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溯回茶馆》咕鸠

30、惩罚

　　宋子远紧张又忐忑地接过茶壶，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在乌市的时候是听说过溯回茶馆的规矩的，那里的人时常会以一种过家家的方式来模仿溯回茶馆的倒茶抚平遗憾，用来消磨那无尽的绝望时光。

　　是以，宋子远看到过很多成功和失败的“案例”。

　　当然，都是那些家伙编造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可宋子远却信了，那是他在乌市里少有的精神支撑，他坚信有一天他会找到溯回茶馆，并成为那个成功的案例。

　　现在真轮到他拿着这让异界里所有人和怪物都趋之若鹜的茶壶，他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

　　“紧张没用，倒茶的结果不会因为你的酝酿情绪发生任何改变，遵从本心就好，开始吧。”

　　傅棠修语气平静地仿佛一个局外人，似乎等会儿要进入虚迷之境遭罪的人不是他。

　　“好……我，我马上。”

　　宋子远深吸一口气，攥着茶壶的手又紧了紧，终于在傅棠修鼓励的注视下缓缓倾斜茶壶嘴。

　　“哗——”

　　清冽的液体徐徐落下，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傅棠修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低头一看，不出所料，茶碗里的茶水已然变成了亮黑色。

　　“咻！”

　　宋子远手中的茶壶突然消失，可茶碗才只倒了一半。

　　“傅棠修……”

　　宋子远语气发颤，他知道溯回茶馆的规则，当然也清楚眼下茶水的颜色代表着情况很不乐观。

　　然而，傅棠修却没说出赶人走的话，只是略显犹豫地端起茶碗浅抿了一口，脸色更差了。

　　“咔咔——！！！”

　　茶馆的窗户齐齐碎裂，骇人的裂纹无限延伸，刺耳的闷响每一下都直击灵魂。

　　宋子远见状，有点慌了，看着吧台上的茶碗犹豫了。

　　他知道，抚平遗憾的第一步，就是要店主和客人共同喝下茶水。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并不满足条件。

　　但他也看到了，傅棠修并没有放下茶碗的意思。

　　突然，傅棠修抬手覆住了宋子远的额头，清凉的精神力徐徐注入。

　　宋子远只觉得脑海中有无数痛苦的记忆翻涌而起，脑子好像要炸开了。

　　“呃——啊！！”

　　宋子远痛苦地按住头，整个人受不了趴在吧台上。

　　傅棠修的状态也说不上好，他尽可能的想要看清宋子远的遗憾，却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穿黑色长袍的背影。

　　那人微微侧头，看不清面孔，口中发出瘆人的警告：

　　“茶水入碗，变为亮黑色，浓香徐徐，则不能入口，需即刻关店二十四小时，否则你将遭受非人的惩罚，傅棠修，溯回茶馆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话落，傅棠修的精神力尽数被退回，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道打了一掌，猛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到了柜子上，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

　　“傅棠修！”

　　乔森一惊，急忙上前，却看傅棠修抬手制止他过去，摇了摇头。

　　“嘶……”

　　宋子远撑着身体起来，对上傅棠修苍白的脸色，绝望开口：

　　“我……没有资格对吗？”

　　“……”

　　傅棠修沉默了几秒，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想要帮一个孩子，结果却跟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没，没关系的，我早就想过会是这种结果了。”

　　宋子远反过来安慰傅棠修，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给你添麻烦了，我……”

　　“啧。”

　　傅棠修没来由的烦躁，明知这事儿他不能管，但这倔脾气一上来，竟是一把拿过茶碗，就要喝下去。

　　宋子远又惊又喜，也伸手去拿茶碗。

　　但下一秒，两人的茶碗也和茶壶一般，突然消失。

　　“唔——！”

　　傅棠修闷哼一声，脸色骤变，踉跄着扶住了吧台，另一只手死死揪着心口的衣服，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他控制不住地发颤。

　　冷汗顺着眉眼留下，涩得眼睛发酸，傅棠修半张着嘴想要吸一口气，却不想脑海中猛地生出一阵绞痛，让他顿时眼前一黑，意识混乱间不知道咬到了哪，一抹血色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傅棠修！！”

　　宋子远瞳孔一缩，慌张地去扶傅棠修。

　　乔森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不由分说来到吧台里，架起站不住的傅棠修，大声问道：

　　“他这种情况你是不是不能插手？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呃。”傅棠修死死抿着嘴不让自己发出脆弱的痛呼声，努力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两人如出一辙的惊慌。

　　果然是半点规矩都不允许违背吗？

　　“咳——”

　　喉咙里猛地涌起一股腥甜，傅棠修没有任何准备，猝不及防呕出了一口血。

　　“！！！”

　　乔森扶着人的手都冒汗了，急道：“你干什么了？！”

　　突然，空气中一阵扭曲，血色的大字倏然浮现，正是那神秘人之前强调过的规矩：

　　“茶水入碗，变为亮黑色，浓香徐徐，则不能入口，需即刻关店二十四小时，否则，惩罚将至。”

　　这一看，乔森和宋子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向傅棠修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

　　乔森语气虽然讽刺，但眼里的担心不是假的，当即把傅棠修交给宋子远，叮嘱道：

　　“把他扶进去，我来关店。”

　　“不用……”

　　傅棠修咬着牙撑起身体，胳膊半压在宋子远的肩膀上，在乔森发火之前，手一挥，门窗尽数封闭，整个茶馆陷入一片黑暗。

　　“好了……”

　　傅棠修深吸一口气，店关了，他就算是真的想违背规则帮人抚平遗憾，也无计可施。

　　等着疼痛稍稍缓解，傅棠修抬起了胳膊，用自己的力气靠着吧台，哑声道：

　　“宋子远，你没被茶馆赶出去，就说明还有机会，以后慢慢来。”

　　“……”乔森沉默了，今天的傅棠修像是变了个人，是因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吗？

　　他是想让傅棠修好好和人相处，不要那么冷冰冰的，但绝不是这种损害自己的方式。

　　忽地，傅棠修察觉到一股舒缓的精神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就听到宋子远发闷的声音：

　　“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不惜伤害自己，也要违背规则帮我？

　　宋子远虽不清楚溯回茶馆规矩的具体内容，但也能猜到傅棠修刚才之所以会受伤，肯定是因为要帮他的缘故，这个认知让他很内疚。

　　“我乐意。”

　　傅棠修抹黑抓住宋子远的手，强行阻止了他的疗伤，将宋子远推给乔森，“我要休息了，你们自便，别打扰我。”

　　乔森有些不放心，“你……”

　　“我没事。”

　　傅棠修打断乔森的话，扶着墙壁回了房间。

　　宋子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病急乱投医地抓住乔森的胳膊，“乔大哥，我是不是坏事了？我……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傅棠修好受些？

　　乔森没有回答，视线一直盯着傅棠修关闭的房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傅棠修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还提醒他要照规矩办事，结果现在自己明知故犯。

　　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的宋子远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黑暗中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我……还是离开吧，乔大哥你帮我和店主道谢，还有，对不起。”

　　“要道谢你自己去。”

　　乔森拉着宋子远往客厅方向走，意料之中的，黎妈妈就在客厅里守着，一脸的心神不宁。

　　见乔森他们进来，黎妈妈惶然抬头：“你说……我们会不会害死他？”

　　好像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傅棠修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不会。”

　　不是乔森的声音，也不是宋子远的。

　　完全陌生的声音。

　　“什么人！？”

　　乔森如临大敌，红色的精神力瞬间爆发，照亮昏暗的客厅，可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哪里有人？

　　如果傅棠修在的话，一定能分辨出，这就是那个神秘人的声音。

　　也是当初……将他留在溯回茶馆，要他成为店主的家伙。

　　……

　　房间内，傅棠修梳理着躁动的精神力，渐渐平复下来，许是及时止损吧，这次的惩罚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现在怀疑，功德值是不是永远也攒不满，你只是想要我永远留在这里，维持你口中所谓的平衡。”

　　傅棠修目光冷厉，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寒意，视线飘忽地看着屋内的某个位置。

　　“呵。”

　　轻飘飘的笑声在屋内响起，一道模糊的影子从傅棠修脚下滋长，缓缓拉长。

　　“当初是你自己愿意的，还记得吗？”

　　“……”傅棠修皱眉，没错，是他自愿的，为了回到现实世界，为了再次见到弟弟。

　　“自己选的路，死也要走完，但规矩就是规矩，别打不该有的心思。”诡异的影子里传出极强的压迫感。

　　但傅棠修神色如常，讽刺道：

　　“我很想知道，茶馆的规则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定的？茶水变黑的这种情况，始终没有明确的原因界定。”

　　这件事傅棠修疑惑很久了，毕竟当茶水变红时，他还知道是客人心术不正，既是这样，他自然不会管那人。

　　可这次他能察觉到宋子远精神力的纯粹，绝非什么恶人，可这样的人，却是最大程度的不被溯回茶馆认可，为什么？

　　诡异的影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不容反抗地掐住傅棠修的脖子，“管好你自己，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