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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白日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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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底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
喑哑难辨的呓语刺入耳膜,思绪也仿佛被黑暗侵蚀,灰袍人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只能胡乱地挥舞双手试图推开不存在的阻碍。
“不是我,不是我,教宗请您相信……”
他忽而颤抖着将双手交叠于胸前,“请您垂怜……”
灰袍人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直面教宗问责的那天——遍布烛火幽光的殿堂,洁白无瑕的窗花与月光下是教宗阴影里模糊的脸。
紧绷的神经在凝成实质的冰冷压力下层层败退,压抑心底最深层的恐惧被唤醒,顺着脊背而上纠缠、窒息。
……
来势汹汹的灰袍人们平均实力与奇物等阶的确压过灰莺警卫一头,以五指之数对战十几名警卫也打得有来有回,无愧于狂热战争之神的信仰。
只是随着诡红星云无形地染上每个人的眼底,白热化的战斗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几个灰袍人无一不惊慌失措,或后退张望,或呆愣原地。
警卫们松了口气,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将群魔乱舞的灰袍人制服,与此同时,伊莎贝尔也冷着脸从科洛西姆圆厅方向走了过来。
刚才那一切显然都是她的超凡[白日妄想]带来的效果。
宋行要是在这里马上就能意识到,伊莎贝尔之前带人来白鸦“砸场子”时并没有对他们用出全力——那毕竟是对潜在合作对象的试探,又不是生死仇敌间的决战。
伊莎贝尔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她的超凡难以应对意志坚定无漏洞的强者,但很擅长应付成群的中低阶超凡者及部分刚晋升不稳定的高阶。
丢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疯子身上更是效果拔群。
伊莎贝尔这偏向群控的超凡能力大概也是忍冬教团此前一直对黑卡亚避让三分的原因之一。
若[白日妄想]对普通超凡者能造成十点伤害,那在全员有病的忍冬教团里,同等阶超凡者绝对能体验翻三倍不止的威力。
低阶的成员挡不住她,又没那个时间精力及必要性去调动教团内的高阶围杀她,也就默认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了。
但近日来,这薄冰般脆弱的和平已经开始瓦解。
他们究竟在黑卡亚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惜从极北雪原把高阶战力调过来参局?
只可惜明面上的线索太少,灰莺这群警卫也不是完全听我调令……
“伊莎贝尔大人。”
一名警卫队长在她沉思时凑了上来,语速极快地将这起袭击事件的起因经过解释了一遍。
“你是说,他们毫无征兆发起了攻击?”
“是,”警卫队长点头,“不仅袭击的突然,交火期间他们也没对此次袭击做出任何解释,战斗发生的诱因尚不明确……先将他们羁押还是就地审问?”
警卫队长看了眼超凡退去后依然疯疯癫癫的几个忍冬成员,心中惋惜地想:看样子就算想立刻审问,也难从他们嘴里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伊莎贝尔看上去和他想法一致。
“不急,先压下去,我稍后处理。”
“战斗波及的街道痕迹优先处理,尽快恢复通行,毁坏的设施清点好上报。”
“让乔治过来见我。”
“袭击者的潜行路线派人去查了吗?”
警卫队长从善如流地接受伊莎贝尔的指挥,“大人,这就安排下去……还不清楚这群忍冬的人在城里潜伏了多久,这次袭击总给我一种临时起意的感觉啊……这群脑子不正常的人,想法行为真的很难用常理来解释。”
他低声嘟囔着离开了。
面无表情地听完警卫队长的抱怨,伊莎贝尔看着人群中被摁得死死的灰袍人,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不对劲。
突兀的自杀式袭击,确实是忍冬教团对付敌对目标的惯用手段,但他们选择目标时一向会端水,有多少木材添多大的火,有多厚的刀剁多厚的骨。以这种全员中阶的队伍配置袭击黑卡亚的重心科洛西姆,就像是以卵击石,肉眼可见的力量悬殊。
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尽管忍冬教团疯子之名远扬,人们也大都不会多花时间去理解他们的行为,但伊莎贝尔知道,这群人疯归疯,可不傻。
说到底,能在局势错综复杂的广阔大陆上,发展出势力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忍冬教团内肯定存在一个野心不小的领导者……
将一群陌生人聚集起来让他们合力完成一件事情都颇有难度,何况将一群疯子聚集起来并合理运用。
忍冬教团行动时惯用十数人组成小队,队伍里会有至少一名负责出谋划策、控制疯狗方向的拴狗绳——忍冬的行事风格不是秘密,毕竟他们行动向来高调浮夸。
既然如此,这次针对小据点的袭击不过是他们的烟雾弹。
伊莎贝尔蹙眉。
当据点忽然被袭击我们会有什么反应,首先会召集警卫反击并加大此处防御力度,抽派人手处理现场,顺藤摸瓜追寻来路。
这样会有什么后续影响?
灰莺本部的警备力量会因调度减少,在事态已被控制的当下,其余各处警卫会因袭击者被制服的消息而产生或多或少的松懈情绪。
此次袭击抓获五人……他们另一支队伍在哪里?
疯狗与绳组成的队伍一定正在某处,借助袭击队伍分散警备力量的同时做些对科洛西姆圆厅、对黑卡亚不利的事情。
潜入?破坏?偷盗?绑架权贵?解放地牢?
周围人声渐弱,伊莎贝尔从思绪中抽离,环顾四周,蓦地察觉到,作为战斗发生地,小据点里的警卫数量有点反常的过于少了。
按理来说,在附近据点警卫前来帮忙的情况下,这里的人不应该怎么少才对。
她发出了疑问,那机灵的警卫队长就又凑了上来。
“报告大人,是这样的。”
“就在忍冬的人发起袭击前不久,天鹅梦间歌剧院也发生了冲突事件,动静不小。据悉有超凡者在其中作乱,难以维持秩序,于是我们附近几个据点的警卫听命前往支援,卢什安大人也已启程。”
卢什安去天鹅梦间做什么。
等等。
听到熟悉的地点,伊莎贝尔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
昨夜自己刚给克莱门特传递了歌剧院有兰施家隐秘据点的信息,今天就收到红衣会探子传来的消息,答应合作的那位白鸦首领先生带着小弟以及刚返乡的埃格伯特前往天鹅梦间似乎是去寻找纪莎女士了。
而现在,没等自己闲下来喝杯茶,七号街道前后就有两处地方同时出现了需要人手镇压的动乱。
伊莎贝尔站在据点门口,与身旁脑袋被削掉半个的铜骑士塑像一齐陷入无言的沉默。
她往街道另一边看去,那是歌剧院的方向。
因距离原因,她只能隐约看见那边似有人潮涌动。
你们……
别在这里乱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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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梦间冲突升级的数分钟前。
歌剧院对街,一家风评不错的餐点店里。
临街靠窗的位置上,三个神情各异的人正保持诡异的安静。
“哒”
一声脆响。
酒杯被人轻轻放下,与桌面碰撞发出了细微声响,摇晃的澄红液体在夜晚与灯光的范围里显得格外诱人。
“斯图尔特,”
红发青年闻声抬头,伸手制止了身旁的友人,“别喝太多。”
“嗯哼。”
斯图尔特慵懒地回应了一声,倒也没强行和列奥对着干,绿宝石般的碧瞳里闪过一丝兴味,而后理直气壮将腰间佩刀举起来晃了晃,其上系着一根色彩与酒液近似的羽毛,正随着青年的动作左右摇晃。
见状,列奥只能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感到一丝无奈。
“我知道有[不死鸟之羽]的被动效果在,但它的影响应该没有这么大。”
“没有事实支撑的结论都是猜想,警官先生,”斯图尔特一本正经地说,“实践出真知,要尝试一下吗?”
“……还是别了。”
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斯图尔特摊了摊手,顺势将两件超凡物品收起。
斯图尔特瞥向对座那个还在皱眉沉思的中年人,轻啄了一口价值不菲的红酒,随后给列奥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没想到你队长和庭长的关系还挺好的,看这样子还在担心呢。
列奥接收到他的信号,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嗯?这是什么意思?斯图尔特挑眉。
两人对面,隶属仲裁庭特殊小队的警长奥斯皮尔仍旧穿着深棕色的皮衣,戴着略显歪斜的帽子,正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桌上那盘牛排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此刻若是有路人经过,恐怕也能从他身上嗅到些焦虑的味道。
奥斯皮尔无意识地盯着手中的餐刀,光滑银白的刀柄上倒映着他出神的双眼,下一刻,那长柄的镜面内又多了一个人。
“嗯?怎么不吃,在等我吗?”
略显散漫的身影带着与之相配的声音来到奥斯皮尔身后,自然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老侦探猛地回过头,见到自己在等的人,拧紧的眉终于松开,他闭目冷哼了一声,将刀丢到了桌上,“说要来你还真来了。”
费利博闻言觉得有些好笑,他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奥斯皮尔旁边的空位上,将带来的特制手提包放到脚边。
“怎么,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唔……感觉好笑程度比安纳托冬季的气温还低。”
奥斯皮尔没有搭理他故作轻松地打趣,平复心情后压低声音问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有没有计划?我可提前和你说明白,巡缉警员的队伍你可以待一时,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着,视线快速扫过费利博周身,落在了桌下那个平平无奇的手提包上。
特制的手提包比之寻常多了些厚度,棕榈扣与链条将其紧紧锁住,严丝合缝的仿若焊而成,势必将每一缕风都挡在外面。
“你不会……”
奥斯皮尔脸色一变,抓着费利博的手不由得握紧,“不会把那个要命的音乐盒带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