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但文职》落华平汐

202、萌芽的希望-中

　　明天（D49）将会有一场大战。

　　塞恩思下定了决心要带着其他职员做些什么，避免时间再一次在混乱中回到从前。

　　而不论她想要做些什么，她都必须要提前知会主管一声。

　　脑叶公司是主管的领地，妥善沟通或许不能帮助塞恩思从主管那里获得一些职员身份不曾知晓的信息、得到一些微薄的助力，但自顾自的贸然行动只会迎来主管的暴力镇压和两败俱伤的结局。

　　两败俱伤，然后一切重新开始，这是塞恩思最不愿意见到的。

　　从未有资格阅读剧本的塞恩思看着自己身边同为群演的一众同事，思索着该如何在导演摄像头中争取更多的镜头，主导属于自己命运。

　　但首先，塞恩思需要有一个能和主管谈谈的机会。

　　职员没有直接向主管拨打讯通的资格，塞恩思向上发送的文字信息主管虽然全部已读，但也只处理了部分内容，有关申请面谈的回复都只是冷冰冰的‘稍后再议’，让塞恩思很怀疑这是不是系统关键词检索后的默认回复。

　　就连头顶的监控镜头都没有对她特殊关照，只是些微动了动就回到了默认角度。

　　这样的冷处理让塞恩思很想不管不顾地离开待命区域，直接打到主管的办公室，拽着主管的领子逼他放下工作和自己谈谈，但理智拉住了她。

　　这样做塞恩思本人会得到何种力度的镇压暂且不提，黄昏的考验即将来临，来自外部的威胁也会穿过裂隙趁虚而入，这个时候挑战主管的权威，扰乱公司的整体部署，只会让设施中最弱势也最忙碌的文职受伤。

　　塞恩思只能等，等黄昏时刻的短暂混乱平安度过，或是等一个由主管播出的非系统性通知。

　　很幸运的，塞恩思在下午的五点三十八分等到了后者，不必等黄昏过后再找机会撬开主管的房门。

　　主管告诉塞恩思用于研发最后一件“爱慕”护甲的能源已经收集完毕，塞恩思需要立即行动起来，前往“溶解之爱”的收容单元进行装备研发，填补职员装备库的最后一块拼图。

　　工作部署与位置调度等信息都能通过智能AI助理将主控台的指令信号转换为调度指令一对一准确传达，而装备研发则是塞恩思这个失控员工的专属能力，安吉拉拒绝为主管代为传达职员调度系统之外的研发指令，主管只能自行选中塞恩思，亲自打开讯通频段下达命令。

　　塞恩思没让主管说完话就关闭通讯，抓住时机打断主管直接开口：“明天的工作您应当是不能随意暂停时间调整部署的吧？或许我能帮到些忙。”

　　“……黄昏考验结束后来我办公室。”通讯对面的主管说，随后便挂断了通讯。

　　主管大概真的很忙。
　　公司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主管很忙，可他们又都很难说清楚主管究竟在忙些什么。

　　塞恩思啧了一声，起身前往“溶解之爱”的收容单元进行最后的装备研发工作，而附近的同事们只是抬了抬头，招呼了一声就继续说笑自己的话题。

　　塞恩思告别人群，来到构筑部西侧A区，与刚走出收容室的若溪打了个照面，然后便轻车熟路地着手研发起最后一件“爱慕”来。

　　若溪正在一名福利部文职的帮助下清除了脸上正在向口鼻处蔓延的粉色粘液，这才长呼出一口气，先对服务自己的福利部文职道了声谢，然后端起杯子用吸管补了点水，这才有余裕和塞恩思说话。

　　“你这一来，咱们以后就不用再对爱妈做压迫吧？每次对它做压迫它都跑得到处都是，可真不是什么好活，工作的时候总要警惕着有没有被感染。”若溪说。

　　公告栏里公示了有关职员装备库的事情，员工与文职们都能看到职员装备库的EGO装备的研发进度与使用情况，清楚主管一直抓着产能低下的“溶解之爱”是为了研发属于职员的专属装备。

　　“溶解之爱”是最抗拒压迫工作的，但为了抑制它的传染性，保护设施中可能会与工作人员产生接触的其他职员，为避免自己辛苦养成的可靠战力因感染而牺牲，主管也只能选择最低效的压迫工作，用少量多次的工作方式补足产出。
　　——常规情况下主管或许可以采用部门内只留一人的方式单人单管，但现在是【连续】五天的构筑部挑战，主管不可能为了一套EGO而放弃偌大一个构筑部，连续的压迫工作就成为了唯一选择。

　　塞恩思边操作设备边回复若溪，也顺带和那名福利部文职聊了几句，并想起来了她的名字。

　　她叫安娜，有些抗拒和他人产生眼神交流，总是戴着姐姐给她的墨镜，还因为姐姐的死而十分厌恶异想体，对公司也没什么好感。
　　——塞恩思和安娜不是很熟，平日里也只有工作上的来往，只是塞恩思不喜欢公司里的冷冰冰的工号数字，私下了解职员资料时是按照首字母顺序去看的，便也记住了安娜。

　　过去的文职们总是有意无意避着身穿全套“爱慕”的若溪走，十分抗拒对进出过“裸巢”等具有传染性的异想体的职员进行后勤服务，以免自己被污染侵蚀而失去性命。

　　哪怕他们清楚若溪并不危险，自己躲避的行径会让她感到难过，也依旧抗拒靠近对方。
　　——活泼可爱的若溪因她友善同事行事方式，以及身上的辅助回血装备，刚成为员工没多久就拥有了许多文职朋友，而当她换上了“爱慕”后，那些文职就将若溪作为了寻求庇护的最次备选，只愿意和若溪线上交流了。

　　即使清楚压迫工作会抑制“溶解之爱”的传染性，“爱慕”的粘液也不会致病，但人类的本能也会让他们下意识地避开危险的传染源。

　　安娜更是其中甚者，总躲着若溪走，遇上迪亚和冈萨雷斯时还会在墨镜后偷偷瞪他们两个。

　　可现在，不再沉默寡言的安娜摘掉了姐姐的墨镜，换上了更有利工作的EGO饰品，也不再厌恶异想体工作，正一脸平静地处理若溪身上的粘液，眼神虽微有嫌弃，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文职并入了员工的调度系统，安娜也照了镜子。

　　主管手下敬业的优质职员都是这样。

　　他们会哭会笑，有自己的喜恶，会恐惧死亡抗拒受伤，却鲜少抗拒质疑主管下达的指令，哪怕他们非常清楚有些命令会让他们受伤乃至死亡。

　　“工作，拿报酬，工作，拿报酬……这就是我们的存在方式，仅此而已。”——这是员工在公司待命时最常说的话，现在文职也会这么说了。

　　塞恩思又扫了一眼安娜鼻梁上的EGO饰品，没敢问她的墨镜如今怎样了，怕听到令人遗憾的回答，便捧着新鲜出炉正热情往自己身上粘的“爱慕”护甲准备告辞。

　　“我去送装备入库，走了。”塞恩思说。

　　安娜抬眼，轻轻哦了一声，不懂塞恩思走就走了为什么要和她们说。

　　“拜拜~”若溪笑眯眯的，整个人在粘液的包裹下蒸腾着粉色的绵软雾气，显得格外惑人。“马上黄昏了，入完库记得去吃点东西，空腹干活可是很难受的。”
　　主管已经广播预告了即将到来的黄昏考验是“前往何方（绿黄昏）”，但裂隙何时被具现却尚未可知。

　　“知道了，你们也是。”塞恩思离开了。

　　在那场职员罢工游行过后，主管给塞恩思批了一个装备库，而为了方便管理，这个职员装备库就建在主管的装备库旁边，同样设在研发部。

　　与主管不同，塞恩思研发的装备无法在主管的领地里完成自动入库，也无法实时召唤装备库闲置的装备来到自己身边，很多操作都只能由她手动操作完成。

　　甚至在她完成入库并将这些装备的使用权与调度权分享给主管后，主管对它们的操纵甚至比自己都灵活。

　　塞恩思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公司是主管的领地，思维具象化技术与EGO研发技术更是主管所创，自己只是借助现有的成品设备按部就班的进行装备制造，对装备背后所代表的技术原理一知半解，达不到主管的操作水平也理所应当。

　　可有人却不这么认为。

　　研发部的Binah部长悠闲端着茶杯凑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塞恩思操作入库，幽幽开口：“装备研发出来后，你的脑海里应当会自动浮现出有关它的基础数据，入库登记的行为对你而言毫无意义，只会方便了主管，又何必多此一举。”

　　“只方便了主管？这可未必。”塞恩思说，“至少我的同事们能从系统后台上看到职员装备库的收集进度，能看到他们辛勤工作的产出落实在了他们自己身上，正为他们提供庇护，带来力量。”

　　Binah笑了一声，类似的对话在塞恩思得到批准开始着手研发EGO装备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科技进步可真是有趣，人们口渴时仅需要拿着杯子拧开龙头便能品尝到甘霖，却不知最初的汲水人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从漆黑的水井中打捞生命。”
　　Binah吹拂着茶水上的浮沫，看着水面上倒影的漆黑墓碑，若有所指。

　　“我听不懂。”塞恩思面无表情，“如果你想告诉我些什么，还请直言。”

　　即使她成功从主管的手上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自我，但员工的信息获取渠道仍旧有限，未曾拥有剧本的群演能猜到这出戏剧的主题是“光”与“轮回”已经够辛苦了，十分讨厌这种为她本就不明晰的未来引入新名词的谜语人。

　　Binah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