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现场记事簿》姑苏清酒

2、楼道

　　她大着胆子逼自己回过头，瞪大的瞳孔里倒映着后方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也可能什么都有，只是被黑暗掩盖了。

　　也是她回头的瞬间，那个莫名的声音也消失了。

　　至少……至少跑到有光的地方去。

　　她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保安亭，比她当初上学时体测跑的还要用尽全力。迈入光明的瞬间感觉胸腔都是疼的，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发现保安亭通往学校的门是开着的。

　　是保安忘记关了吗？

　　不对，她方才没跑进来的时候看得清楚楚，这里的门是关着的。

　　明明没有风，也没有人，可是门却自己开了。

　　她指腹拂过钢笔上的刻字：城西一中欢迎你。

　　咬牙踏进了这个学校。

　　保安亭里空无一人，通往保安室的门确实关闭着的，透过窗户能看见桌面的水杯，还泡着茶叶。

　　窗口很小，她进不去，但是通往学校的大门敞开着，随时欢迎着她的进入。

　　就在此时，又起风了，夜风拂过她的长发掠过眉眼的瞬间，她似乎看见了黑暗中有一张脸和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可是把碎发别在耳后再仔细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没有人联系她。

　　连那个执行者也没有代为发布任务，也就是说，这里还没有出现完整的境。

　　这个世界看似只有一个世界，却平行重叠着两个时空，活人和死人的世界是重叠的。

　　枉死的冤魂会横生出怨气，怨气滋养灵魂，成为厉鬼。当怨气越深，会不断吸引附近的怨气来壮大自己，厉鬼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做到怨念外放，影响一片区域的人，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空间，命师们称之为鬼境。

　　低端的鬼不够强大，只能创造出所谓的鬼打墙，让人迷失在鬼魂的时空里，数年如一日的重复着反复的行为，永远停留在某一段时间。

　　她在没有同伴和没有任务指引的情况下，误入了一个不完整的境，又或者是走不出去的鬼打墙。

　　那就先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之后还会安排他们来的，提前做下功课也没关系。如果没问题，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她手机快没电了，保安室的桌面上还有一个小型手电筒。她把手顺着窗口伸了进去，将手电筒拿了出来，走进了校园。

　　灯光扫过学校门口横放的长长石碑，上面刻着学校的全称，那红色的字迹，在此刻看来像是鲜红的血。

　　她只扫了一眼就进入了校园，她总觉得自己在找死，因为她心底下意识的想寻死。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自己不能死。

　　这个学校绿化做的非常不错，所以此刻也显得格外吓人又恐怖。走在树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怀疑身后有东西跟着，也怀疑树后躲着什么未知的东西。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也格外刺耳，呜呜咽咽的伴随着沙沙声。她脚步飞快，活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她来到一处教学楼下，用手电筒的灯光扫过了那一排排的教室。手电筒的灯光刚晃过去没一会儿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又把手电筒的灯光移了回去。

　　刚刚有人！有一个人影！也可能不是人！

　　可是照回去刚刚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荡的墙面和门窗。

　　呜呜……呜呜……呜呜呜……

　　有轻微的、细弱的哭声，像是女孩子的呜咽，带着微弱的鼻音。

　　可是谢酒没有哭。

　　她的左眼这次清晰地看见了侧后方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她急忙把灯打过去，可是又什么都没照见。

　　她抬手捂住了左眼，低声呢喃：“别时灵时不灵的啊。”

　　她关了手电筒，因为那些东西基本上不会主动出现光线里。

　　她的夜视能力并不好，但因为左眼的特殊性，在浓重的黑暗里，左眼还是可以看见些许模糊的景象。像是老旧的相机，捕捉着模糊的镜头。

　　嗒嗒……嗒嗒……嗒嗒……

　　过了许久，这次她清晰地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他们一起走在教学楼一楼，每一间教室都有停留。然后又是上楼的脚步声，一个沉稳有力，应该是个年轻人，一个慢慢悠悠，脚步虚浮。

　　然后声音远了，她听不清了，之后就是很明显的关窗户的声音。

　　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暂停了，她听到了两个人下楼的脚步声。步履轻轻，像是没有重量。

　　她耐心的等着，等那两个脚步声的靠近，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有细微的波动，她直接打开了手电筒的灯光，直直地朝向了迎面而来的那人。

　　……

　　顾吟刚毕业回国，就被高中毕业的小表妹拉着去探险，这学校保安也不敬业，不在保安室不说，连门也不锁。

　　林落不听他的不肯回家，非说她以前的初中同学在这里读高中时遇到了怪事，一定要晚上来探个究竟。

　　躲开了保安的巡查，看完那间教室没有特殊以后，失落地随着他下楼。

　　他有些生气她的任性，所以只是拉着她挎包带子带着她往外走没有同她说话。直到眼前突然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等那人慢慢移开了光源，他才隔着镜片看清对面的人。

　　那张脸在夜色中美的过分了，像是电视剧里夜晚出没的鬼怪，漂亮的不似真人。那双眼睛尤其漂亮，形状姣好，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卷。但那双眼睛里却是漠然、麻木又疲惫的神采，像是一个精致漂亮却没有生气的人偶。

　　在这样的时候遇见这样的人，他应该有一种荒谬的见鬼感觉才对，可是心脏虽然跳的飞快，惊艳感觉却远远胜过了惊吓。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光彩，却也只是转瞬即逝，他听见了她很轻的一声：“是个活人。”

　　说完就要走，他急忙跟上去：“这位小姐等等我们，你是学校的老师吗？看上去很年轻不太像啊，我们是偷偷溜进来的，所以不敢开……”

　　“你们？”前方的姑娘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他时披散的长发恰好被夜风吹起，那漠然的眼神隔着随风扬起的长发直直地看向他，仿佛要看清他的灵魂：“除了你，哪儿还有别人？”

　　他猛然惊觉身后的林落安静的不寻常，一回首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手中牵着的也不是她挎包的带子，而是一根白色的带子，看材质，像是窗帘。

　　他虽然带着眼镜，可并不是近视，眼镜只是做装饰用的平光镜，他看的分明，那会儿他拉着的人分明是林落。

　　他隔着镜片看着这根白色丝带的眼神有些不解，这种事实在是太难以令人相信了，随着视线愈发昏暗，他才发觉那位姑娘拿着手电筒走远了。

　　他急忙追上去，就听那姑娘问：“你方才哭了吗？和你一起来的人穿的什么颜色衣服？你们是一起上楼的吗？”

　　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显得斯文贵气，眉宇间却浮躁几分烦躁，在气恼林落的不懂事又担心亲人的安危，和对这个陌生女人的怀疑：“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想找她吗？”

　　“我会去报警。”只不过眼下刚分开十几分钟就报警说失踪也太不可信了，他打算自己先找找看。

　　谢酒停下脚步，“如果我说报警没办法找到她呢？你回头看看。”

　　顾吟回过头，学校内道路两旁的树木随风摇晃出沙沙声响，被月光拖曳出的长长阴影像是摇曳的鬼魅，张牙舞爪的。

　　她关了手电筒的灯，轻声道：“你仔细听，脚步声。”

　　两个人都没有动，过了很久，他却听见了脚步声。明明离教学楼已经有一段距离，他却能听出来那脚步上楼的动静。

　　不知不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那姑娘却突然打开了灯，瞥了他一眼，“别太害怕，我记得你这件T恤要三万，手表也是上百万，我帮你找到你的同伴你给我三百怎样？只需要花你一件衣服百分之一的价格，绝对划算。”

　　谢酒观察过，这个境并没有完全形成，即便是鬼打墙也极其不稳定，看样子那人掉进去的时间不长，一小时之内，把人拽出来应该不难。

　　顾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隐在镜片下的目光虽然有几分怀疑，却还是答应了。

　　谢酒打开收款码，淡淡道：“先付钱。”

　　收到钱以后，谢酒带他上了楼，问：“你们去了哪个教室？”

　　“高三（6）班，三楼。”

　　教室门窗紧锁，隔着玻璃窗，看见里面空空荡荡的，也没有藏人。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能确保她是真人，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有体温吗？”

　　虽然是表兄妹，但是成年了还是要避嫌的，虽然林落害怕时会抱着他的手臂躲在他身后，但是走路时他最多让林落拽着衣角，或者拉着她的背包带子，手拉手还是很少的，但是……

　　“有，下楼的时候她看不清，我扶过她，肯定是活人。”

　　谢酒带着他来到楼梯口，带着他下到了二楼，发现是二楼以后，又带着他继续上楼，然后再下楼，发现是二楼以后又继续重复。

　　顾吟不解询问：“这是做什么？”

　　谢酒道：“我和她羁绊不深，只能带你一起入她所在的境。”说完，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顾吟的手，拉着他继续跑上跑下。

　　如此重复数遍以后，他们从三楼再次下去以后，发现还是三楼，谢酒这才道：“成了。”

　　是鬼打墙。

　　顾吟不信邪地出去看了一遍，在应该是二楼的楼层发现了在三楼的高三（6）班，他正想再下一楼，却听见了谢酒的声音，“往上，她下楼的时候既然有体温，那就是活人，没准就是这个时候掉入了境，你得上楼才能和下楼的她撞上。这个境不完整，很零碎，错过了她就一辈子困在里面了。”

　　明明已经上了好几层了，可是当顾吟查看楼层时，发现还是在三楼，更诡异的是，他听见了重叠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一开始是他和谢酒两人的脚步声，到后来是四个人上楼的声音重叠，最后甚至是五个人的脚步声，这个认知让他头皮发麻，仿佛后面有一堆鬼在追赶一样。

　　但是身旁的谢酒脸色如初，仿佛没有影响到她，只是抓着自己的手，力道变重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会儿，安全起见，他也抓紧了几分她的手，有些凉，像是冰冷的玉。

　　突然一个转弯，他和下楼的林落迎面撞上，然后他听见了林落的抱怨声：“表哥你干什么啊！在前面走就好好带路啊，为什么突然回头？疼死我了。”

　　顾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扶这个表妹，他本来下意识伸出了手，但是很快克制性地收了回来，声音带着几分犹疑：“落落，你现在……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