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风声鹤唳》修橘

1、1

　　《那时风声鹤唳》
　　21|3|14
　　修橘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里嗅到一簇簇的凉意，夏天像无法捕捉的影子，“咻”得一下就消失不见。

　　我蜷缩着身子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看着讲台上的物理老头指着黑板上妖魔鬼怪般的电路图，捏着嗓子教我们怎么来分析动态变化。我看见他仰头45度，然后垂头露出他光亮的后脑勺向下打了个喷嚏。

　　瞬间哄堂大笑。

　　我揉揉已经看黑板看得发酸的眼睛，百无聊赖般的推开窗。

　　天已完全晴了，好大一朵棉花糖味的云躺在屋顶上方。窗户旁的梧桐树叶上还有未干的雨迹，小雨滴顺着叶纹一滴滴地往下泄，我顺势往楼下看，有一群学生在篮球场那打球。

　　我眯了眯眼睛，想看得更仔细些。

　　蓝的、黑的、白的交织在一起，但那抹白色在暗色系中显得格外注目。

　　可能是物理课太枯燥了，明明什么也看不清，我却看得津津有味。

　　自从上了高中，除了做操和体育课，我基本都没经过篮球场。平常体育课也只是集个合跑个步走走形势，就回班写作业。
　　远处，我看到白衣男孩好像跳了起来——

　　手中的球以二次函数的弧度抛出，也不知道进没进。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耳边好像刮起了一阵风。它吵着树叶哗哗作响，好像教室周围都安静了，思绪一点点的随风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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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所有故事都会有个主角，那么这篇有点像自述般的故事主角，就叫他Ｘ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喊他的名字。

　　第一次听说Ｘ的名字，是因为前桌。

　　那时我们初三，Ｘ比我们小一岁。

　　不知道是哪一次的体育课回来，前桌突然急忙过来问我刚才有没有去篮球场，我摇摇头，她露出可惜可惜的哀叹。
　　她说篮球场有个长得一看就纯天然无公害又呆萌的男孩，好像是初二的。然后她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描述。

　　不，他也痞帅痞帅的，进球后得意的笑简直绝了。

　　我心里默默回答道：呵呵，你现在犯花痴的样子简直像个落水的失足少女。

　　后来从那天起，我就常常从前桌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事。
　　并且幻想着他是个怎样奇怪的矛盾体，又纯又痞，难道是像霸道总裁那种诡异的似笑非笑吗？

　　说来也怪，只要前桌和我待一块就绝对偶遇不到Ｘ，她自己走却总能偶遇个几次。
　　行吧，可能我注定看不到帅哥。

　　不过我也并不期待，其实我不太相信前桌的描述，她是个典型的能把麻雀吹成凤凰的少女。我依旧照旧过我的日子，不会像前桌特地跑去他们班看他。

　　我体育课练个八百就气喘吁吁的回班做题，不会像前桌会去篮球场看他们打球。

　　时光像弯弯的大河，流淌着点滴碎片，把岁月锁进回忆的匣子。

　　我有些贫血，原因是我不喜欢吃早餐，每天要么不吃要么只吃一小点。但有体育课我都会吃一点，那天我起晚了，基本压着点到班上的。
　　果然，那天体育课，我们照旧测八百。我只跑了一百多米就感觉疲惫不堪，耳朵里像有许多蜜蜂一样一直嗡嗡嗡，渐渐腿脚发软，“嘣”的一声——

　　我晕倒了。

　　后来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但如今想起来，可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好像睡了很久，但又好像仅仅二十分钟左右。

　　醒来后发现躺在校医务室里，本还以为会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母亲一脸焦急的握着我的手等待我醒来的一幕……

　　咳咳，打住。

　　我环顾下四周，狭小的医务室有两张小床，中间用个浅白色的屏帘隔开。旁边窗户透过来的光照着整个屋子泛白。

　　似是被困在盒子里一般。

　　隔壁床好像有人，我听到他翻身的动作，好奇地偏过头。
　　可能是那风来得及时，也可能是一直都有风。

　　那风将屏帘刚好掀起我可以看到旁边那人的弧度，不偏不倚，正正好。

　　几乎同时，我们都看到了对方。

　　隔着一道屏帘，我们互相对视着，狭小的动作在这寂静的环境下被放大。

　　我看到他的眼睛，斑驳着光的柔和。

　　不过至今我都无法对那一幕用个词语来定义。

　　好像什么都诠释不了，好像什么都赋予不了。

　　我想，那天起风了，大概就是我们相遇了。

　　风在摇曳帘摆，蝉在远处鸣叫，我们互相对视，不说话，都很美好。

　　大约几秒后，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我听到一道女声，是Ｘ同学吗，你爸爸来了，带你去医院拍下片子。

　　旁边那人起身，轻轻嗯了声。

　　哦。
　　Ｘ同学。

　　“……”

　　原来他就是我前几月天天会听到，但从未见过的Ｘ同学。

　　这是我第一次能感觉到自己化身韩剧女主角一样，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男主角。连我为什么会躺在医务室都忘记了，脑海里一直洋溢着“原来他就是Ｘ”的幸福，我妈把我领回家时，一脸鄙视的怀疑我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回学校后才知道Ｘ也会在医务室是因为他打篮球扭伤了脚，就在我晕过去不久后。
　　我感受着命运这件事的强大，也同时相信着我和他一定有着某种缘分。

　　于是从那天开始，Ｘ成了我再也说不出口的小心思。
　　彼时，前桌早已换了目标，她已不再每天念叨着Ｘ。

　　有时还会开玩笑的私下喊他“小跛子”——因为他即使脚包着厚厚的纱布也要打篮球，一跛一跛地跳在篮球场真是太好笑了。

　　他们班和我们班每周五都会一起上体育课，我也渐渐地和其他女生一样会去篮球场。他的脚也渐渐在恢复，有时我们会在人群中互相对视一秒。

　　也许是少女心事的自作多情，也许是之前在医务室他对我也有一定印象。就这样，他渐渐成为我初三后期，在繁忙压力中，稍微能露出水面，喘出的一口气。

　　我依旧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偷偷的在人群里看他。这是风声鹤唳的年纪，我们都慌慌张张的，惊慌失措的藏匿小心思，但也并不奢求个结果。

　　因为许多事情，都没有答案。

　　临近中考两个月，我们再也没体育课了。我的物理日益不见好转，爸妈焦急着安排我去他们的一个老同学家里补习。

　　那位老师家离我家有两条街，父母早上都要早起，所以自是我一个人赶夜路回家。

　　这个小区基础设施条件不太好，从居民楼到小区门口有很长一段路是没有路灯的，晚上走的时候只能靠居民楼里投射出的灯光。

　　那天结束了一晚上的补习，还没完全走到一楼，我就看见单元口门口站着一个人。稍微走近点才看清是个男孩，背着一个大吉他。

　　他听到脚步声，条件反射地回头。

　　我一惊，向后踉跄了几步，随即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了。

　　等看清那人，我更惊了，是Ｘ。

　　他为什么会在这？他在这干什么？
　　这些问题在脑海里信马由缰。

　　我们对视了几秒，他撇过头去，感觉好像在等人。
　　我也不敢停留，低着头像不认识他一样与他擦肩而过，但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心跳是不是过快，会不会被他听到了。

　　可能喜欢就是这样吧，稍微多见一次，就像是赚到一般，会惊喜好长时间。
　　后来在那位老师家楼道门口也见到他好几次，他总是一如既往的背着吉他，站在月光下。我们总会对视几秒，然后互相不说话的默默离开。

　　我猜他家应该在这附近，也许他在等什么人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家。不过矛盾的东西太多了，我也根本猜不出来他怪诞般的行为。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中考前最后一次的补习。

　　那天老师为了多讲点拖了好久的堂，我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跑下楼，生怕见不到他。好在，他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突然回头望着我。
　　然后拿出一个打火机，随即按动，火焰在昏暗中显得耀眼。

　　我不知道他要什么，刻意放慢脚步，我能感觉他好像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说。

　　记忆把那天拉的好长好长，那一幕的回忆被无数次重复。也许是带有些遗憾告别初中的吧。

　　遗憾自己的胆小、遗憾自己的退缩，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听不到答案的问题，都像是一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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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理老头那道题终于讲完了，黑板上一个个跳动的物理符号又回到原处。

　　我又看了一眼楼下那群打球的，突然萌生了一个冲动：

　　下课后，一定要去篮球场走一走。

　　二

　　要一个篮球，再要一群朋友，最好再来一个攒着阳光的周五。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汗水浸湿衬衣，喜欢在口干舌燥后猛灌一瓶冰水。

　　还有就是，我喜欢她。

　　说起来还挺矫情，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次见到她是她来我们班检查卫生，当时已经是放学有段时间了，我打完球才想起有东西落抽屉里。

　　我刚走到班级门口，就看到她走到讲台那。她的马尾好长好长，发色偏棕，走起路来发尾一晃一晃的。

　　似个跳脱的小精灵。

　　她检查了下卫生角后，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就转头离开。

　　噢，我看清她的脸了。
　　小百合。

　　不过我当时的脑子里居然想的是，她会不会给我们班卫生打满分。

　　她应该是对面教学楼的，我不常能看到她。
　　不过我知道，我们两个班每周都会一起上一节体育课。我常在他们班集合时站在人群里寻她，我看她总是一个人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累得满脸透红得一个人默默离开。

　　我渴望和她有点交集，但发现根本不可能。

　　那天我完美的进了一球，看着球空心落入篮筐，转眼——
　　我就看到操场那边的她步伐渐渐偏离轨道，然后摔倒。

　　队友们还在为我进球而欢呼，可我的整个注意力都在操场那边，那边瞬间围了好多人，有老师背着她往医务室方向赶。
　　那该死的对手趁我在愣神时，突然往我身边一冲想抢我手里的球。我下意识一躲，身子整个扭曲，脚也随着重心偏移猛的一扯。

　　靠，好疼。
　　然后，我就“光荣”的也被带到医务室。

　　我很少近距离的看一个人，与她的近距离对视，不由让我有些心跳加速。
　　她好像也很尴尬吧，我想是的。

　　可能是心理作用，那次医务室的见面后，我发现我们对视的频率越来越多。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总是盯着人女孩看，她不免对我有些好奇。

　　日子一天一天的转，夏天就要到了。
　　我知道，她马上就要中考了，意味着毕业。

　　每个周五放学我都要去学吉他，那天我背着吉他正准备去上课时，就看到她走进隔壁单元楼。她走路总是这样，微微低着头，所以她完全都没有看到我。

　　后来只要一下吉他课，我就火速赶回家，站在隔壁单元楼门口左右徘徊。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见到她，也许她早走了。当我心里已经默念一百次“要不还是不等了，回家吧”时，我终于听到她的脚步声。

　　你看，所有的时机都是创造出来的。
　　所有的缘分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蓄谋已久。

　　我一直都想跟她说声“中考加油”。我特地准备了打火机和蜡烛，想点燃蜡烛，然后插在小蛋糕上，轻声地说声，加油。
　　但事实证明，我失败了。

　　并且尴尬的一败涂地，在我宏伟的计划里，我只完成了一步——打开打火机。

　　待她走了好久以后，我才缓过神，对着空荡荡的楼道，轻声呢喃着“加油”。

　　我想她一定觉得我莫名其妙，甚至被我吓到了，也嘲笑着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大脑像是被短路。

　　不过也没关系，未来岁月还长，生活处处都有惊喜。

　　因为，我想。
　　我一定会考上她在的那所高中。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