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拈花》枫沐焰

148、第 148 章

　　追过两条街，发现前方三十丈处，火星子四溅，一男一女手持砍柴刀与两股叉，与一只獠牙戳天的猪妖对峙，脸上毫无惧色，不是卓亚的父母是谁？卓亚的弟弟昏迷，被甩在一旁。
　　李拈花本能前冲两步，堪堪想起自己今非昔比，不过是个连卓亚父母都不如的普通人。目光急扫，发现三五步外墙角边一堆杂物，一骨碌窜过去先将自己藏好。
　　“姐姐？”卓亚跟过来，李拈花拉着她在杂物堆边蹲好。恰见猪妖一个冲扑撞倒卓亚母亲，而后转朝男子刨动蹄子。
　　卓亚捂住嘴，堵住惊呼，急切问：“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李拈花在腰包里一阵翻腾，为防意外，她拿了些符咒放在手边的腰包里，好随时取用。翻腾出两种符咒，几十张，握在手中贴住胸前，她不住念叨：“没关系，我不怕，不怕。”
　　鼓足了勇气，吩咐卓亚：“你在这儿别动，我去！”继而大叫一声冲出去，一面快速念动咒语，一面挥出几张黄符。她体内没有气机，不能以灵力、妖力驱动，但好在这些黄符是母亲为她准备，以咒语就可以启动。
　　几张黄符立时绷直，朝猪妖飞射而去，触动猪妖身躯便化作金链将猪妖一圈圈绞住，链子一端扎入地下。紧接着十几张符丢出，黄符齐齐在半空化成五六寸金色小光剑，呼啦啦骤雨似的直刺猪妖。
　　眨眼将猪妖扎透，留下十几个流血的窟窿。
　　李拈花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上动作不断，再次挥出十几张剑符，一面朝卓亚父母亲喊：“带上孩子快走！”
　　卓亚父母闻言，赶忙趁猪妖被缚住，冲上去抱起醒转后看见猪妖正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回来拽起躲着的女儿跑开。
　　蓦地，此处仅剩李拈花与猪妖，她不禁心慌起来。一时意气跑出来，人倒是救下了，自己要怎么脱身才好？前头猪妖疼得嗷嗷叫，疯狂扭动身躯。几十支光剑也没能杀死它，只是让其更愤怒。
　　她一面驱动光剑，一面后退思忖如何逃跑。
　　不远处脚步杂沓，人来人往，人们呼号不断，东奔西走，或是护着家人且战且退，或是护救邻里，没人注意到她，没人顾得上她。
　　不自觉的，在临仙山受刑、被绑在归真柱上，看着昏迷的伯齐，被来往人与妖践踏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心头涌起相似的无助与，孤独。
　　她摁下心头的失落，告诉自己：不要紧，场面混乱，大家都又急又怕，顾不上自己很正常。再者自己一不是他们的亲人友人，二不与他们相邻。谁不是先想到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没人帮又怎样？她还有自己，她可以靠自己逃出生天。
　　李拈花且战且退，猪妖紧追不放。她现下功力全无，很快被追上。猪妖恼她放走自己的猎物，有意戏耍，没有用那对獠牙一下子戳死她，而是铲子似的不断将她铲起，抛开。李拈花一下下撞在墙上，数次下来，几乎爬不起来。
　　“自个儿几斤几两，不掂量清楚，也敢出风头？”猪妖视她如囊中之物，慢条斯理走过来，“看看你救下的好人，怎么个不理你呢？”猪妖刨动蹄子，准备再一次冲过来，“你们人类就是无聊，爱多管闲事。”
　　李拈花撑动双臂，又滑倒下去，也不知肋骨有没有断，浑身疼得厉害。
　　猪妖发动冲刺，踩得地面咚咚响，也踩得她心咚咚如擂鼓。此猪妖有她三倍大，一身紫皮，皮糙肉厚，这么一只大家伙向自己猛然冲过来，不由得她不害怕。李拈花急切翻找腰包，又去翻乾坤袋，链符与剑符不知不觉消耗完了，手忙脚乱翻出几张盾符，她赶忙挥出。单凭咒语驱动的符箓威力自然不如加持了灵力的符箓，盾符张开的金盾能不能挡住猪妖，她心下没底，但便是不能，她一时也没别的办法。
　　很可惜，刺啦一声，金盾在猪妖獠牙的撞击下如琉璃碎裂。
　　仿佛能将她贯穿的锐利獠牙转眼出现在面前，于眼帘中不断放大。避无可避，李拈花本能闭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半空传来一声大喝，睁眼，猪妖被两柄数丈长的光剑刺透、钉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吼叫，尚在挣扎。
　　“妖孽受死！”浮在空中的两名问仙门弟子降落，两人各持一剑，双剑交辉，顷刻斩下猪妖铜缸似的脑袋。
　　“拈花！”两人奔过来扶起李拈花，师姐问，“没事吧？”
　　“没事，可好你们来了。”
　　说话间，上空紫芒闪耀，撕裂夜幕，一朵巨大的紫色光芒凝结成的莲花从天而降，将整座小镇笼于莲花怀抱，便见不断袭来的妖物被挡在一道无形的结界外。
　　而问仙门弟子飞入结界，落在小镇各处，清理被笼在镇中的妖怪。
　　看见紫色莲花，李拈花想起问仙上人屋内那朵铜莲：“师祖也来了？”
　　师姐点头：“铜莲只有掌门能启动。”二人将她扶到小镇中央人多的地方，让她靠墙边坐好，“你且等着，我们去去就来。”
　　“两位不用管我，快去救人。”
　　便在这时，问仙山方向荡来钟鸣，李拈花还不知发生什么，就见来救援的弟子像遭遇此种状况很多回，自然而然分成两拨。一拨留下继续手头的事，一拨腾空化作道道光芒，在最闪亮的那颗光团带领下往西方飞掠。
　　眺目远望，可见他们在半途与问仙山飘出来的光流汇合，继续往西。
　　“定是虞泉又出事。”卓亚不知几时走过来。“姐姐，这个还给你。”她递过来李拈花先前给的桃核手串，愧然垂头，“卓亚配不得姐姐的心意。”
　　李拈花目光越过她，飘向她身后不远处坐在木墩上休息的父母。两人触到她的目光，羞惭地别过头。
　　心下忽然有些凉，却又释然。她能怪什么？能怪他们救下自己的孩子就跑？能怪他们为了保命丢下她？能怪他们没有勇气对抗连自己都应付不了的妖怪？
　　涩然化作一声叹息，她卷起她的手：“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送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你不欠姐姐什么，不用耿耿于怀。”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外人，不是这里任何人的首要选择罢了。
　　卓亚跑走后，她不自觉摩挲脚踝上的金环。这一刻她分外想念伯齐，那个为了自己敢冒天下大不韪、那个无论何时何地第一选择永远都是自己的少年。
　　人这一生能遇到对自己掏心掏肺、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人，实在屈指可数，“遇到了，就珍惜”，母亲的话，她记着。
　　***
　　今日并非没有星子、月光，虞泉却是另一幅光景，周遭漆黑一片，不见丝毫星月之光，仿佛被人罩上一只大罩子。
　　两束光流从南北两侧扎入黑色罩子，出现在虞泉两边，正是真永门与问仙门诸人。
　　问仙门由问仙上人带领，真永门则由一名留守长老带领。临仙山一役，仙门诸多掌门与长老们，皆被冻住。纷乱之际，群龙不可久无首，各门内事务顺理成章由留守长老们接手。为此事，朝日山还出过小一阵风波，传闻其门主之子欲掌舵，然资历不足，难以服众，风头终是暂被压，门内事务由一名能可服众的长老总领。
　　两门弟子刀剑出鞘，长老亦是神色肃然，紧盯着虞泉边上几团黑影。问仙上人挥袖，一张照明符窜上天，须臾将四周照得大亮。
　　诸人看清黑影乃是四只不同于妖族的大型怪物，每只皆好似一幢小楼阁。外头两只顶着大角鹿头山包似的蜘蛛怪，内侧两只猩猩身躯、背上一双飞蛾翅膀的怪物。其怪顶着无脸只有一张嘴的人首，头上一对旋角牛般的角弯屈向下，包裹住脑袋，张开嘴，钉耙似的利齿流涎，手臂的地方则长着两支螳螂前肢似的镰刀臂。
　　四怪簇拥着中央一人，身着黑袍，头戴三山帽，身形比一般男子要纤瘦，细看却是个中贵人，说白了就是宫里的阉人。
　　“何人？”真永门长老首先喝问。
　　对方不答只有一声满是轻蔑的哼哧，问仙上人心中却是自有计较：自归真大会时，聚在临仙山脚下的散修口中得知，妖族倾巢而出进犯临仙山，战况激烈，最后以临仙山十二峰被冰冻结束。不论各门修士还是妖族基本全军覆没，未能逃出。就他们所见，唯有两串黑影携几只怪物在结界关闭前，窜上苍穹。
　　后来妖族换新主，已知逃出的两串黑雾中，一者便是当下妖族掌管事务的妖女鸣音，另一者恐怕就是几乎无人、无妖见过，至今仍笼着神秘面纱的新主。此人一身魔气，也与归真大会曾出现魔气的传闻吻合。
　　只是此人竟是禁中近侍，朝廷的情形多半不容乐观。
　　“你想做什么？”现在他们管不得朝廷，问仙真人喝问。
　　那人发出磔磔怪笑，腾身上半空，双臂扬起，登时周遭气流急遽涌动，无端起了狂风，须臾两团黑紫气团出现在掌中，气团表面游走紫色电弧，毕毕剥剥作响。“你们真的很喜欢问无意义的问题。做什么，看着不就知道了？”下一刻黑紫气团幻化成两柄镰刃，围绕那人手掌翻旋。
　　问仙上人愕然出声：“不好，他是要劈斩空间！”虞泉没有到打开的时间，对方显然是要以一己之力劈开空间。
　　虞泉下接幽冥，幽冥乃三界之一，合于三界规范。此人身缠魔气，劈斩空间，自然不为连接幽冥，那只能是为了幽冥之下、摩诃海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