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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擂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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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来梧桐院送吃食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其他人的,三夫人与申蓉在屋子里纳凉,天气本就热再听得这消息简直让人火大,她指着镇在冰块里的绿豆汤支使申蓉,“你害什么臊,去呀,这点你得学那顾家丫头,该争取得就得主动争取,难不成馅饼能正好掉进你嘴里。”
申蓉脸色更是胀红了,局促不安,“这不是显得和县主打擂台吗?”
申氏心中不耐烦,申家后辈竟没有一个出息的了,只到底是自己的侄女,耐住心思教她,“蓉姐儿,现如今外头世道不太平,你想想就算你做正室,又能嫁到什么人家去,还不如做裴家长子嫡孙的妾呢,我知道你也是有心气儿的好姑娘,只是你要思量清楚了。宁做英雄妾,不为凡人妻。”申氏难得言辞犀利,一语中的。
申蓉神情反复,红了又白,犹豫多时最后似下定了决心,申氏面露赞赏,“这才是我的晚辈嘛。”
侍女捧来一只红檀木的妆匣子,一打开里头都是冀州最时兴的胭脂水粉,申蓉的侍女巧嫣手巧 、重新替她装扮,原本清丽可人的申蓉更是犹如夏季芬芳的茉莉,下巴尖尖,眼含秋水,当真是我见犹怜。
一旁站立的仆妇江绿豆汤装进了食盒里,递到申蓉手边。
她的贴身侍女仔细提着食盒,而她则撑了一把遮阳伞沿着树荫处慢慢走着,一来是想与顾昭错开,避免尴尬,二来也怕天热出汗晕花了妆容,因此到梧桐院时又是小半个时辰了。
如顾昭一般,刚到院子门口,就被两名带刀侍卫拦住,芍药在树荫处立着遥遥地行了一礼。
立在廊下的程松眼皮一跳,这府上表姑娘扎堆来大郎君书房参观了,咳了几声呵道,“瞎了你们的眼,这是申娘子,三夫人的侄女。”
申蓉看了眼虚虚掩上的房门,微微埋下头,“请问表哥在吗,劳烦小哥帮我通传下,”声如呐蚊。
程松打眼下扫过后头的食盒,还能不明白吗,这是来窥探大郎君与长乐县主的,这郎君留县主的时间委实太长了些。
一时间有些棘手,若是说郎君在书房与人议事呢,这县主的丫头就站在这里,若不让申娘子进去,这顾娘子与大郎君共处一室,若是被这申娘子揣测一番再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怕是不可开交了,若是这般顾娘子定再不来了,那他还得被主子收拾。
里头的人早就被惊动了,顾昭吓得瞳孔都放大了,“你要害死我了。”
程松权衡几番,还是挪到门口,“大郎君,申娘子请见。”
“请她进来。”裴曜随口答复,程松跟在他身边多少年,哪里听不出不耐烦来。
推开门向着申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照旧她的侍女也被拦下,她迈着小步踏进了这间从未涉足过的房间。
如她所想,那位姿容拔尘的县主端正坐在一把交椅上,素衫薄裙,不染铅华,更衬得她是蒲柳一般的庸脂俗粉了。
顾昭拿着一方牛乳糕小口咬着,他二人相隔甚远,可是出于女子的直觉,申蓉便觉得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见过表哥,见过县主。”她依然是小声小气的,只是行礼之余颇为大胆地抬眼看了看裴曜。
裴曜头也不抬的执笔而书,不过唔了一声。
顾昭看着这朵夏日小白花颇是清丽,笑着招呼着,“申妹妹来坐会子,我一路过来都要中暑了,大表哥心善,让我缓缓再回去。”
“我熬了绿豆汤,姑母觉得消暑,让我给大表哥送些,正好盛了许多,县主若是不嫌弃可以解解暑气。”
顾昭识趣,“我坐了也许久了,申妹妹再陪大表哥说会话,”她裙摆摇曳,翩然出了房门,领着自家丫头回了莳花馆。
裴曜捏了捏眉心,他的书房平日是断不许旁人进来的,今日因为放了顾昭,后头的人也不好不放。
况且他刚用了一碗冰碗,哪里还吃得下,偏偏今日程林出去办事了,否则这会儿早就找个由头将他请走了。
裴曜只得自力更生,他捏着调羹略微抿了抿,想了想方才开口,“我还有公务出去一趟,就不奉陪了。”
申蓉识趣点头,“那我先告退了,大郎君先忙吧。”
申蓉携了巧嫣走远后,她瞧着自家女郎丧气的样子大约也明白了些,“娘子不必气馁,长乐县主这样的身份,还不是得讨好大郎君呢,哪里又比娘子高贵呢。”
申蓉平日里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那是她的生存方式,不代表她没脑子,“哪里能一样呢?”
若是与顾昭争,她样貌出身已经输了一大截,可是姑母说的对,哪个男子不希望回到院子里,身边女子温柔小意地伺候着。
更何况长乐县主身份再好,能好的过王侯将相,各州节度使之女吗?真论起来,她还未必就输给了她。若顾昭当真迷惑了裴大郎君,那以后哪里有她的立足之地?
“你去买些上好的山药回来,咱们做些山药糕给老夫人送去。”
“老夫人吃惯了身边嬷嬷手艺的,娘子做的能合她胃口吗?”
“试试吧,在裴府叨扰了多时,也还尽尽心意才是。”
“娘子总是这样周到。”
“不周到能如何呢?”她又没那么好的命。
申蓉在府中日子并不好过,她父亲满院子的小妾,她打小就缺衣少食的,阿娘也不受宠。
因此做一个柔顺孝敬的小辈是她一贯的保护色,这做点心只是她微不足道的一项求生技能罢了,手艺自然是不俗的。
今日这一事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传了个遍了,谁不知道大郎君有多抢手,住在一起府上的女郎们蓄足了心思。
杨成君消息也灵通,纤长的手指握着一卷棋谱沉思,听了贴身婢女的通传,让人拿了银子去打赏传消息来的人。
“天气确实热起来了,娘子要不要也给老夫人熬些羹汤,以表孝心。”
杨成君有些怔愣,突然想起母亲说的那些话来。她从前以为只要足够优秀便能脱颖而出,所以她学闺秀礼仪,学琴棋书画,学管家掌事,更是一心专研他最爱的下棋,成为了人人称赞的杨家女,可是他好似也没有注意到她。
反而是女郎们争风吃醋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那他呢,是否也和那些庸俗男子一般享受其中?
“给外祖母尽孝是我该做的,只是别处也不必再送了,那咱们做个酸梅汤吧。”
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做出献媚讨好之事来,旁的人若执意如此也不干她的事情。
顾昭怕热,如今暑气正盛的时候她也不爱出门了,最多就是和裴珍串串门,与姨母坐坐。大多时候都呆在她的小院子里读书写字看账本,偶尔也自己琢磨些吃食出来。
正是天热的时候,她不出门也无事的,主要还是裴曜越来越反常,上回居然还动手动脚的,她有些害怕再遇到此人。
顾昭不想知道这人到底何意,总之他们二人之间没有可能,她也不想在裴曜身上白费功夫,省得到最后怎么哭都不知道。
她心无挂碍,日子这般静好,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小半月。
她上回给裴曜送了吃食,在她看来就算是主动过了,可以安静下来了。
只是她安静下来,屋子里的丫鬟开始坐不住了。
芍药倒还是如往常恭敬又能干,里里外外都由她掌管着,只是到底不是一直跟在顾昭身边的,主仆间还是陌生。
尤其是顾昭知道了她的来历,只觉得这是裴曜安插在身边的探子罢了,与她大多时候都生疏。
采薇那丫头满心满眼都是顾昭,自从得知那绿萼会武功,晴雪又妖妖娆娆不大安分的样子,她便时刻留意着这二人,就怕惹出什么篓子来连累顾昭。
“娘子,那晴雪怕是留不住了。”
“怎的了?”顾昭冷不丁听着采薇这么慎重。
“她时常在外溜达,今日更是了不得,与回侯府的二郎君在那里使眼色呢,眉来眼去的,简直是不要脸,我怕她在这么下去,连累娘子的名声。”
“可有什么人看见了?”
采薇摇头,一脸无辜表示她也不知道。
“她是宫里派来的人,我也不能将她撵走。”
这是太后娘娘给她出的难题呢,是放任这人在自己身边刺探,还是忍不住后将人送去祸害别人,反正如何都是她顾昭沾上泥了。
顾昭后来又思索了许久,晴雪与绿萼二人不能留在她身边,她二人身份太特殊了,放下裴家谁也不能放心,还是要想个法子将人送走。
裴曜今日倒是难得回来得早,匆匆换了一身衣裳便又出门去了。
与这人约无非就是青楼酒馆,只是裴曜不喜烟花之地,今日是在一处酒馆里。
二楼包厢里,裴曜喝了一杯又一杯你,这倒是一反常态,裴曜是很自律的人,平日为保持清醒,从不多喝的,对外均说是酒量不好,不能畅饮,但他是知道的,这区区几坛子薄酒,他就是喝完也不会醉的。
“也不知道这么自苦做什么,人之一生,区区百年,得畅快才是。”
裴曜并不理他,是以他换了个话题,“这女郎还不是对你趋之若鹜的那种?”
裴曜烦躁地开口问他,“若是她总是躲着你当如何?”
“这女子嘛,近之不恭,远之不逊。其中分寸很难拿捏。”
随即收到裴曜不满瞪视,他识趣地往下说,
“这分两种情况。一是两人都有来有往,双方都有点意思的,这时再约她出去游玩,可谓是水到渠成。呃,若是她不搭理人的话就得第二种了。
这第二种嘛,也不难,烈女怕缠郎。今天送个吃食,明天送个首饰,你让她感受到你惦记着她,时时关心她,这时日一久,情愫就有了。只是切记要温柔持久,还需体贴。”
“还有没有第三种情形的。”
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这好似有些过了吧。
“那第三种会有些极端。”
裴曜盯着他,静待下文。
“你知道熬鹰吧,或是驯服烈马,这个你擅长啊,能理解吧,若这女子一身傲骨不肯屈就的话,就断其筋骨,让他有求于你,啊不是,有求于人。”
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奉劝,“若她是个淡泊之人,无所求的话还是第二种法子更可行。佳人如玉嘛,还是需得细心呵护着。不可这么偏激。”
我说裴如晦啊,“你这心上人是顾五娘吧?”
“不是。不是她。”裴曜一口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