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情人》施宁

9、出柜

　　次日，手机闹铃毫不留情地响起，陈文序骂骂咧咧地睁开眼睛，已经很久没像昨晚那么喝了。

　　陈文序颓然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发呆，他睡在自己床上，应该是成洺送他回来的。

　　从卧室出来，陈文序下意识往陆彧的房间里看了眼，人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去上班了，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喝成那样，有没有吵到陆彧。

　　陈文序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他刚喝完水，就听到客厅门的提示音响了，接着，陆彧从门外走进来，“醒了。”他放下手中的早餐袋子，朝陈文序走来：“有不舒服吗？”

　　陈文序怔怔地看着陆彧，“还好。”他握着水杯回答：“你去晨跑了？”

　　“嗯，我买了小笼包和油条，还有粥，你看你想吃什么。”陆彧拎着袋子，将早餐摆上桌。

　　陈文序慢条斯理地靠近，他望着陆彧修长的腿，心头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陆彧发梢微湿，额头上束着发带，通常陈文序起床时，陆彧已经上班离开了，所以陈文序很少见到陆彧晨跑的样子——
　　带着生人勿近的凌冽，但包裹在运动服里面的身躯却莫名吸引人。

　　陆彧拉开外套拉链，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差点撞上陈文序，但陈文序却不闪避，仍距离陆彧很近地站着。

　　“嗯？”陆彧询问般地望着陈文序。

　　陈文序的目光落在陆彧颈侧，那处冷白肤色上浮现出几抹草莓色。

　　“……”陈文序胸口一咯噔，心想这是哪个小妖精留下的？他抬手按住陆彧颈侧，倾身皱眉：“这个？”

　　陆彧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陈文序蓦地想起自己身份立场，再怎么说，他和陆彧的关系都轮不到他去质问陆彧。

　　“怎么？”陆彧莫名其妙地问。

　　“没事。”陈文序后退半步，垂眸离开餐桌，他径直走向卫生间，洗漱过后，陈文序换好衣服，拉着一张脸准备出门。

　　陆彧正在喝豆浆，“你不吃早饭吗？”

　　陈文序态度冷淡：“没胃口。”

　　陆彧拿着杯豆浆走过去，递给他：“路上喝。”

　　陈文序面对着他，努力地心平气和，“……”

　　“豆浆适合宿醉后喝。”陆彧面色如常，甚至和平常一样体贴。

　　陈文序深呼吸一口气，接过了豆浆，“陆彧。”他道。

　　陆彧怀疑他还醉着，不然一大早怎么这么奇怪，他应道：“嗯。”

　　想了想，陈文序皱眉道：“如果你有别人了，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还你钱。”

　　“……”陆彧的眼神疑惑起来。

　　越说越不痛快，陈文序忍着复杂的情绪，快速道：“我不喜欢三个人…或者多个人。”

　　“……”陆彧回忆起陈文序的行为，他抬手摸向自己颈侧，脸色十分精彩。

　　陈文序看向陆彧，啧道：“你有听吗？”

　　“你不记得了？”陆彧反问。

　　陈文序疑惑：“什么？”

　　陆彧走近一步，陈文序能闻到他身上潮湿的味道，然后是熟悉的温热气息，陈文序微怔，湿润的触觉落在脖子上，这亲吻一触即分，“想起来了吗？”陆彧在他耳边轻声问。

　　陈文序喉结滚动，像是卡碟的放映机突然转动，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不可言说的画面，有他抱着陆彧不撒手，还有陆彧帮他手动解决需求的，更有他按着人亲个不停…

　　原来陆彧的草莓是自己种的，陈文序先是理所应当地松了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怎么能这么尴尬？喝醉酒的惩罚就是次日大早的社死么。

　　陆彧想笑，但忍住了，“我也不喜欢三个人，或者多个人。”

　　“……”陈文序掀起眼皮，他眼尾上挑的弧度有些薄情，陈文序抬臂勾住陆彧的脖子，贴上陆彧的嘴唇。

　　好吧，从看到陆彧从门外回来那一刻，他就想这么做了，熟悉的身体碰撞，像是火花一样噼里啪啦地不受控制。

　　陈文序的隐秘渴望从心底蔓延到身体，他搂着陆彧的腰将人按在墙上，略显急切地想要获取更多，但却不得其法。

　　伴随着愈发粗重的呼吸，陈文序稍微松开陆彧，低头吻在陆彧颈侧的草莓上。

　　“你最近有些主动。”陆彧偏了偏脑袋，顺从地露出脆弱的脖颈，这举动无异于野兽袒露自己柔软的肚皮。

　　陈文序气息微喘：“不喜欢？”

　　“喜欢。”

　　“陆彧…”陈文序凑近打量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火不由得烧得更旺了，虽然他对和陆彧上/床没有那么热衷，但他却克制不住地想跟陆彧亲近。

　　陆彧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不上班了？”

　　“……”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陈文序顿时没了半分兴致，他不甘心道：“你不用上班？”

　　“我调休。”

　　怪不得有时间出去晨跑。

　　陈文序来到公司时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但他面不改色地经过员工工位，看起来就像是早就来了公司，只是中间出去了一趟。

　　成洺比陈文序还不靠谱，他是中午打着哈欠出现在食堂的，看到陈文序出现在员工食堂，成洺还挺惊讶：“你不是一直不吃员工食堂吗？”

　　“没胃口，对付几口得了。”陈文序心不在焉道。

　　成洺举起大拇指，感慨：“你是真能喝啊。”

　　陈文序横他一眼：“你就偷着乐吧，我给你挡了几杯？”

　　“嘿嘿，我序哥是谁啊。”成洺恭维道：“不过昨晚到了最后，林瑶晴真管我要你的名片了。”

　　“意料之中。”陈文序看着窗口的菜肴，随便点了两个素菜。

　　成洺好奇地问：“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苏敬泽？”

　　“不认识。”

　　“那你就让小茹那样说？”成洺惊讶道：“林瑶晴还以为自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东风呢。”

　　陈文序老神在在道：“慌什么？苏敬泽那边我会去谈，都想做东风，谁来做万事？”

　　“……”

　　两人一起坐下，手机叮铃叮铃地响了两下，陈文序和成洺一起拿出手机，一个叫“狐朋狗友”的微信群里冒出一句话。

　　胡麓：@文序，今晚再出来玩呀。

　　“哪儿冒出来的群？”陈文序奇怪地皱眉。

　　成洺看着消息解释：“哦，我们平时聚会的群，你昨晚刚加的。”

　　陈文序不记得自己加过，他怀疑道：“我加的？”

　　“对啊。”成洺点头，乐道：“你还说你来攒局。”

　　“开玩笑。”陈文序刚要委婉拒绝，就看到群里又冒出一条。

　　郑煜闵：哈哈哈，序哥记得带上嫂子啊。
　　胡麓：是的，让我们好好看看是哪位大帅哥拐跑了我们陈大制片人。
　　后面跟了一水儿的揶揄调侃。

　　嫂子？大帅哥？
　　陈文序愣住了，接着，他恼火地看向成洺：“你跟他们说我和陆彧的事了？”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成洺立马反驳，他可不背锅。

　　“胡说。”陈文序可不会把自己被包养的事拿出去乱说，这可不光彩。

　　成洺拿出手机，哼道：“早知道你会不认账，自己听吧。”

　　录音被点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嚷嚷：

　　“我老婆是个大帅哥！”
　　“那什么，爹系帅哥！”
　　“温柔帅气又多金，稳重可靠还贴心…”

　　路过的人对陈文序频频侧目，陈文序忙按断录音，“……”他神色晦暗不明起来，以前喝多没干过这么不体面的事啊，他暗暗反思。

　　成洺幸灾乐祸道：“我阻止过你。”

　　“……”

　　“不过序哥，陆教授人真挺好的。”成洺由衷道：“我昨晚送你回去，他都睡下了还起来照顾你，别提有多耐心了，这就是爹系，对，爹系男友。”

　　陈文序扫他一眼：“你才是儿子。”

　　“好的，陈爹。”成洺无所谓道：“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gay了。”

　　“少放屁，我不是。”陈文序迅速否认。

　　陈文序婉拒了“狐朋狗友”群的邀请——得让那帮人明白，他可不是能轻易请动的。

　　不出所料，几天后，林瑶晴联系了陈文序，两人约在林瑶晴的餐馆会面，陈文序详细介绍了这次的影视项目，林瑶晴边听边提出要求，整个下午过去了，工作也聊得差不多了。

　　“剧本我很满意，后续工作我经纪人会负责。”林瑶晴举起饮料，对陈文序客气地笑了下：“合作愉快，陈总。”

　　“合作愉快，林老师。”陈文序得体地举了下咖啡杯。

　　这是林瑶晴的餐厅，饭钱自然就免了，但陈文序来之前为林晴瑶挑选了礼物，也不算失礼。

　　路过前台时，陈文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开口：“陆彧。”

　　陆彧正在结账，听到陈文序的声音，他始料未及地回身，“文序？”他稍显诧异，随后笑道：“你也在。”紧接着，他注意到陈文序身后的典雅女人。

　　“对…”陈文序留意到陆彧的表情有一瞬间不对劲，心道陆彧别是多想了，忙解释：“我来谈工作，你呢？”

　　陆彧微笑着说：“学生们邀请我来这边参加聚会，我过来看一眼。”

　　林瑶晴这几日也听说了陈文序的男朋友，只是她以为，像陈文序这种类型的应该配个清秀可爱的傻白甜。
　　毕竟陈文序长了一张很精致斯文且花心的脸，没想到，陈文序的男朋友竟然是这种类型的。

　　很帅。
　　比陈文序还帅。
　　陈文序是俊得美感突出，他男朋友倒是俊得出挑。
　　更没想到的是，这大帅逼还是陈文序的…老婆？
　　林瑶晴微微挑眉，几不可见地翘了翘唇角。

　　“林老师，”陈文序微笑着介绍：“这位是我…”笑容僵住了？我什么啊？陆彧是他什么人？
　　“我家里人，我们家管事的。”陈文序反应很快地说。

　　陆彧微微颔首，低醇的嗓音中带着礼貌的笑意：“林老师你好，我是陆彧，是你的剧迷。”

　　剧迷！？
　　陈文序迅速看向陆彧，心中分析，所以刚才陆彧的微表情变化不是怀疑他和女生约会，而是因为看到了偶像？

　　呵。

　　陆彧给学生们的包间付完钱，和陈文序一起离开，“这里离学校不远，我没开车。”陆彧说：“我还得回学校，晚上可能很晚回去，你先睡。”

　　陈文序说：“嗯，我送你过去。”

　　“好。”陆彧和他并肩走着，自然而然地问：“我们的关系不影响你的工作吧？”

　　“怎么…这么问？”陈文序扭头看陆彧。

　　陆彧随意笑笑：“我看你刚才介绍我的时候，有些为难。”

　　“哦…”陈文序舔了下嘴唇，寻思着那我也不能介绍你是我金主吧，他清了下嗓子道：“没事，林老师不是爱八卦的人。”

　　“这就好。”

　　两人来到车旁，陈文序的手机响了，陆彧体贴道：“我来开，你接电话。”

　　“好，谢谢。”陈文序把车钥匙递给他，一边坐上副驾驶，一边接听电话，“小胡总，什么事？”
　　打电话的是胡麓，陈文序心想，他该不会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去找他女朋友谈合作的吧…

　　不慌，能应付。

　　“文序，瑶瑶说你老婆又高又帅，我不服气，她就没夸过谁帅，你快把你老婆带出来给哥们儿们认认脸。”胡麓懒洋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什么瑶瑶说我老…”语塞，陈文序下意识扣紧电话，他心虚地瞄了眼正在开车的陆彧，一言难尽道：“…什么时候说的？”

　　“就刚刚啊，我们才挂断电话，瑶瑶把你男朋友夸得天花乱坠，顺便提一句，她觉得你是老婆。”

　　陈文序：“……”
　　是谁说林视后高冷话少不八卦的？

　　胡麓一本正经道：“你不带就说明你不认真，你玩弄人感情啊你？渣男了。”

　　陈文序心道，你也配说这句话。

　　带陆彧过去？带陆彧过去看笑话吗！他们不会真以为他们喝醉之后很体面吧？

　　这不是污染陆教授的眼睛吗？

　　更重要的是…
　　陈文序也不管电话里胡麓在说什么，他眉心微动，心不在焉地想，一直以来，他和陆彧都不干涉对方的工作，贸然把陆彧拉进他的圈子里，他担心陆彧会不习惯，而且，这圈子又算不得干净，他怕…
　　这会影响陆彧对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