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山腰木屋话前尘，山顶魔将定去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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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毓枫跟着聂倾文，沿着蜿蜒的山路行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木屋。木屋虽显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想来这便是聂倾文在绣图中的居所。
陆毓枫寻了个凳子坐下，目光始终在聂倾文身上游移。待聂倾文沏好茶入座，陆毓枫率先开口：“罗将军在何处？”
聂倾文戴着手套的手正倒着茶，动作微微一顿，说道：“阁下觉得，将军会与我同住？他自是在对面山顶那间屋子，瞧，便是那里。”说着，他抬手示意。
陆毓枫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对面山上果然隐约可见一间稍显精致的屋舍。
“若公子还有问题要问，”聂倾文双眼眯起，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不如你我一来一往，你问完，便轮到我问。”
陆毓枫暗自思忖，此人倒挺有原则，遂欣然点头。
聂倾文思索片刻，率先发问：“不知公子贵庚？”
陆毓枫如实答道：“上月刚满十七。”
聂倾文听闻，眉头微微一蹙，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陆毓枫见状，颇感不自在，赶忙催促：“把你知晓之事，都如实说来。”
聂倾文似是太久未曾与人交谈，顿时打开话匣子：
“惭愧，鄙人自幼于市井中无依无靠地长大，若不是额前这块胎记被旁人称作月仙现世，恐怕早已沦落街头。所幸得前任国师收养，传授我卜卦之术。师父说我可用，我便追随师父，直至师父病逝，而后我继任国师之位，从此追随陛下。只是，忽的……”
说到此处，他猛地卡壳，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毓枫见状，顿时愣住，赶忙起身查看聂倾文的状况。然而，他体内那股躁动的气息此刻如汹涌波涛般肆虐，让他一步也挪动不得。
“聒噪。”
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刹那间驱散了两人的不适。只见一位黑衣少年信步走来，侧首看向他们。
陆毓枫见状，赶忙唤道：“小落！！”
落悲澜静静地注视着聂倾文，而后转头对陆毓枫说道：“怎么不等我？”
“等你？？”陆毓枫一脸茫然，“我都不知你也进来了。先不说这个，他就是那个国师。”
陆毓枫转头看去，只见聂倾文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闪烁着光芒，正满是崇拜地看着落悲澜。
陆毓枫看看聂倾文，又瞅瞅落悲澜，忍不住吐槽：“一个遮着眼睛，一个只露眼睛，你俩是提前商量好的？”
话音刚落，毫不意外地被落悲澜拍了一巴掌。
聂倾文开口说道：“方才……是聂某身上的诅咒发作，实在抱歉。后面的事，我无法言说，但我能保证，炼魔一事并非我自愿，我也因此被曾经的主上惩罚，不仅被剥去血肉，还死于罗将军刀下。”
诅咒……
陆毓枫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落悲澜走上前，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聂倾文。沉默片刻后，他说道：“这诅咒隐藏得颇深，要解开着实麻烦，不过我可以先将它压制。”
说着，他抬手汇聚强大力量，化作一点光芒，注入聂倾文体内，“你既是鬼魂，便归我管辖，那个老东西还没资格插手。”
落悲澜收手后，聂倾文的魂体明显清晰了几分。他忽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尾音颤抖：“请允许聂某追随大人，自此忠心不二！”
落悲澜闻言，只是从身旁桌上拿起一盏茶，思索一番后问道：“跟着我，就不怕你从前的主子了？”
“从前是聂某不谙世事，轻信了只言片语。如今七十年过去，我已明白其中道理，却被困在这绣图无法脱身。大人一来，我便知晓，您就是我生前卜卦中那位值得我真心追随之人。”聂倾文显得颇为激动，连脊背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兴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默良久。落悲澜终于将一壶茶喝完，语气随意地说道：“行呗。”
听到他的答复，聂倾文重重磕头，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参见主上。”
“停停停，”陆毓枫赶忙举手，“以前的主子是怎么回事？还有，国师你生前就料到会这样？”
待聂倾文站起身，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角后，答道：“实在抱歉，聂某无法透露从前之事。不过，生前我的确略通占星卜卦之术，算出会有一人令我真心追随，只是没料到竟是死后七十年才得遇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陆毓枫满脸的莫名其妙，忍不住低声吐槽：“俩装货。”
不出所料，又被落悲澜拍了一巴掌，这才老实下来。
但陆毓枫始终记得此行目的，连忙问道：“罗华将军，我们能去见他吗？”
聂倾文听闻，双眸闪过一丝尴尬，坦然说道：“将军自然是不愿见聂某的。但若是陆公子和主上，应当还是可以的。”
话刚说完，落悲澜便一手提着一人，一手提着一鬼，如疾风般飞到对面山头，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陆毓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身处另一处，嘴里忍不住“草”声连连。
眼前的建筑比之方才的木屋要大上许多，周围种满了紫藤，门口却突兀地栽着几株白菊。
聂倾文眼神微微一动，轻声说道：“聂某就不进去了。”
话音未落，落悲澜已径直走向屋门。站在门口时，他稍作停顿，似乎在思索是直接闯入还是敲门。所幸，他选择了后者。
房门缓缓打开，那位在故事中威名远扬、英姿飒爽的将军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刻的罗华，虽身形依旧高大，但神色间满是麻木与疲惫。苍白的脸上布满狰狞的黑色裂痕，双眸呈血红色，身上所穿的朴素红袍也褪去了些许颜色。
看见来人，他那如死水般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低沉干涩的声音响起：
“你是如何进来的？”随后抬眸，看到了落悲澜身后的陆毓枫以及聂倾文。
罗华的面色瞬间染上痛恨与愠怒，向后撤了一步，怒斥道：“你们是那家伙带来的！？”
陆毓枫刚想开口解释，便见落悲澜指向自己的腰封，说道：
“聂倾文已在此被困七十年，想来不会与御灵派的人有所关联，将军以为呢？”
罗华看到御灵派特有的黑金腰封时，神色微微一动，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失敬，只是我与那家伙有旧怨，还望海涵。”
说罢，他将陆毓枫和落悲澜请进屋内，自始至终都没给聂倾文一个眼神。
聂倾文就静静地守在外面，连院门都未曾踏入一步。
屋内布置同样简朴，粗略看去，却有许多绣品。
与尹夏的绣工相比，这些绣品针脚略显粗糙，但无一例外，绣的全是尹夏的模样，且都被精心放置在展柜之上。
“七十年未曾有外人踏入，我这儿实在没什么可招待的。”罗华拿出几个红豆饼放在盘中，“这是我自己做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陆毓枫拿起一个尝了一口，确实味道不俗，便一边吃着，一边听落悲澜说话。
“我也不与将军绕圈子了，”落悲澜坐姿沉稳，尽显帝王般的气质，“今早我去过千秋府，窥探到了宅邸主人，也就是将军你的故事。你如今是魔，这与我并无关联。可尹夏是鬼，且她残害无辜性命，事后我定会带她去鬼界赎罪。不过，你们的事有特殊之处，于我有利，所以我来与将军谈些条件。”
罗华听闻，手不禁一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坐在落悲澜对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们原本的故事轨迹该是怎样的？”
“这自然无法透露，”落悲澜声音冰冷，话语毫不留情，“或许你该庆幸，人类寿命不过短短几十载，你成魔后却能多活几百年。魔族死后，意识还能化为陨蝶留存世间。”
“我……再也无法变回人了吗？”罗华声音中满是不甘。
陆毓枫弱弱地说道：“人可炼成魔，然而魔却无法变为人，这是不可逆的。”
落悲澜坦然道：“你成魔已有七十年，而你作为人在世上也不过二十几年，还没适应这身份？若不是成魔，你还能在此处？你也看到聂倾文如今的模样了吧？”
沉默良久，罗华缓缓开口：
“聂倾文是死在我手上。当年，我被操控着杀了尹夏，恢复神智后，便砍了聂倾文的头。那时，他的躯体就已如现在这般模样，我也不知为何，我与他会来到此处。”
落悲澜神色淡然：
“因为是他将你炼成魔，他的魂体被封印在此，你自然也跟着进来了。不过，杀尹夏这事，还真不是他操控的。当时的聂倾文□□已然崩坏，哪还有精力做这些？”
罗华闻言，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他？”
“让你成魔的是聂倾文，所以你杀他也无可厚非。”落悲澜说道，“我可以带你出去见尹夏，不过见完之后，各归各位。你回魔界，聂倾文和尹夏跟我回鬼界，你别无选择。”
落悲澜态度强硬，那游刃有余的气势，让罗华不得不信服。
唯有一旁的陆毓枫，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红豆饼。
许久之后，罗华低声道：“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操控我。”
落悲澜嘴角微微勾起，说道：“你还不够资格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