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是生非》林穷云

4、第 4 章

　　顾生生被奇怪的动静吵醒，“啪”一声，像什么重物倒地，他按亮手机，凌晨三点。

　　被手机光一照，人清醒过来，终于记得去寻哪里发出的动静。

　　这周末老大在参加实践活动，老三和女友约会，寝室里只剩下他和周弦，毫无疑问刚刚的动静是周弦发出来的。

　　这么大的动静，是从爬梯摔下来了？但是......为什么没有爬起来的声音？顾生生这么一想，剩余的困意顷刻间消失，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周弦？”顾生生试探的喊，微弱的光在宿舍地上扫了一遍，扫到了蜷缩在地上的一团阴影。

　　顾生生以为周弦摔了个好歹，心跳一下加快，几步跑到周弦旁边，大喊，“周弦，你怎么了周弦！”

　　在他大呼小叫下周弦皱了皱眉，有了醒过来的迹象。

　　“你别晃我。”周弦说，他从地上慢慢支起身子。

　　顾生生连忙收回手，心跳还是很快，手电筒照不全，他不知道周弦身上有没有伤，疑心周弦是磕到脑子了，紧张的蹲在周弦身边，一连问出许多问题，“你怎么了？哪难受啊？是不是摔到头了？刚刚是昏过去了吗？”

　　“不是不是”周弦说话的声音有些哑，说话间呼出一股热气，顾生生挨得很近，终于后知后觉对方身上不正常的高热。

　　“顾生生，我好像，有点发烧。”周弦说完，似乎支撑不了脑袋的重量，一脑袋抵在顾生生胳膊上，毛茸茸的头发从他的睡衣刺进来，刺的人发痒。

　　“想下来上厕所，但是最后一步脱力了，摔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天旋地转的，很恶心，就想先躺会儿”

　　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磕到脑袋，没有性命之忧，顾生生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开玩笑了，“好可惜，我以为你摔出事了......痛失保研的机会。”

　　和他打球时的周弦有多生龙活虎此时看起来就有多虚弱，居然不和他斗嘴，只是动作很不规矩，撒娇似的把脸贴在他裸露出来的胳膊上消热。顾生生确信周弦发烧了，估计还是高烧，他被烫的一个激灵。

　　“好了好了”他受不了没有分寸感的周弦，推开发烫的脑袋。“你先从地上起来。”

　　要命，今晚寝室人都不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艰难的把周弦扶去上厕所，又觉得烧成这样睡着上铺不太安全，把周弦扶到了自己床上。
　　“我桌子底下那个抽屉里，有个小药箱”，周弦削弱版坐在顾生生床上使唤道。

　　顾生生一阵翻箱倒柜，找到后拎着小药箱一回头，周弦居然在脱衣服。

　　“你在干嘛？脑子烧坏了？”顾生生吓了一跳，毕竟一回头自己床上做了个半裸美男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

　　周弦应该的确是难受，说话的时候都闭着眼，“你不是....爱干净吗。”，言下之意是他刚躺地上了，怕顾生生嫌弃。

　　顾生生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确爱干净不错，但是也没有到这个地步，况且周弦都发烧了，这时候讲究干净不干净的，也太不人道了。

　　他手里拿着药箱。没法阻止周弦剥自己的衣服，剥完上衣脱裤子，幸好那人还残存一丝理智，没把内裤一块儿剥下来。

　　顾生生先把空调关了，又从药箱翻出体温计，用酒精消了毒，塞周弦嘴里。

　　发了烧的周弦实在是看不出之前强势不讨人喜欢的样子，顶着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嘴里含着体温计不方便说话，黑黝黝的眼盯着顾生生，顾生生走哪他盯哪，像小朋友，也像某些被主人下了命令乖乖坐着的大型犬。

　　“你先睡我的床吧”顾生生示意周弦躺下，周弦像内存爆满的电脑，运转不过来，差了半秒才哼出一句，“嗯？”

　　顾生生放弃沟通，直接把他摁倒在床，再把被子给他盖上，顺手把体温计抽出来，一看，39度多。

　　“你烧到了三十九度”顾生生说道，想起刚回寝室的时候周弦把空调开到18度，风力拉满，然后在空调底下站了半天，他洗完澡回来看到周弦还站着吹风。

　　“我去”周弦突然增大音量，吐字清晰的说，“我真牛逼！”

　　顾生生把药塞进周弦嘴里，在心里吐槽了句傻狗。

　　周弦没意识到塞进嘴里的是什么，下意识合上牙齿，又舔了一圈。

　　顾生生像摸到电门，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唰唰唰”抽了三张纸，使劲擦手指，一边擦一边甩头，试图把刚刚诡异的触感忘掉。

　　等他心里默念三遍“不要和病患计较”后，调整完表情把水递给周弦。

　　“我已经吞掉了”周弦像邀功一样，把嘴长大给顾生生看，顾生生面无表情抵着他下巴把他的嘴合上。

　　“顾生生，你的耳朵有点红”

　　“闭嘴，睡你的觉”

　　这病患怎么该迷糊的时候不迷糊了？

　　顾生生被周弦鸠占鹊巢，自己只能爬到上铺去睡，以为合眼就睡着，但是裹上被子，被铺天盖地的周弦的气味包裹，实在感觉太奇怪了。

　　周弦身上有股很清爽的香味，顾生生估计是洗衣液的味道，并不浓烈，但是非常好闻，像阳光下晒化的一块海盐皂，如果不是两人之前积怨，顾生生会在闻到这个洗衣液的第一时间问周弦牌子，这种气味此时无处不在的入侵着他，让他感觉......让他感觉自己被周弦拥抱着，他为自己的联想感到羞耻，又忍不住心猿意马的想到周弦舔舐他手指的感觉。

　　......诡计多端的直男。

　　他把爆红的脸埋进被子里。

　　又过了大半小时，顾生生认命的坐起来，爬下爬梯，此时天光已经隐隐透过来，顾生生看到周弦的脸烧的很红，他用手背摸了摸周弦的额头，烫的厉害。

　　退烧药可能没起作用，顾生生叹口气，这时候只能靠物理降温了。

　　他搬来水盆，把毛巾浸湿又拧干，甩了甩手，把毛巾贴到周弦额头上。

　　高热终于得到了纾解，周弦露出惬意的表情。

　　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顾生生坐在床边，望着周弦，回想起自己的小妹。

　　小妹是小姨的女儿，早产儿，从小体质不好，三天两头发烧，他刚来小姨家那阵子，小姨的经济压力陡然增大，经常夜不归宿的在单位加班提业绩，照顾妹妹的责任就落在了顾生生身上。

　　那时候妹妹太小，不懂什么道理，也不懂照顾失去双亲的哥哥的心情，只懂这个哥哥来之后不但分走了妈妈一半的关注，还经常见不到妈妈了。

　　生病的林念卿看起来很可怜，小手手背上姹紫嫣红，都是打针留下的乌青，小脸烧得通红，头发一绺一绺黏在脸上，被病痛折磨着，忍不住的歇斯底里的哭，一会儿哭着“要妈妈，要妈妈”，一会哭着“不要哥哥，哥哥走”

　　顾生生一开始手足无措，听了小孩伤人的话也偷偷垂泪，他也想妈妈，也想这样歇斯底里的哭。但后来，他开始对那些话熟视无睹，对照顾妹妹逐渐驾轻熟路，会替妹妹擦干脸拍着妹妹唱儿歌，能很快的哄妹妹吃药、睡觉。

　　昏暗的房间，两个半大的小孩，一个躺在床上，另一个跪坐地上，左手边是水盆，右手边是铺开的作业，四散的铅笔。

　　小男孩撅着屁股做几道题，又听到妹妹的呓语，手忙脚乱的把毛巾重新浸水里，又咬牙切齿用尽力气拧干，贴到妹妹额头上。

　　......兵荒马乱的那些年，幸好都过来了，无论是他还是妹妹，都很好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