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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要拿回我们的骨气和底气 ...

  •   房间内,昏暗的油灯下,宁家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宁巧抱着才三个月大的闺女被宁家人围坐在中间逗弄。

      “囡囡,囡囡,我是你三舅妈.......”。

      "囡囡,囡囡,我是你小舅,你还记得我吗?”。

      囡囡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紧盯着晃动的手指,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随着手指的移动而转动。

      看到宁卿进来,宁巧瞬间就看直了眼,下意识的站起身,然后热泪盈眶道:“小叔,您......您......真的好了?”。

      今天听人说宁卿醒了,她不敢相信,回到家,没看到本人,虽然信了这话,但心里却一直是忐忑不安的,直到这一刻,亲眼看到本人,她才感到一直空落落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是,我好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宁卿笑着点点头,快走两步,左手牵住她的手,右手上移,好巧不巧的落在她胳膊上,然后稍稍使力,向下一按。

      “好,好,好了就.......嘶......”。

      宁巧原本还满面欢喜的笑容瞬间扭曲,变成了龇牙咧嘴。

      宁培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拉开了宁巧的衣袖,宁巧急急忙忙按住他的手,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都被人看到了。

      “嘶!”。

      宁家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出嫁前,宁巧作为宁家这一房唯一的姑娘,打小就被父亲、哥哥们宠上了天。

      从小到大就没让她干过什么活,养出了一身好皮子。

      皮肤雪白,头发乌黑,身体娇小玲珑,该瘦的地方瘦,该长肉的地方又软乎乎的。

      走出去,谁不赞她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呢。

      可现在,距离她出嫁才过去了三年半,胳膊就已经瘦成了皮包骨,青筋突起,蜡黄的皮肤偏黑,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新旧不一,有被烟头烫伤的,还有被玻璃瓶子划出来的。

      而宁卿捏到的地方,正有一处新的伤口,伤口呈三角型,像是被什么有棱角的东西磕出来的。

      原本还没愈合的伤口,被宁卿这么一捏,伤口再次裂开,血流了出来,变得血呼拉碴的。

      “他......他......他是不是又打你了?”宁培指着伤口问道,声音里都发着颤。

      宁巧将衣袖拉了回来,覆盖住伤口,然后挣脱宁卿,将手臂藏到了身后。

      小声解释道:“他也不是有意的,就是输了点钱,心里不痛快,又喝了点酒。”。

      脾气火爆的宁家老六宁邑抢先炸了,吼道:“什么叫不是有意的,这都是第几次了。”。

      “他第一次打你时,我把你接回来,他跪在咱家家门口,磕头认错,并保证自己不会再犯了,我们都不同意,想让你们离婚,可你倒好,寻死觅活的非要跟他回去,还说什么既然已经嫁给了他,那这辈子好赖你都跟他过。”。

      “行,你脾气犟,我们拦不住你,你要回去那就回去,可没想到回去后没过多久,他老毛病就又犯了,又对你拳打脚踢的,还把你第一个孩子给打没了。”。

      “我和四哥、五哥冲过去揍了他一顿,大哥大嫂把你接回家来,可没过多久,那家伙在门口哭了几回,你竟然又心软了,自己跑了回去,还说什么让我们以后都别在管你了”。

      “行,我们不管你,可你看看,不管你的结果就是你一连掉了四个孩子,还都是被那混蛋打掉的。”。

      “还有他那个妈,大冬天的,让你用冷水洗衣服,大夏天的,太阳最热的时候让你上山割猪草,她脑子有病吧,那么喜欢折腾人,那就去折腾她自己啊。”。

      “还有啊,她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把你叫到她房里,让你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伺候她。她以为她是谁啊,她们家姓黄,她还就真把自己当成是旧社会的老封君?太后娘娘?”。

      “醒醒吧,现在是新中国,大清早就已经灭亡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县上告他们去,告她们思想有问题,想在家里搞封建复辟,让他们一家子都进监狱里蹲着去!”。

      说完,宁邑转身就往外走。

      宁巧急了,将怀里的囡囡递给了大嫂,然后追上他,抱住他的胳膊道:“六哥,你别去,你不能去,他要是坐牢了,我和囡囡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不了到时候你和囡囡回来,我们养你们,我们宁家是穷,可养个妹子,养个小女娃还是养的起的。”。

      “没错,巧巧,你就跟他离婚,带着囡囡回家过,哥哥嫂子们养你们。”。

      “没错,我们宁家的姑娘可不能白被人这么欺负了。”。

      “老六,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一块去告他,把那混蛋和他那个满脑子封建思想的娘一块送进监狱里去,让他们在里面好好的当他们的土皇帝和太后娘娘。”。

      宁家人纷纷出声响应。

      但宁巧却松开了宁邑的胳膊,跑到门口,将门反锁上,然后堵在门口,张开双臂,哭着说道:“不可以,你们不能这么做。”。

      “咱们家还欠他们一大笔钱呢,如果我现在跟他离婚了,他让咱们把那些借他的钱,还有彩礼都还给他,我们去哪弄这么多钱?”。

      “如果他又像当初一样,找人上咱们家来闹,弄得所有人都上咱们家来要债,那咱们家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还有......”。

      “还有......他只是这几年心气不顺,生意不太好,我又没本事,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如果我能给他生个儿子,如果生意好起来了,他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再说了......”。

      “囡囡还小,她不能没有爹啊!”。

      宁卿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她,心里有些悲哀,有些愤怒,还有些悔恨。

      他知道,这些感情都不是他的,而是原来那个宁卿的。

      当年,宁巧为了宁家,匆匆出嫁,嫁给了一个年龄比他大许多的二婚男。

      婚后,男人一开始对她还挺好的,两人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但改革开放来了,大量的个体户崛起,男人的生意再也不是独一门了,反而因为东西不好,又没什么新的客源,男人的生意越发的冷清。

      他开始酗酒、赌博,喝醉了回到家,说不上两三句话就拿宁巧撒气。

      就这样,宁巧一连掉了三个孩子。

      每掉一个孩子,男人就会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赌了,一定会改,会重新做人,会好好对她,可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

      一年前,宁巧失去了她第四个孩子,这一次,她冷了心,下定决定要跟男人离婚,可关键时刻,宁卿却病倒了。

      男人瞅准时机,主动提出给宁家一笔钱,于是宁巧又跟他回去了。

      昏睡中,宁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知道,只要这次低了头,男人就会变本加厉的对待她。

      他想大声的告诉她,不要管他,跟他离婚,他宁愿死,也不愿看着这姑娘再次跳入火坑里。

      但铁了心的宁巧,没人劝得动,最终宁巧还是跟男人回去了。

      回去后没过多久,宁巧就再次怀孕了。

      这一次,男人对她格外的好,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男人的娘也改了往日的做派,逢人就夸她,整日里好饭好菜的照顾着,一心一意的就盼着她能给他们家生个大胖小子。

      可没想到,生下来却是个闺女。

      “好了,老六,你别闹了,你去县上告他,他和他那娘又没犯什么大事,顶多被抓进去思想教育一番,然后没过几天就得放出来,到时候遭殃的肯定是巧巧和咱们家,所以离婚这事,谁也别提了,大家都散了吧。今天天已经很晚了,先让巧巧和囡囡在家里住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可是,小叔......”,宁邑不依。

      “好了,老六,按小叔说的去做,所有人该回房的回房,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

      宁培打断了宁邑的话,在圆桌前坐了下来,倒了一碗用山上的野茶叶子泡的茶,灌了下去。

      油灯昏暗,男人的脸一半被掩映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格外的疲惫和无奈。

      ……
      另一边。

      王二麻子用衣服把所有宁家人采集过的东西各取一点卷成一团跑回了家,由于柴薯被挖干净了,他就弄了点叶子和茎带回去。

      两口子对着油灯翻来覆去的看,也没弄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

      ……

      所有人该离开的离开,宁巧和囡囡也被大嫂领到西屋去睡,只剩下赶山归来的人和宁培。

      宁戈去灶房端来闷在锅里的饭菜。

      一锅掺了大半红薯的红薯米饭。

      一碟自家做的酱黄瓜。

      一碟没什么油水的青椒土豆丝。

      宁卿坐下来,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米汤,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小叔,巧巧的事,咱们就真的不管她了?”,宁培犹犹豫豫的问道。

      所有人停下用餐,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宁卿。

      宁卿神色自若的喝下一口米汤,然后慢悠悠的说道:“管,怎么管?是咱们家能拿得出钱来把欠人家黄家的钱还清?还是有足够的的底气应付上门来讨债的人?”。

      “没有,什么都没有,从我们开口向别人借钱开始,我们的脊梁就已经弯了,既然弯了,要么就弯个彻底,要么就拿出大把的钞票,把我们的骨气和底气都找回来,堂堂正正的把巧巧和囡囡带回来!”。

      宁培:......

      宁戈:......

      宁钰等人:......

      吃完饭,被宁卿一席话刺激的活蹦乱跳的宁钰拉着宁卿的手,一个劲的追问道:“小叔公,你说要赚钱可到底要怎么做啊,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赚到足够的钱把债还清?”。

      宁卿没好气的一巴掌呼他脑门上,笑骂道:“滚,小毛孩,这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哪轮得到你操心,赶紧滚回房间睡觉去。”。

      打发走了小屁孩们,宁卿目送着宁戈进屋,但宁戈走到一半,却被宁良叫到了他们屋里去。

      宁卿心念一动,想跟过去看看,却被宁培拉到了一边。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宁培,宁戈已经从那屋里出来了。

      宁卿急忙迎上去,仔细观察宁戈的神情,见他神情自若,只是眼神中有着淡淡的疏离,心里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好。

      他把宁戈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老四叫你去干吗?”。

      “没啥,就是告诉我说,他们准备明天去县上看看那个亲生的孩子。”。宁戈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讥讽。

      宁卿:完了完了,上一次看到小叔公这表情时,小叔公让人把背叛他的三个属下切断四肢,扔在了原始森林里。

      宁戈绕过宁卿,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宁卿急忙跟上他,缠着他,嬉皮笑脸道:“小哥,我今天晚上跟你睡!”。

      “不要!”。

      “不嘛,我就要跟你睡,我都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我们两个还像小时候一样,一起钻被窝里说悄悄话。”。

      宁卿拿出了小时候跟小叔公撒娇的那股磨人劲。

      “你自己睡去吧你,我可不想一晚上都睡不安生,连做个梦都要跟你抢被子。”。

      宁卿尴尬的笑笑,竖起两指,赌咒发誓道:“我那会不是人还小嘛,我现在都18岁了,绝对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了,你相信我,我今天晚上睡觉绝对老老实实的,绝对绝对不闹你。”。

      宁戈没搭理他,径直进了房间。

      宁卿厚着脸皮跟上来,眼见房门就要关上,急忙把脚伸了过去,卡在门缝上,然后被夹得倒吸一口冷气,但脸上却依然挂着笑。

      宁戈看了看他疼的蜷缩起来的脚,低低的骂道:“白痴!”,然后,打开房门,让他进来。

      晚上,两人同塌而眠。

      宁卿一直在等宁戈睡着,可宁戈却睁大了眼,直勾勾的看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卿看的心里直发憷,他往宁戈身边挪了挪,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问道:“小哥,现在都好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他想知道小叔公心里在想什么。

      但宁戈显然并不想让他知道,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你要瞌睡了就睡你的。”。

      宁卿在心里暗骂一句:倔驴,锯嘴的葫芦,活该憋死你!

      虽然宁戈什么也没说,但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了整整20年,宁卿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只怕他这会儿心里满是凄凉,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做,无论自己做的有多好,养子终究抵不过亲子,所以宁良两口子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回自己的亲儿子。

      他叹了口气,道:“他们只告诉你说,明天要去县上看看那个孩子,除此以外,还说了些什么?”。

      “什么......没有,什么也没说。”。

      “所以,他们并没有说要把那孩子带回来,依我说,他们该去,无论那孩子好赖,那都是他们亲生的,无论如何都该见上一面,如果连面都不见一面,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但他们这么做,并不代表他们不要你,又或者他们爱那个孩子胜过你,他们去见他,只是从感情和伦理上考虑才去的,还有,他们对你的感情,这是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的,这种感情与血缘无关,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不是演给别人看的。”。

      宁戈:......

      过了好一会儿,宁戈才再次开口道:“你说,他们真的爱我吗?”。

      “爱,非常爱,肯定爱!”,宁卿猛地坐起身,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声音很大,语气激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疑。

      宁戈:......

      宁戈沉默了五秒,拉着他,让他重新躺回身侧,“睡吧!”,然后闭上了眼。

      宁卿偷摸着看了好一会儿,见他好似真的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将整个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然后右手横过身体,搭在他胸口,闭上眼,嘴里嘟嘟哝哝的哼唱道:“宝贝,睡吧,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黑暗中,宁戈睁开了眼。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我要拿回我们的骨气和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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