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
-
方澈又一次从县计委的办公室走出来，里头的干事一脸为难，“方厂长，我们都知道这外汇指标对你们工厂来说至关重要，可每个来我们这里申请的工厂都是这样说的，我们也很为难......”
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需要优先选择对全县经济拉动作用更显著的企业。
当然，站在领导的角度，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可自己作为不被选择的小工厂厂长，还是免不了生闷气。
“行啊，你们不给我外汇指标，那我就自己去创造！”方澈气鼓鼓的，转个弯，又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的商务局。
不过，参加广交会这条路并不比直接要外汇指标简单。名额极其金贵，省、市层层筛选，优先保障国营大厂，她这个偏居山沟的社队企业，连初筛的名单都进不去。
更何况，今年的广交会再过两个月就开始了，现在申请，那也只能申请到明年的名额。
方澈想了想，堆着笑脸看向答复她的女干部，“同志，那我可以问问，今年咱们县里有食品厂入选了广交会吗？”
女干部面容和善，见方澈这问题也不是什么秘密的，等到广交会开始了行业内就都能知道，要是销售情况乐观还会有报纸刊登，所以并不瞒着，翻了翻资料告诉她，“今年咱们县还真有一家食品厂入选了，是县第二食品厂。”
方澈连声道谢，出了公社大楼，忙不迭赶到汽车站回去开会。
方澈本想问问雷壮有没有第二食品厂的人脉，好给牵线搭个桥，后续的她自己去谈便是，哪想到情况却不容乐观。
雷壮叹了口气，“二食品厂长这两年可是县里的红人，他为人又强势，恐怕......有难度。”
原来，这县第二食品厂，原本只是第一食品厂的补充，去年他们厂长破釜沉舟，引进来一套相对先进的滚筒式印模饼干机，又看准了本地漫山遍野、价格低廉的山楂，研制出了新品种“红果酥”，一上市，立刻成了风靡全省的紧俏货，今年，销路已经开拓到了全国，靠着这款新产品，二食的产值和利润报表直线上升。
也因此，大家都认为，这次二食参加广交会，想分一杯羹的小企业多的是，这样风头正盛的厂，就算选择，也不会选雷公山农副产品加工厂。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
这样的人脉，方澈思来想去，最厉害的大概就是程主任了，她想去试一试。
程主任的办公室比那几个部门敞亮些，但同样朴素。听方澈竹筒倒豆子般说完困境和想法，程主任靠在椅子里，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沉吟良久。
“小方，你的闯劲，我一直是欣赏的。”他缓缓开口，目光如炬，“想去广交会见世面、挣外快，这是好事，魄力不小。县二食的郑厂长，我倒是有几分交情，替你说几句话也不是不行......”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但你也知道，现在县里、公社的头等难事是什么？知青大批返城，加上原本的待业青年，工作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安置压力非常大。我这公社主任，天天被人堵门。你要我动用私人关系帮你谋这个特别的机会，可以，但我也希望有人能替我分分忧......”
方澈心一沉，这老狐狸......这是要交换条件来了。
“您说，需要我做什么？”
程主任笑呵呵的喝了一口茶，“吸溜”一声，“你的加工厂，想办法吸收五十个待业青年。工资待遇按你们厂的规定来，只要给个正经岗位，解决他们的吃饭和思想稳定问题。只要你能解决，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帮你争取随行的名额。”
五十个！方澈差点惊呼出声。现在全厂上下才五十名正式工，这等于瞬间让规模翻倍！管理、培训、住宿、岗位安排、生产成本......压力骤增。
“程主任，五十个实在太多了！”方澈急忙道，“我们厂现在产能和岗位都有限，一下涌入这么多人，消化不了，反而容易出问题，也影响生产质量。三十个！三十个我尽全力安排，保证都是正经岗位，您看行不行？”
程主任眯着眼打量她，似乎在权衡。五十本就是讨价还价的开价，三十个，若能落实，那也能缓解一部分知青回城的压力。
眼前这姑娘，做事靠谱，程主任很是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方澈忙得脚不沾地。她熬了个通宵，赶出了一份详细的《关于雷公山农副产品加工厂扩招三十名员工及岗位设置规划》，东拼西凑的，愣是创造出了三十个岗位需求。
程主任也没有失言，他在这个工岗位多年，人脉深厚，又恰有传闻他即将调动到县里轻工业局，说话分量不轻，在收到方澈的规划后，他出了面，二食的郑厂长很爽快地卖了这个人情。
“不过，你们厂的产品品类与二食不大一致，他是答应给你这个机会，但是能不能彻底争取到这个机会，还得靠你自己争取。”
“好，我会努力的，谢谢程主任！”
方澈立刻带着样品和规划书，亲自登门拜访郑厂长。那是一位头发花白、作风严谨的老国企领导。方澈“看人下菜碟”，态度谦逊至极，将姿态放得很低。
“郑厂长，太感谢您和程主任给我们这个小厂合作的机会！咱们两家产品，乍看不相干，一个是响当当的拳头产品，一个是特产干货。但是我觉着，在广交会上，咱们是能相得益彰的。”
郑厂长饶有兴致地听方澈说下去。
“广交会的客商来自五湖四海，口味需求天差地别，我们摆在您的产品旁边，绝对不会抢风头。相反的，一定会有人好奇，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怎么被摆在了一起，这无形中增加了您展位整体的吸引力和停留时间，或许还能为红果酥引来额外的关注呢。”
见郑厂长面色平和，方澈继续道，“最重要的，我们绝对清楚主次，绝不会给您的正事添一点麻烦！所有的样品、宣传页、运输，我们自理，只留一个角落，放一个小展架或托盘。我本人也会全程听从您工厂的统一调度，也绝不会抢着跟客商沟通。我们就想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见见世面。”
方澈说完，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回复。
她面上淡定，却是把一旁的郑厂长震惊了好一会儿。
原本碍于程主任的面子，他虽答应下来，却有些不情不愿，打算今天与这位小方厂长见面时，找些由头刁难刁难，以此来观察她的人品。
只是这小姑娘一番话下来，他只觉得这人还真有点本事，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既有格局又十分实在，态度也谦卑，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笑呵呵地点点头，“行，你到时候联系我们厂办的王伟宏就行。”
等方澈千恩万谢地离开，他又给程主任打了个电话，“程主任，这小姑娘，真不错，我都有点想挖人了。”
程主任哈哈大笑，“老郑你是懂人才的。这件事你先别急，我有别的安排，到时候一定优先考虑你！”
另一头，方澈拿着这张来之不易的“入场券”，亢奋但又有些紧张地回到了加工厂，又紧急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除了几个领导层，骨干工人也在其中。
方澈先简单介绍了一番广交会，说明它的重要地位。
下面的韩斌立刻附和，“广交会我知道啊，全国上下最有能耐的工厂都争着抢着去，在那里能和外国人做生意哩，要真能卖出去就是给咱们国家争光了！”
“就是这样！”听到底下人讨论，方澈点头肯定韩斌的评价。
韩斌激动得双眼放光，“方厂长，我自愿报名参加！请让我去吧，我一定好好推销咱们厂的产品！”
方澈好笑道，“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到这里。”
眼看众人眼神认真，方澈也不卖关子，“这次咱们并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靠着县第二食品厂才坐上了这班顺风车，机会难得，只给一个名额，我打算我自己亲自去一趟。等以后咱们能够争取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入场券，我一定优先考虑你！”
韩斌虽然遗憾，但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广交会的含金量，他们这样的小工厂，在那确实不够看。
“同志们，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方澈激动起来，“既然我们要去广交会，那么一定要拿出质量最硬的去，决不能丢了咱们加工厂，丢了帮助咱们得第二食品厂的脸。”
“所以，品控至关重要！从明天起，所有生产线全都给我盯死了！香菇酱的咸度、油料、封装，香菇干的分级、干燥度、包装，必须比以往任何一批货都要严格！”
“李卫红！你负责的质检组，以后抽检比例要加倍，有问题一定整批返工，不能心存侥幸！”
李卫红大声保证，“好！”
交代完这些，方澈缓缓叹了口气，“为了这次机会，我可是向程主任保证接纳下三十个待业青年的，按照目前的产值，那三十个新员工来了以后，咱们全部都得喝西北风。所以这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咱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让加工厂往百人规模进发！有朝一日，咱要以自己的名义去参加广交会，把更多产品卖到全国，甚至全世界！”
经过方澈一番动员，全部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质检组的人自愿加班，抽检比例提高到80%，工人们也都卯足了劲，每一道工序都力争完美，不等质检就自发进行了一轮筛选，下了班也不愿意走，一个个不要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方澈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厂区一片忙碌，心中坠坠地涨着。
她的员工们，可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第 9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