子召集了一大批勇者……”
在他看来，那几个人实在是和勇者一词搭不上边，但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却意外地吻合。
在林确思考的这短短几分钟里，房屋的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外来者。
他们之间传递消息的速度倒是很快，林确心想，打算围攻他吗？
他是不介意多扇死几头大象啦，但现在已经九点了，他要开始为午饭做准备了。
备菜、洗菜、切菜、烹饪，这是个漫长且复杂的过程。
林确无视了门外的那群人，开始按照美食书上的方法准备炸豆腐丸子的材料。
首先要把猪肉剁成肉馅，豆腐也要捣碎了，然后将葱姜切末混入其中……
林确的动作顿了下，家里没有小葱，都种在房子后面的那块小菜地里，他抬起头扫了眼窗外，那些外来者还没有走。
想了想，林确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魔法屏障并未解除，所以即便大门敞开外人也进不来，他静静看着那些拼命想挤进门的外来者们，心想自己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招仇恨。
只见这些外来者们不论男女各个都神情激动，嘴巴一张一合，但林确什么也听不见。
哦，忘记解除隔绝噪音的魔法了。
下一秒，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涌入了他的耳中。
“我靠，这样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简直是人类建模史上最伟大的一张脸！”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长得好看，我一男的都有点心动……哎不是别乱说，我当然是直男！”
“还好是在游戏里，不然我会因心跳骤停而死……”
“建模这么精致，他不会是新手村的boss吧？呜呜呜我舍不得打他。”
林确：？
好怪的一群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异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