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世界乘着错误起飞 ...
-
【幕二十六】
一般三体人的脑子还不足以让他们注意并推断出杨冬龙场悟道的事，因而她得以偷偷发育到后来那种要命的程度。当下，三体人最重视的还是掐死大汪淼的科研精神，以及观察小汪淼——前者是为了让地球人无法真正步入太空，后者则是因为小汪淼这个人从出现方式起就不符合一般三维生物的逻辑，三体人害怕汪淼背后有什么特殊文明顺着她把视线投过来。
然而1018笃信，小汪淼确实如她自己所言是个人类，可能不那么普通，但一定是跟地球人站一边的。不过他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三体人——关于小汪淼的事，他只将必要的部分呈现在意识表层，其余的都封入了脑海深处，连他自己都极少检视。
越来越多三体人的视线聚焦到地球三体游戏中了。在这个宇宙里，“游戏直播”和“云玩家”等词汇，还没来得及在地球上流行开来，便先一步在三体文明里炸了锅。高度集|权、思维透明也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三体人被地球“软弱”的文化唤醒，他们开始思考如何给予岁月更多文明。
1018进游戏将这些告诉了小汪淼。
“还什么‘软弱的地球文明’，你们三体人也就科学技术上比地球人高明那么一丢丢啦，真放到宇宙尺度上看，咱们就是两颗大白菜，谁还能比谁更菜呢。”她嗤笑：“科学技术的意义是服务于生存，可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出生、活着、繁殖，然后去死，这种生命历程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1018无意识地轻轻扳着汪淼的手指捏来捏去：“我原本以为这是理所应当、毋庸置疑的，我们原本都这么以为的——直到我们接触了地球文明。”
“啊，我知道了！”
1018突然双手紧紧攥住汪淼的手。
“或许至少我自己生命的意义，就是被地球文明‘唤醒’，知道了这宇宙中还有如此美丽的文明形式，还找到了你！”
汪淼脸上立时呈现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1018看不太明白，只知道她似乎又难过了。他紧急调用计算机分析了汪淼的表情，得出的结论是，“惊喜”“羞涩”和……“悲悯”？
“人类文明很有意思，”她慢慢长吐一口气，“但你……还是不要太过于靠近人类个体了吧，我是说两方面的‘靠近’，就是说，不要让自己的心理状态太像人了，也不要跟人类个体关系过于密切……”
她蜷成一团环住双腿：“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解越多越会痛苦。你浅尝辄止就行了，可千万别共情太多咯。”
忽然，1018从汪淼身边转到她前面，钳住她两腋，跟提溜猫似的把她提起来抻直还颠了颠。
“1018你干嘛呀？！”
他把汪淼紧紧锁在怀里，下巴压着她的头顶，宣言掷地有声：“靠近人类，我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我觉得这好极了！”
汪淼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背：“……哦，好吧，你开心就好咯。”
直到退出游戏，1018的心理状态依然是飘着的。
1120的脑电波在2033脑中响起：“2033，你看，1018又在傻笑了。”
“嗯，肯定是打游戏又‘上头’了。”2033表示赞同，接着凑到1018旁边：“你感觉那个人类是怎样的？”
然后2033和1120同时接收到1018迷迷糊糊无差别扩散的脑电波：“软绵绵，热乎乎……”
2033和1120：“啊？”
舱门口人头攒动：“哇……1018，我们也想——”
“不行！”
【幕二十七】
三体游戏在申玉菲等人的推动下逐渐偏离了主线，要不是游戏采用了三体人的科学技术，能够及时根据逻辑推演新的情节，这会儿肯定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对于这一情况，ETO降临派和幸存派也是叹为观止的——降临派的一些人已经决定加大力度一定要干掉申玉菲夫妇了。但是申玉菲早已经给自家房子装上了纳米材料陷阱；申玉菲和汪淼还没回去的时候，已经报销掉一个杀手了。
经过跟1018的友好交流，小汪淼暂时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担心起被自己塞了一脑袋乱七八糟信息的大汪淼。这个世界的汪淼毕竟只是普通人，不是哨兵向导，甚至不是精神敏感者，她在往他脑子里塞信息的时候似乎没怎么克制得住感情……虽然现在还没有相关消息，但他真的没事吗？
小汪淼还在复盘，申玉菲已经过来通知她躲一躲了，说是史强和汪淼又要来调查，让她注意别被看到。
她仗着没人能看到自己的精神动物，让赤乌蹲在申玉菲的会客厅，自己共享赤乌的视听。史强照例对汪淼没有什么边界意识，一起身就绕着转圈，一坐下就总有一部分是碰在一起的；汪淼则看起来有些疲倦和萎靡，但总体还算健康，对史强有些冒犯的触碰似乎十分习惯了。他们想从申玉菲这里套出些叶文洁和她的跟班以及“星海”的情报，申玉菲当然不会说，她的“流浪三体”计划现在有了小汪淼的想法和魏成关于三体太阳的计算和短期预判，进展一日千里，别的什么都不关注了。
忽然汪淼直直地朝着赤乌的眼睛看过来，虽然只是扫了一眼，却把她扫得寒毛倒竖——他的眼睛怎么是聚焦看过来的，就好像真的在这个方向、这个距离、这个点上看见了什么东西，不会是精神力进化了吧？
但这回儿小汪淼倒是彻底松了口气：看来汪淼的脑子没受损。
而一个疯狂的，最终改变了地球文明甚至影响了宇宙重启后的地球文明的想法，就在这一刻开始萌芽了。
不过此时此刻，小汪淼还不知道，世俗意义上的事态，已经因为她向汪淼展开灵魂的行为，于离开齐家屯前的那一夜里，像脱缰野马一般狂飙起来了。
【幕二十八】
汪淼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美梦中浸泡悬浮，窒息却也包容，痛苦而又畅快。
他梦见自己诞生在一个部分人类拥有名为“哨兵”和“向导”的超能力的世界，有了新的名字“汪星海”，还成为了一名向导，拥有了一个巨大而又美丽的精神动物，似乎是一只蝴蝶？
他还梦见“自己”与一个大他很多岁的男哨兵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小孩——太怪了为什么男人会生小孩……
他看不清他“丈夫”的样子，他甚至分不清梦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但他记得自己非常非常爱他们，因此在梦即将结束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知道他们“应该”是什么样了——
于是那男哨兵拥有了史强的脸，而那个孩子则确定了是个女孩。
“哨兵向导”是什么东西？那个人怎么会是史强？！还有……“星海”这个名字！
汪淼惊醒过来，但又没有完全清醒。四周黑暗、潮湿、炽热，滚烫的红龙缠绕游走，他也如烂醉般，几乎自暴自弃地热切回应着对方的近乎于挤榨的触碰。龙信抽离他疲惫的口腔，滑过他身体几乎每一处平日里暗无天日的地方，又一次次去而复返，卷住他笨拙的舌头。
陌生的疼痛自下而上完全填满了他。在极致陌生却又令人无法自拔的欢愉之外，他忽然感到委屈，非常非常委屈：他的妻子需要他做家里的顶梁柱却懒得听他诉苦，他的女儿需要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爸爸却过于年幼而无法为他提供支撑，他崇高的事业需要他指明前进的道路却又成了让他生命受威胁的催命符，他德高望重的前辈真面目是恶魔这一事实逻辑通顺只待抓她现行，可能知晓一切的神秘女孩明明满眼写着“救救我”却又一次次将他推开……几乎所有人都在从他身上索取着什么，却又提供不了多少力量。
而他刚认识没多久，却已然成为他最大乃至唯一精神支柱的战友，如今竟然——
“史强，史强，我知道今天是我开的头，但你为什么不把我扔下或者打晕了事，为什么要让一切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局面？！我明明——我明明一直都这么克制了！你让我所有的克制都功亏一篑了！”汪淼想要跟往日一样，向史强抱怨甚至撒泼，但千言万语破碎在前所未有的连续冲击中，最后只有眼泪和哀叫流淌出来。
“怎么啦，淼淼，是疼了吗？要我慢点儿你就直说，”汪淼耳畔响起某人志得意满的轻声调笑，“虽然我真不一定——哼嗯——能忍住！”
汪淼发出一连串猫叫似的呜咽，而后“嗯”地拔高一声，两排平钝的牙气势汹汹地钉在史强的肩头，毫无杀伤力地啃了一口。
“史强……”汪淼细弱的呼唤伴随着浅浅的牙印，刻在史强身上。
于是史强冷硬的心化成了一汪水。
“好淼淼，别动脑子咯，你难受都赖我，全都赖我。”
他用嘴唇擦去了汪淼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世界乘着错误起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