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晴星

3、第 3 章

　　第二章
　　“听说，你又灭了个村子。”坐在紫藤躺椅上，冥色悠悠地问道。
　　“不错，但那又如何？”看着不远处追着一只苍蝇扑打的小男孩，月无邪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葡萄。
　　“你老是这个样子，我们也不太好收场。”轻拈一颗葡萄入口，他不紧不慢道。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而且，你们总有办法把事情遮过去。”她的眉间，浮动着一丝戾气。
　　“是因为他，你才这么干吧。”他仿佛知晓一切，“发泄自己内心的空虚，恐慌。利用鲜血来遮掩自己的软弱。”
　　下一秒，她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他妈为什么总是对我的心思一清二楚？为什么？为什么？”她恶狠狠地问道，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真正了解你的，不是我，是轻尘。从小到大，我们这一群人中，只有他真正进入过你的世界。另外，好姑娘是不应该说脏话的。”他的口气像在谈论隔壁叫阿花的母鸡又下了个双黄蛋。
　　“咣！”短而锋利的剑无力地从他的肩头划落，掉到地上。刚好压死了路过的三只蚂蚁。
　　她跌坐在地上，望着那身首异处的蚂蚁，空洞地笑了。
　　将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冥色低声道：“去看看他吧，另外，换个搭档。”
　　“看他，自不用你提醒，至于搭档，除了轻尘，我谁也不要。”霍地站起身，冷静地将剑捡起，向后一挥，她头也不回地向后院走去，在她背后，精巧的茶几，被一分为二，包括那碟葡萄。
　　“还像以前一样啊，喜欢毁我的东西。”苦笑着观察葡萄整齐的切口，“不过这至少说明，她的剑术还未退步。”
　　“那也得怪你自己愿意让人家毁。”风芸娇笑着从墙后走出。“若是你有心，她还能这么容易地这劈一下那砍一刀，小心把邪儿宠坏了。”
　　一本正经地握住她的手，青年指着小男孩道：“你发现了么？咱们的儿子抓苍蝇很有一套，在我跟她谈话这一会儿，他已经徒手抓住了三只苍蝇。”
　　“什么？”她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完全不顾形象地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仔细查看起来。
　　“臭小子这回可惨了。”微笑着看男孩蔫蔫地接受母亲的训斥，冥色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啊，虚伪的表象，还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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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轻尘静静地躺在床上,神态安详,薄唇勾出一个轻浅的弧度，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及肩的黑发，顺从地披在不染纤尘的白衣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窝投下一片密集的阴影。
　　“他只是睡着了。”无邪第无数次这样安慰自己，可即使她再怎么屏气凝神，也听不到他轻浅的呼吸。
　　“承认吧，那个从小到大对自己最好的易轻尘，你的搭档易轻尘，说过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易轻尘，已经在三个月前的失败中，彻底离开你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不停地叫嚣着。
　　“是么？也许，只是我不敢承认罢了。”轻轻拥住轻尘，将她尖尖的下巴搁在他肩头。眨眨眼睛，几滴大而圆润的泪珠从她微笑的脸庞划落。
　　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并不平滑的表面上雕着几个细长的柳体字，和他腰间的那块拼在一起，天衣无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啊，尽管，充满了杀戮与血腥。
　　曾经，七夕的夜晚，羞涩的少年一把将玉佩塞到少女手里，扭头便跑得不见人影。少女借着星光，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满天繁星，微笑地看着她俏丽的脸爬上一丝红晕，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将那玉佩紧紧贴在胸前。
　　但凡有好开头的故事，一般都不会有令人满意的结尾，他们，也一样。
　　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十四岁的两个孩子，为什么上天，要让他们这么快地阴阳相隔？
　　她短短十四年的生命中，有十年，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每一次或快乐或痛苦的回忆，都有他的存在。
　　淡淡的白影，是她永远无法抹去的疤痕。永远。

　　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直到骨节发青，他死前的低语在她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旋转：“邪儿，再见，再见，再见……”
　　“我要忘了你，轻尘，我要忘了你。”耳语般低声呢喃着，她毅然决然地起身。在她远去的背影后，是他手中制作粗糙却可以看出用心良苦的玉佩。
　　完整的它，看上去如此平凡，退去了光华的珍珠，也比死鱼眼好不了多少。
　　他们曾经的誓言，原以为可以坚守一生，没想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她没能看到，他虚掩的双眸中，有瞬间即逝的液体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