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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万寿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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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天黑的早,加之雨天,雨雾驱逐了一部分光线,带来了幽静的黑。
澄黄的壁灯微微亮着,不刺眼的光线,暖烘烘的房间,促进了睡意的滋生。
她们几个垫饱了肚子,又不想下楼,然后以玩了一天很累为由推辞,没有去吃晚饭。
班澜和陈倪确实是累坏了,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清醒的睡不着的只有谢无愠一个。
她也没打算睡着。
她在赌敲门的人会不会来,在赌今天晚上会是平安夜。
谢无愠紧盯着时钟上的时间,一边推理思绪,说不清是不是线索的东西堆在脑子里疯狂地打结。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智能手机消磨娱乐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针才稳稳地停在了数字三前。
那双手精准地敲响了她们的房门。
咚咚咚——
每一次声响都在夜色中蔓延放大。
敲门的人刚开始还有些规律,到后面逐渐不耐烦,拼命地敲打房门,债主追债似的。
声音的弧线盘符在头部上空,刺激着人的神经,像是一万只蜜蜂同时振飞。
班澜先是捞起被子翻过身,试图堵住幽怨的哀鸣,冲着门口怒骂,“吵死了!”
可这句抱怨用被子盖住,没起到多大作用。
谢无愠无声地转过头看了眼蜷缩在被窝下的两人,走到了石像前。
敲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雨夜的喧嚣。
班澜一个没忍住,掀开被子直接坐起来,踩着拖鞋蹭蹭蹭就往门口走。
那个架势看起来是去干架的。
陈倪也醒了,头发抓的乱糟糟的,眉头紧皱,靠在床头发愣。
班澜的手刚落在门锁上,谢无愠就及时出声阻止,“别开门。”
这是一场让人放松戒备的引诱。
引诱人自愿地奔赴死亡。
村民的提醒如同一杯冷水浇灌在头顶,班澜被刺激得睡意全无,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瞪大着眼睛干巴巴地望着门。
差一点,她可能就死了。
谢无愠找来香火点燃,随意拿了个没吃完的红薯插上,供奉到石像面前。
这香还是她今天在祠堂偷拿的没烧完剩下半截的三根。
没多久,和祠堂一样的檀香弥漫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然后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也许是闻到了香火的味道,门外的声音骤然停下。
不确定人有没有离开,她们也不敢开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没有休息后的大脑又开始犯困。
“你先回床上躺着吧。”谢无愠细声叫班澜,兀自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你呢?”班澜问她。
谢无愠抓了抓披散着的长发,看起来并没有被外面的事情所影响。她半真半假道:“我还不困,再坐会儿。”
“好,那我先睡了。”
说罢,班澜重新盖起了被子。
谢无愠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二十多年来都没碰见过这种场面,再说了,她连密室都没玩过。
她表面上看着无所谓,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振动,需要花费巨大的控制力油然而生的烦躁与不安。
今晚会逃过一劫吗?
没到白昼,这就无法肯定。
时钟行走的匆忙,伴随着雨声,催人入眠。
谢无愠没眯多久,在太阳升起时准时打开了房间门。
地上还是有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上一秒还在庆幸,下一秒如临深渊。
现实把她的心脏高高捧起,又狠狠丢下。
明明算准了的,昨晚只要她们不开门就不会有人死的。
怎么还会有人死啊。
谢无愠脚步悬浮,整个人就像行走在空中,面对死亡的绝望在全身蔓延。
最后,她无力地蹲在地上,维持着仅有的形象。
季雨林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身子弓起,连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没精打采。
谢无愠低着头没看他,视线始终没有与他发生交汇。
“你知道会有人死,对不对?”
虽说这是一句疑问句,但听起来绝对是肯定。
谢无愠没有责怪季雨林的意思,只是没控制住自己说话的语气,说出来就多了几分怨气。
季雨林没有回答她,是或不是他都不在乎。
他把自己抽离于整个游戏之外,不打算干涉游戏里发生的任何事,他只想做他想做的。
但这些他都没说,他宁愿保持沉默。
谢无愠清楚自己的失控是因为事情超出她的计划带给她的不安感,所以等她反应过来,也及时地道了歉。
季雨林似乎不在意,只道:“没事的。”
早起的人习惯卸下防备,然后吓得哆嗦地躲进房内。
等缓过神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们又走出来,像昨天一样围绕着死者。
死者是谢无愠旁边房间的,据说是昨天被吵醒开了门,一股蛮力将人拉出去,活生生地杀死。
丁点儿声音都没出。
同房间的几人害怕,哆哆嗦嗦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紧闭着眼假装自己在睡觉。
半梦半醒间来人把门关了,具体是谁无从知晓。
他们又目睹壮汉拿来麻绳捆人,经历起和昨天一样的场景。
导游告诉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他们村的宝地。
一开始大家期待值都还挺高,直到爬山越岭钻进了溶洞,期待值就坠落谷底。
山的深处,杂草丛生,来往的风经过洞口,低吼一声。
还在洞口,这处的气温极速降低,空气里水含量攀升,皮肤好像附着了一层薄膜,格外黏腻。
“这深山老林有什么好参观的。”
导游没解释,从包里找出手电筒,一个一个分发过去,“我们等下进去的时候请大家注意安全,跟随我的脚步,出事概不负责。”
洞内的环境属于低温潮湿阴暗,适合一些动植物的生长。
手电筒的灯一晃,惊起倒挂在石梁上的蝙蝠。
蝙蝠飞的低,扑棱着翅膀压着他们的头顶飞过。
大家搬去城市生活多少年,老鼠都见的少了,更别提蝙蝠。
蝙蝠翅膀勾了下班澜的发丝,那种触感刺激着她发出尖锐的爆鸣。
“大惊小怪。”
“见多识广的英勇人群”锐评。
此话一出,班澜瞬间捂住自己的嘴,害怕又被人指点。
但这种恐惧之下的反应很难控制。
谢无愠无视那群自大的男人,伸出手拉住班澜,“走吧。”
这个洞穴就是一个普通的地下溶洞,不想景区,没有什么五彩斑斓的灯装饰,乌漆嘛黑,路也不好走,走两步滑一步。
导游走的不快,时刻把控着队伍的距离。
洞里路道狭隘,只供一人通过。
如此一来,班澜更害怕了。
她紧紧拽住谢无愠的衣角,缩在她身后。
季雨林走在后面压路,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大抵猜到此行的目的,无非是生死之事。
系统在挑战玩家的情绪底线,那些所谓的剧情不过是毫无逻辑的铺垫。
溶洞深长,倒挂的石钟乳上还沁着水珠,越往里走,河水流动发出的声响也慢慢变得清晰。
“我们到了。”
导游用手电筒照过去,水面折射出光线,潭水深不见底,“这里就是万寿鱼生活的地方。”
万寿鱼是当地的特产,品质肥美,宣传还有一些医药功效。万寿鱼对生存环境要求非常高,目前还没人工养殖,每年可以捕捞到的鱼极其少,物以稀为贵,市面上一条活体万寿鱼可以卖到上万元高价。
听到导游如此介绍,玩家们一个两个张大了嘴巴,眼神中流露出贪婪。
“我靠,真的啊。”
“真想下去试试。”
队伍里男士偏多,对这种山洞冒险之类的再感兴趣不过,听说可以捞鱼,那是兴致勃勃。
谢无愠不禁想到那晚村长向她约定带她去捕鱼。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了。
有几个人不管不顾地靠近水潭,打着手电筒试图看清水里的生物。
潭水深不见底,光垂直照下去也只看见无尽的黑。
不乏有望而却步的,在潭水边踟蹰。
谢无愠找了个稍微宽敞能坐的地方,安顿好班澜。
陈倪也害怕,又对这里没兴趣,紧挨着班澜,想着两个人一起休息好过在这里漫无目的地乱窜。
“我在这坐着吧。”
谢无愠点点头,朝着深潭处走去。
原以为这是处死水,没想到上面有河道,水潭整体呈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表面没有下流的水道。
谢无愠任意打量这处溶洞,手电筒的光照在岩壁处反射出珠光。
空气的潮将衣服打的半湿黏在身上,谢无愠猜测这处水潭底部有向下的口。
那鱼是怎么来的?
谢无愠还在思考,迎面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人下去了。”
闻言,谢无愠垂眸往下看,一个身形粗犷的男的正脱掉了衣服,企图往潭中心走。
季雨林喊他,“大哥,你下去干嘛?”
那人被冰冷的潭水冻的长嘶一声,没有抬头看她,只回:“看下能不能捞到鱼。”
谢无愠蹙眉,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导游说这种鱼要人下去引诱,能捞到鱼的人这条鱼赚的钱归他。”陈倪看不清那边的情况,看谢无愠没说话,下意识向她解释。
谢无愠没忍住揉了揉额头,手指插入乌黑的长发中,像是在定夺。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大步走向入口,扶着石块一个跨步跳到下面站脚的地方。
石块滑手,谢无愠差点没站住,没来得及多想,她伸手扯住那人的手臂劝他:“别往里走了,哪里很危险。”
那人反手用力挣脱,哪怕力气不敌谢无愠,但身材重量绝对敌,加上地面本就湿滑,谢无愠被拽得站不稳,脚下不停打滑。
“不用怕,不就是一条鱼,小爷我这就把它抓来,马上我就能发大财了。”
他一边笑,一边往水中游,水漫过他的裤脚,然后膝盖,最后是他大半截身子。
谢无愠见劝不住,扶着岩壁往上走,她的命也是命。
扑棱一声。
男子已经走到潭水中央,腿被强硬的水涡禁锢住,头浸入水中呛了几口水,身体比大脑反应的快,不断扑打水面,像是一只肥硕的扒光羽毛的鸭子。
“我去,快救人。”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他一出事,大伙儿自然也注意得到。
但是这个岩洞里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谁水性比较好?”
空气一片沉寂,一群人里没人敢举手。
上面慌慌张张要救人,水里威力大,不给他们过多的时间,寒气冻僵了他的身体,水里的人不再动弹,眨眼工夫,那么大一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慢慢的,水面归于平静。
这一切,不过几分钟时间。
一只粗大的手直直的指到谢无愠眼前,差一点就戳到她的眼睛,他深恶痛绝地斥责她:“你干嘛不劝住他?”
手指戳过来的时候,谢无愠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她神情冷冽,慢慢地摸上自己的手腕,要是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她生气想打人的前兆。
谢无愠自认自己不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对这种被指着鼻子骂的情况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不等那人反应,她一个抬腿那人撂倒,反手扣住那人竖起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给他掰断的。
季雨林上前拦住她,藏在帽子里的那张脸露出半截。他不说话,淡淡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谢无愠意识到自己过激了,一脚把人踢开,放过了那个人。
她语言狠戾,警告对方,“你要下去陪他,我没有意见。”
对方显然是怕了,直指的手收回来,畏畏缩缩地倒在地上不敢说话。
谢无愠后知后觉自己被人当枪使了,提前暴露自己,这不是一个好情况。
她不由自主地望向导游,自然没错过导游脸上变换的神情,他在怕什么,又在庆幸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谢无愠用衣服抹了抹自己的手上脏兮兮的泥,快步走到陈倪和班澜面前。
“能动吗?”她说着伸手扶起班澜,面色平静,仿佛刚刚在那边大展拳脚的人不是她。
班澜眸光微怔,慌乱地低下头,“可以。”
她突然有点害怕谢无愠记仇报复她。
“想什么?”谢无愠拉了下卫衣的带子,懒懒的迈开步子。
班澜没管住嘴,“想你会不会报复我。”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谢无愠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也许自己是有点凶。
“放心,我没那么小心眼。”
这话半真半假。
“刚刚那个人怎么死的?”陈倪坐在这边,视角有限。
谢无愠简单概括,挑她们能接受的点答,“溺水。”
“真的假的?”
陈倪有点不太信这个说辞,那么多人在那里,溺水也应该会有人下去才对。
可是大家进游戏的目的就不单纯了,谁都会是竞争者。
又是一样的夜。
才进来三天不到,又恍如隔世。
他们一行人回到村长家,天黑的差不多了。
季雨林朝谢无愠递了个眼神,兀自朝一边走去。
谢无愠没有直接跟过去,稍稍等了会儿。
“你说的帮忙是什么?”
谢无愠靠在墙角,这里只有她和季雨林,又足够隐蔽,适合说一些隐蔽的话题。
“夜闯阎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