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满秋》豆腐炖鱼

30、第三十章

　　这一岁末过的很安静，没了争宠夺艳的尤氏，只剩下安心一个人，她也只忙着笼络钟老爷，对着书房那头开脸的丫头存了几分戒心。钱姨娘吃了这个大亏晓得疼，转头去同儿媳妇打交道。周氏日日守在尤氏院子里，把大夫的方子看了又看，也不知看出些什么来，其他空闲时间，抱着孩子耐心哄诱。至于邵氏么，这场热闹她没凑到，倒是娘家表侄有用心功读书的，叫仆下送了几次银钱回去。

　　临近三十，三个姑娘凑在一处，给钟老爷做了一柄扇，景是钟善选的，画是钟良画的，诗是钟硕做的，字是钟惠题的。这几个孩子，竟是给了亲爹好大一个惊喜，说出去也文雅的很。

　　钟老爷格外大方一回，从私库里取了几块上好的玉石，叫金楼打了三支喜鹊钗和一块平安佩，分给了四人。这和睦的模样，已然胜过了扬州府许多富贵人家。

　　到家宴的时候，钟夫人宽宥，许妾室入席吃饭，全钟府团圆美意，也好叫她等可齐贺钟老爷岁康安宁。

　　“这一眼瞧着咱们仨就是一家人。”

　　钟硕换上了亲姐特意叮嘱的罩甲，脖子上还挂着一只嵌宝石的金锁项圈。踏进正院门来，只见姐姐依偎着母亲身边说话，目光扫过那袄子和抹额，不由的笑开了。

　　“这话出了这地儿可别再说，叫旁人知道了不好。”

　　钟惠招手叫他过来，理了理下摆的褶子，到底是忍不住捏了一把男孩儿的脸蛋，细嫩的手感，可别提多软和。好在钟硕也乖巧的任她施为，眉毛都不皱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咱们都有，父亲那儿可有？”

　　早慧的孩子就是操心的事情多，这会儿唯恐姐姐做事不细，再惹了亲爹不高兴。

　　“哪里能忘记呢，给爹爹缝了个扇袋，正好配那把扇子。”

　　多半钟老爷是要戴出来的，这会儿钟惠才反应过来，这要是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的出去，少不得叫人以为是正室嫡系意思隐晦，叫庶出的安分。

　　姐弟俩目光不约而同的瞥向母亲，这府里的事情不论大小都瞒不过她，更别说城府也不及钟夫人深沉。

　　做母亲的笑眯眯的瞧着这姐弟俩眉眼间的相似，心满意足的感慨孩子到底是一年比一年大了。

　　“穿了就穿了，还能如何。”

　　略略一抬眼，那股打磨过的通透和被时间沉淀下来的韵味，酿成她眼角醉人的风情，需解，也需品。

　　油然而生的安心感，叫姐弟俩都有种离不开母亲的眷恋，索性就赖在这里，吃起了茶点。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几位姨娘也过来请安，不说各个打扮娇俏，比如钱邵周三人，以稳重温柔为主，而安姨娘胭脂则抹了很秀媚的颜色。四人说了一串吉祥话后，论资排辈的坐了。

　　近晚膳前，刘氏和钟繁夫妻才至，问安以后，在各自姨娘身边搭了个凳。

　　钟老爷开席的时辰总算到了，胡子修的整整齐齐，一身新做得家常便服，腰间鱼口扣的腰带，挂着一只绣着太平有象的扇袋儿。

　　“请父亲安，请母亲安，愿父亲母亲身康体健，福寿长绵。”

　　人齐了，几个孩子在父亲嫡母跟前跪下，恭贺新春之喜，也道孝敬之言。这番热闹场景，使钟老爷不由感叹。

　　“昔年我为子嗣愁苦，焉知今日儿女皆全，只盼明年今日，叫我得见子孙满堂。”

　　钟繁连连点头只说一定努力，却不见媳妇孙氏羞红了脸蛋，垂着头半点不敢抬起来。而刘氏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做温顺模样。

　　这会儿，钱氏难掩后悔心情，要不是自己牵绊着不叫刘氏过去，说不得这会儿就能有了孙辈嫡出头一个——至于韩姨娘生的那个庶长子，钟老爷到如今也不曾多问过一句，存在可见一斑。

　　灯笼照影，绢花妆景，这家宴是鼎鼎祥和的办起来，两个男丁各自背诵了一段十分应景的诗文，两个儿媳妇也不见坐下吃几口，只候在公婆身后，夹菜斟酒的，很是孝顺。

　　钟惠初初也随大流给父亲母亲敬了酒，两杯水酒下肚，就算是淡如甜酿，也少不得觉得微醺。手腕撑着下巴，突然格外的想念现代的父母亲。

　　钟府人团圆了，可她的父母，却不知有没有团圆。若是原身穿了过去还好，不管如何，人活着总有盼头。可若是原身没有穿过去，现代的钟惠以死亡宣告结束，那自己的父母，该如何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眼泪掉了下来，顺着手臂淌下去，把人从情绪里惊醒。

　　四下打量唯恐有人关注，正好对上钟硕望过来的眼神。他举着杯子靠近，顺势遮挡了其他人能看过来的方向。

　　“姐姐怎么哭了。”

　　他思考了几轮，也想不出能叫钟惠委屈的缘由，拿出帕子塞了过去，不管如何，哄了再说。

　　“无妨，只是想大姐姐了。”

　　钟惠找了借口敷衍，钟硕抿了抿唇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擦干净眼泪，两姐弟吃了一杯，干脆坐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直到月上中天，酒足兴尽，钟老爷才肯叫散。这一晚他自然是歇在了正院里的，几个妾室也不敢夺这一天的宠爱。费嬷嬷叫大丫头们提灯把姐弟亲送回住处，点了安神香好睡下。

　　雪落满了枝头，倒映了月光的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