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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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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兰还是没回来。秦阑珊是在何芝岁家睡下的。
何芝岁替人盖好被子,看着人闭了眼才走出来,走到门口就听见爷爷奶奶在窃窃私语。
“那个秦如兰牵扯的事大着呢吧。”是奶奶刻意压低又有些浑浊的声音。
“莫瞎讲,反正是刘龙飞的事,他是主任,我们别掺和。”爷爷倒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些颐指气使的语气。
何芝岁想了想还是站在转角处没动弹了。
“但是芝岁和那小孩走的近呢。”
“都是刘主任,瞎安排一通。”
“芝岁心好,对小孩多照顾着。”
“别让他们走太近了,净惹些麻烦。”
何芝岁抠着墙皮,脑子里百转千回——麻烦?是上城的事情吗……
“他们俩睡了没?”
“不知道,看要不要给他俩添床被子。”
“爷爷奶奶,”秦阑珊从阴影处走出来,“还有被子吗,我和阑珊盖着有点挤。”
“有。”爷爷奶奶异口同声回答了。
“快点去给娃娃拿被子,在我那个房间。”爷爷大手一抬,指向了半敞着的房间。
“你说那床?绿的那个?”
绿色的没找着,何芝岁最后抱着一床大红被子回卧室的,花团锦簇的,上面还有暗纹,何芝岁摸摸那被子光滑的布料,也不禁感叹一下这被子看着忒喜庆了点。
何芝岁瞄了一眼秦阑珊,像是试图从那张孩童的睡颜中看出点隐秘消息似的,可惜没有村头看相大师的本领,无奈也只能睡下了。
早上风风火火地往学校赶,穿过熙熙攘攘上早市的人群,何芝岁目送着阑珊进了小学大门。
“你可tm来了,作业,快啊!”刘俊比何芝岁本人还急,早早地就蹲门口朝人挥手。李怡白了人一眼,继续低头看杂志去了。
“看什么呢?”何芝岁把作业丢给了刘俊。“喏,一科普杂志。”李怡把杂志封面亮给何芝岁看了看,是科技与创世界,“我好像听说过,待会儿借我看看呗。”
“成。”李怡只应了一声,微皱着眉头盯着文章看着。
何芝岁知道她是个书虫,无奈笑着也不再打扰人。
瞄一眼窗外,树木都抽新芽了,在太阳下还泛着初生的鹅黄。秦阿姨和秦阑珊到底……
“你看那些书有什么用,科研早被上城的人垄断了,你爬到什么时候去能有机会接触那些高科技啊。”刘俊嘴欠的很,答案抄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转着笔给李怡泼凉水。
李怡握着书的一角沉默着。
“总是有机会的,往前奔总是有希望的嘛,科研不也是人去做的,我们还年轻,考一个好点的大学,成绩也一直保持好一点,总是有机会的不是吗。”何芝岁脑子里幻想着一片光明的未来,手指一使劲就把旧铁皮文具盒的漆扣了下来,“在看在想在做总是比怨天尤人强的对吧……那话怎么说来着,路虽远,行者终至。”
刘俊玩着手里的铅笔,一副少年老成看破红尘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倒确实还是有希望的,成绩好,家境也还可以…你们加油吧。”何芝岁想起来他这表情为什么眼熟了,很像那些郁郁不得志、喝酒侃大山的叔叔伯伯。
“你知道你还在那冷嘲热讽,看点书吧,猪脑子。”李怡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刘俊倒是老样子的不生气,笑呵呵把作业递给了何芝岁,“我怎么不看,只是看的不一样,我喜欢那人文历史,历史你知道吧,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李怡给了个“信你个鬼”的眼神。
“你看的哪些历史书啊,现在人文社科的资料不是都不怎么找得到了吗。”
刘俊使了个故弄玄虚的颜色,招招手示意人凑近。“我家祖传的。”
何芝岁闻言挑挑眉。
“那还是大清理时代,我们家祖上啊,就觉得搞焚书坑儒这一套使不得……焚书坑儒你知道吧,那是一位古皇帝……”
话还没说完老师进来了,不痛不痒的课程开始,三个人却在下面暗自交流,小纸条上的字龙飞凤舞,何芝岁有些艰难地辨认着刘某人的垃圾字:
“焚书坑儒就是一位上古时期的皇帝看不惯一些其它的异端思想,然后就把那些书和人都毁了,和‘那个时期’一样。”
何芝岁假装看着课本,摸着“那个时代”几个潦草的字迹,一种躁动与凉意从脚底升腾起来。少年喜欢那些带着传奇色彩的东西——权力和隐秘的传奇。
李怡:“那岂不是文物,不上交吗?”
刘俊:“傻子,上交了又一点影子都看不着了,‘中心那群人什么新消息都不给咱,咱也干脆自己研究呗’,我爸这么跟俺一叔说的。”
何芝岁:“好家伙,感觉是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收到处罚的程度。”
刘俊:“可不吗,所以咱们小心点,没事,咱们这儿也管的不严,记得把这纸烧了就成。”
何芝岁:“你有火柴或者打火机吗?”
纸条再递给刘俊的时候,刘俊看着纸条掏了掏口袋,挠了挠头。
何芝岁踹了刘俊一脚,这些年来的默契让刘俊马上朝讲台上瞄一眼,眼瞅着严厉的班主任要走过来了。李怡也慌张了起来,手攥着书角快把书页撕下来。
“开什么小差呢,把纸条拿过来。”班主任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话语里最后的重音吓得全班都按了静默键。
何芝岁一句老师还没喊出口,刘俊一抬手就把纸条塞嘴里了。
老师那粗狂的脸上好像也有了几分错愕,“厉害啊你小子。”
何芝岁真的觉得老师好像要气笑了。
刘俊倒是硬气的很,喉咙一咽纸团就吞下去了。
三个人最终各自挨了十鞭子,跪在板凳上上了一天课。
腿都跪麻了,膝盖红成一片,艰难地动动腿,膝关节转动地像是生锈的零件。
“牛啊你们仨。”
“如果是我们估计就不止十辫子了…”
“你们聊啥呢,直接把纸条咽了?”
一放学人就熙熙攘攘涌过来七嘴八舌。何芝岁还没想好怎么敷衍过去,刘俊就开口了:“聊少儿不宜的东西呢。”边说边倚在后面桌子上,痞里痞气地要把腿抬到桌子上,结果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众人哄堂大笑。
何芝岁摇摇头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少年心性随意,调笑间把那什么纸条上的秘密又忘了,一群人推攘着挤出了教室门。
学校门口热闹的很,周边几家几户地也带些小吃在门口卖,一块钱一碗的冰凉粉或是炸土豆,摊点前面挤满了人,一般来说何芝岁是懒得去挤的,不过走近了就看见秦阑珊正一会儿瞄一眼小土豆——他已然接受这小孩下课就跑过来的事情了。
秦阑珊虽然一会看一眼吃的,但是一瞥见何芝岁还是小跑着过来抱住了人大腿。
“坏了,这小孩赖上你了。”刘俊边啃着烧烤边评价道。
秦阑珊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不挺好,我还怕小家伙怕我呢。”何芝岁直接把小孩抱了起来,人来人往的实在危险。
“他头发自然卷的还挺漂亮。”李怡吃着冰粉赞扬了一句,“要不要吃点,嗯?”说着把吃的递到了秦阑珊嘴边,秦阑珊摇摇头奶声奶气地道了谢,头一低又埋何芝岁怀里了。
何芝岁一手抱娃一手拎着小吃回的家。到门口的时候秦阑珊已经睡着了。放下小吃,摸出钥匙,单手开锁,一套下来也有点费劲。屋里光线不好,摸着黑艰难地把小娃娃放到床上,猛抬头就被角落的人影吓了一跳。
握着一手心地汗不确定地盯着那黑影,“秦阿姨?”潮湿的带着霉味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秦阿姨你没事吧。”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才渐渐看出来秦如兰靠在了角落的柜子上,一只手捂着腹部。何芝岁不确定,但直觉觉得那里渗出着血。
何芝岁靠近了想把人扶起来。
“止痛药,还有纱布,在左边那个抽屉里。”微弱的声音从苍白地有些的透明的嘴唇间发出,何芝岁莫名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药和纱布都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