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璃茉和运动番的适配性》三缺一来不来

6、第 6 章

　　黑瓦白墙的日式住宅藏在樟树叶影里，格子门旁的石灯笼落着薄尘，门楣上挂着的 “手冢” 木牌被晒得泛出温润的光泽。

　　真城璃茉站在门口，目光只淡淡扫过檐下悬着的风铃，便垂落回脚边的石阶上。
　　好像有点印象，但不多。

　　手冢国光刚踏上石阶，门 “哗啦” 一声被拉开，一个壮硕的老人踩着木屐走出来，藏青色和服的衣襟被身形撑得平整，嗓门亮得震得风铃轻响：“国光！回来了啊！”

　　他视线一转瞥见璃茉，眼睛瞬间瞪圆，声音又拔高了些：“璃茉！！”
　　说着大步跨过来，粗糙的手掌已经抚上她的头顶，力道不小地揉了揉，“怎么这么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真城璃茉因为力道被揉得身形微微摇晃，耳尖还留着被声音震得发麻的余感，脑海里却突然闪过模糊的片段。

　　——好像这样温热的手掌，曾把蜜柑塞进她兜里。
　　她低声解释道：“有吃……”

　　“那就是吃的太少！”
　　手冢国一立刻打断，语气斩钉截铁。

　　这时身后传来温和的女声，手冢彩菜穿着米色围裙，鬓边别着素雅的发卡：“好啦爸爸，别在门口堵着了，让孩子们进来。”

　　老人这才笑着让开身，粗粝的手掌还轻轻推了推璃茉的后背：“来来来，快进屋里坐。”

　　日式长桌已经铺好靛蓝餐布，冒着热气的寿喜烧锅、码得整齐的渍黄瓜、还有一盘金黄的炸天妇罗，五个椅子整齐地摆在四周，空气里飘着味增汤的暖香。

　　等到真城璃茉和手冢国光洗手回来后，彩菜正端着最后一盘烤青花鱼过来，瓷盘搁在桌上发出轻响：“国晴他今晚实在赶不回来，公司要加班，我们先吃。”

　　老人已经拿起筷子，闻言哼了一声：“这个国晴，真是，不管他，我们先吃！”

　　桌子中央的寿喜烧还在咕嘟冒泡，汤汁溅起的油星子落在靛蓝餐布上，晕开细小的印子。

　　手冢彩菜往璃茉碗里添了块煮软的萝卜，目光温和：“你的房间我已经布置好了，等会吃完饭让国光带你去看看，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嗯。”
　　真城璃茉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轻轻点了点头。
　　嘴里的萝卜很好吃，很脆，但她却对面前的场景有些无所适从。

　　眼前的场景，温暖的让她陌生。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和爸爸妈妈在餐桌上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了。
　　小学？还是更早……

　　她已经不记得了，她清晰的记忆里只有无休止的吵架和积灰的餐桌。
　　以及犯傻的自己被狠狠训斥一顿。

　　“璃茉，怎么啦？” 手冢彩菜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是不好吃吗，还是不爱吃炸虾？”

　　她猛地回神，连忙，声音轻得像飘在汤雾里：“没有，阿姨做的很好吃，只是我胃口很小，吃不下多少。”

　　老人刚喝完一碗味增汤，碗搁在桌上发出闷响，他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看向了手冢彩菜。

　　“彩菜啊，你还记得吗，小时候璃茉来我们家住的时候，那个时候可是和国光一样高，天天和国光跟在我后面钓鱼爬山的。”

　　”是啊爸爸。”
　　手冢彩菜笑着抿了口茶：“我现在都记得，当时有次一起出去露营，结束了璃茉还闹着不想回去呢，说还要在山上住几天。”

　　这话像根细针，戳破了记忆的薄壳，碎片铺面而来。
　　山间的风、松脂的香、还有少年努力伸长手臂摘下的野草莓，两人脏小猫一样的脸，突然清晰得就在眼前。

　　好奇怪……
　　明明是很美好的记忆，真城璃茉却对他们有些陌生。

　　为什么她会忘记呢……

　　就在这时，不知聊到哪里，老人突然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明天起，璃茉跟国光一起晨跑！”

　　真城璃茉吓得手一抖，空碗差点倒在地上，她慌忙扶住。
　　“啊？”

　　躲在发间的嘻嘻一下坐不住了，“但是璃茉她……！”

　　“璃茉。”
　　老人板起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疼惜，“只有拥有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才能获得足够的力量去追寻想要的未来。”

　　手冢国一放下碗，腰板挺得笔直，语气有些严厉，“还在长身体的年纪胃口小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起身离席，“我吃完了，先行离桌，国光，等会麻烦你洗碗了。”
　　手冢国光抬眸应道：“知道了爷爷。”

　　吃完饭后，手冢国光主动留下来洗碗，而真城璃茉则是在手冢彩菜的帮忙下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谢绝了所有人的帮忙，自己去收拾东西。

　　她住在走廊的尽头，而隔壁就是手冢国光，其他人则是睡在另外一边的走廊附近。

　　“砰”
　　推拉门合上时发出轻缓的 “咔嗒” 声，将走廊的微光与隐约的洗碗声都隔在了外面。

　　“璃茉——！！”嘻嘻扒拉着真城璃茉的书包，“嘻嘻想吃今天中午买的软糖！”

　　“在包里哦。”
　　房间里散乱着各种杂物，真城璃茉没动，只是看着包的方向，“应该是放在中间第二层。”

　　嘻嘻：“好——！！”
　　她熟练的钻进包里，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过后，嘻嘻带着锡纸包的果汁软糖飞出来，“找到啦！”

　　她从里面拿出一颗却不急着塞进嘴里，反而是飞到璃茉跟前，“璃茉要吃吗？”

　　真城璃茉摇头:“没事嘻嘻，你吃吧。”
　　她没起身，就那样坐在门后冰凉的地板上，后背贴着微凉的门板，目光慢慢扫过这间房间。

　　和自己来时想的不太一样。
　　真城璃茉抱着膝盖看着房间的一角。

　　她想到刚才桌上国一爷爷说的话，心里有些复杂。
　　那样温暖的景象，那样的话语，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了。

　　“璃茉——？”
　　嘻嘻抱着真城璃茉的手臂，“要去和爷爷解释一下吗？”

　　真城璃茉抬头，“你说什么？”
　　嘻嘻：“就是早起跑步。”

　　涂着搞笑色彩的小脸上有些担忧，“璃茉已经很久没有运动过了，突然运动的话，璃茉的身体受不了的吧……”

　　“没事的。”
　　真城璃茉的指尖点了点嘻嘻，“爷爷也是为我好的，至于运动量的事情，我明明会去和爷爷说的。”

　　嘻嘻点头：“嗯！”

　　说着真城璃茉站起身，将最近的纸箱打开，将一摞书抱在书架上，站着原地轻轻喘着气，“嘻嘻帮我一起来收拾东西吧，明早还要早起跑步，我们得快一点才行。”

　　“嘻嘻也来帮忙！！”
　　嘻嘻说着把软糖放在一边，抱着纸箱里的漫画书刚想飞起来，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熟悉的男声响起，“是我，手冢国光。”

　　“来了”
　　她把手上的一堆书放在桌上，勉强避开杂乱的地面，几个跨步来到了门口，因为东西有点多，开门都有点困难，真城璃茉只好勉强推开一个小角。

　　她抬头，正好对上手冢国光棕榈色的双眸：“怎么了？”

　　“碗洗完了。”
　　手冢国光站在门口，或许是因为走廊光线昏暗的原因，从她的角度看去，深邃又晦暗不明。
　　他很快开口：“水已经烧好了，你要先洗吗？”

　　真城璃茉看向走廊，“叔叔阿姨呢？”

　　“爸爸还没回来。”
　　手冢国光神色平静，“爷爷和妈妈已经洗完回房间了。”

　　“你先吧。”真城璃茉瞥了一眼杂乱的房间，又扭过头看他，“我收拾完再去。”

　　“嗯。”
　　手冢国光也没有坚持，说完便转身离开，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雨声越来越远。

　　正打算关门时，真城璃茉才注意到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
　　手冢家是传统的和式建筑，尽管经过几代的修缮，但依旧保留着门口正对着庭院的习惯。

　　外边雨势比先前大了些，气温似乎又随着夜的加深降了几度。
　　夏雨总是这样，来得又快又急。

　　她关上门，嘻嘻从软糖后面钻出来，注意到璃茉脸色有点不对，她问道，“璃茉，怎么了？”

　　“没事。”真城璃茉摇摇头，蹲下身将小物什挨个搬到桌上，紧接着顺手将空出来的箱子丢到角落去码好。

　　只是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大的她视线忍不住频频投向窗外。

　　窗户只是开了个小缝，但湿润的雾气却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她走上前将窗户关严实，凉意莫名唤回了几分清醒。

　　似乎每次搬家，都是这个天气。

　　在预示着什么呢。
　　真城璃茉不是很懂，她转过身，继续收拾着东西，等到房间内彻底收拾整洁，已经是晚上11点。

　　嘻嘻已经提前守在睡衣附近了，“璃茉快来快来！我们去洗澡！”

　　“来了。”
　　真城璃茉也有些着急了，老人一般睡得很早，她有些担心自己折腾的太晚会吵到他们的睡眠。
　　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真城璃茉走到门边，捏着门把手轻轻推开门，动作放得极轻。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
　　她刚迈出两步，就瞥见隔壁房间透出暖黄的光。

　　——是手冢国光的房间。

　　他还没睡？
　　真城璃茉有些惊讶，脚步下意识放得更轻，路过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

　　青年的背挺得很直，她站在门口可以看见他坐在书桌前端正的背影，台灯的光落在他垂着的睫毛上，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规整的认真。

　　“好认真……”
　　嘻嘻趴在她肩头，小声感叹，“这个点了竟然还在学习。”

　　真城璃茉没接话，只是捂住了嘻嘻的嘴，悄然加快了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仿佛生怕惊扰了他。

　　她走进浴室，浴室的洗漱台擦得锃亮，相应的地方都贴了标识。
　　等她擦干头发、换好睡衣出来时，指尖的温度还没完全暖过来，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她做好了摸黑回房的准备，可转过拐角，却看见手冢房间的灯依旧亮着。
　　暖黄的光在地板上投出长方形的光斑。

　　应该很晚了。
　　他还在看书吗……？

　　真城璃茉经过门口，目光不自觉扫过房内，他依旧挺直坐在书桌前，里面的笔尖声似乎停了一瞬，又很快响起，依旧沉稳。

　　她放轻脚步走过，没再多看，直到推开自己的房门，才松了口气，她合上门，嘻嘻则是从肩上跳起，朝着窗外飞去。

　　“嘻嘻。”
　　真城璃茉叫住她，“怎么了？外面应该还在下雨。”

　　嘻嘻悄悄的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心翼翼的推开窗缝，“嘻嘻想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学习，说不定是在偷偷看漫画呢！”

　　还没等真城璃茉反应过来，嘻嘻已经飞了出去，只是嘻嘻再次回来，却有些无精打采。

　　真城璃茉看向嘻嘻，“怎么了？”

　　嘻嘻摇头：“没有，他好像睡觉了，房间里黑漆漆的。”

　　真城璃茉叠衣服的手却顿了一下，“他已经睡了？”

　　嘻嘻飞到床上陪着一起叠袜子，“对呀，窗帘拉的紧紧的，嘻嘻什么都看不到，里面黑漆麻乌的。”

　　真城璃茉顺着它的目光看向窗外，雨丝已经歇了，檐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洒在庭院的砂地上。

　　雨停了。

　　她坐在床上，点开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半圈，最终停在那个刚添加不久的头像上：没有照片，只是系统默认的灰色轮廓，备注是 “手冢国光”。

　　这是刚才晚饭结束后，她一起加的，说是有事可以及时联系。

　　嘻嘻趴在她膝头，专注的看着她，“璃茉要发什么话吗？”

　　“嗯。”
　　真城璃茉点点头，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疑了足足半分钟，才点开键盘，指尖在虚拟按键上轻轻滑动。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敲出四个字：“谢谢，晚安。”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真城璃茉合上手机，但消息却回复的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轻得像蝴蝶落在上面。

　　屏幕亮了起来，跳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那个灰色头像：“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