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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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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八年,汴京
炎炎夏日酷暑白天,往日里汴京门庭若市的一条街道上现在反倒是门可罗雀,偶有行人路过却也显得无精打采不得不败倒在这烈日炎炎之下。
只有街头茶楼门前左右两侧盘根错节冠如伞盖的槐树上令人烦躁不安的蝉鸣和树荫下卧着的一条不停吐着舌头的大黄狗的喘气声才让这街道显得略有些生气,就连附近稍有闲暇的住户也在这盛夏威逼之下大都跑到这座茶楼里避避暑气,这茶楼便是“天元茶楼”。
此茶楼也许不是京城最大最豪华的茶楼但却是京城本地人最常去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若向楼内走去你就会发现此地不同于街面上的萧条酷热内里却另有一番热闹景象。
走进大堂便不时感觉有穿堂风拂面而过给人带来一丝清凉,抬眼便看见厅中高台之上一内着白色短袖开衫,外套敞开褐色长袍的说书先生正左手拿着惊堂木,右手指着台下观众一番比划说着最近京中新鲜事,看台下座无虚席。
只听说书先生念念有词道“嘿!您诸位都听说了吗,这陛下登基已久年事渐高却膝下无子,如今朝中大臣们都吵作一团要拥立濮王赵允让第十三子赵曙为储君,我听说这濮王幼子风评不错,其为人宽厚谦和德才兼备同时孝顺父母极受封地百姓爱戴,你说贵妃现在这胎若是个龙子那陛下...”
话未说完看台近处便有一穿浅青色薄衫做读书人打扮的矮个少年一手拿着折扇扇风一条腿站在凳子上大声喝倒彩对着说话的说书先生吹嘘拉踩道:
“下去吧,您嘞!这事一早就在京城传了个通透大家伙也都就此事讨论了个遍,是男是女咱们最迟九月便知,你要是没其他新鲜事就甭说这一出,还不如让秀心姑娘给我们登台唱个曲儿来的痛快。”。
附近坐着的看客也都随声附和起哄道“是极,是极,你下去让秀心姑娘上台来一段”。
茶楼内两个肩搭灰布的小二忙碌的在厅内不停的来回穿梭给客人们上菜添茶,四周有两三人贴耳讨论、有看热闹不说话的凡此种种楼内一派热闹景象。
茶楼二层的一视线良好可探窗向下看一楼大厅的包间内,四个穿着打扮精细头戴各色不同簪饰身边各跟着一个丫鬟的少女们边隔着窗户喝茶边看着楼下大厅内的景象讨论着闺阁趣事。
穿着青色衣裳的女子漫不经心的聊道:“红娘你这头上戴的簪子我看已是去岁的旧款式了吧,今年可不流行金簪,那些高门贵族的小姐们都说带金簪显俗气,你看看姐妹们头上戴的这琉璃簪可是现在最时兴的款式”。
说完便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递给红娘看,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嬉笑着点头附和一股脑的拔出自己的簪子让红娘观看,各色款式不同的簪子显得分外惹眼。
李红娘瞅了一眼她们手里的簪子神色自定淡然道“我呀还就是喜欢这俗气物件,老话说得好乱世的古董盛世的金,何况我现在当家可不得忙着接管家族的账务哪有什么闲心管最近京里流行什么。”
这时坐在她旁边穿着鹅黄色宽袖对襟长衫的女子戏谑道:
“哦,是这样吗?我怎么听家中兄长说你家准备让你堂弟接手家族里的生意,你堂弟现在都已经在跟着你爹开新店了,俨然一副少东家的样”。
李红娘语气嘲讽道“那又如何,我爹如今年事渐高,他左右不过是给我爹打下手罢了,再者说了我爹可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自然是比不了在坐的某些姐妹”。
一听这话坐在她对面的蓝衣女子便立刻按耐不住语气尖酸道:“是啊,也可惜只有这一个女儿没个亲兄弟帮衬只能找堂兄弟了,难不成日后找个上门女婿女子当家做主不成...”
正说着突然青色衣裳的女子挥团扇打断道:“诶(第三声),青萍妹妹慎言不要伤了姐妹间的和气。”
接着又转过头来对红娘说道:“姐妹间闺阁戏言罢了,你可莫要生气呀。”
李红娘这时却突的站起身来疾声厉色道:我倒是不生气,有什么可气的,和大字不识几个的应声虫生气平白轻贱了自己的身份。”
蓝青萍听闻这话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也跟着站起身来右手捏着帕子左手指着李红娘的鼻子叫嚷道:
“你以为自己什么身份不过和我们一样是商户之女罢了,别以为你读了几天书就能插着鼻子装大象,我们大字不识几个偏就你饱读诗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考状元是怎地...”
看着疑似争吵中的两人,刘婉清劝道:“青萍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须知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况你也知道红娘妹妹的脾气,你大度些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李红娘闻言先是不语随后便用眼神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下说这话的青衣女子然后道:“我刚刚才想起来我还有家务事没处理完,就先行退了。”
最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小云,咱们走,”说完便急步离去。
“婉清姐,你看她这幅嚣张脸面,切(语气词第四声),要不是婉清姐你性格好组局拉着她一起,谁稀罕和她玩...”青萍站在刘念儿的身边气急败坏的小声嘀咕着。
望着刘红娘离去的背影刘念儿莫名的低头用手帕掩住嘴角眼露暗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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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等等我”丫鬟打着伞追出茶馆外大声叫嚷到,听见身后传来小云的声音李红娘停下脚步回头站在茶楼树下。
“小姐,你走那么快也不等等小云”,说罢便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的吐槽道:“这青萍小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家小姐呢。”
这时李红娘却一边走着一边不经意的摆弄着手里的发梢毫不在意身边人说话只是暗自沉思:
刚刚萧倩儿说我爹带着李耀宗去家里的店铺查看我怎么一点没听见风声,这个月对账账上又少了四千两偏偏爹又不让我管说是拿来开新店,就凭李耀宗那个脑子守成都难我爹还瞒着我让他开店接手家里的生意,不行我得回去问问爹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想完便催小云道:“走快些,小姐我有急事我们得赶紧回家。”
疾步走了一段路后,小云突然指着路右前方当铺门口一个和人聊着什么的老头喊道:
“哎哎哎,小姐你快看那不是福伯吗,怎么不在店里守着跑到这儿来了?另外这店头牌匾拐角上是不是印着咱家的印章啊?”
李红娘看着店外福伯向内走去的背影以及抬头红木匾上昌平当铺这四个大字当即决定进去问个明白,拉着丫鬟说道:“走我们进去瞧瞧。”
进入当铺内便看到福伯正摇着头愁眉苦脸的打着算盘,她出声道“:福伯你怎么在这儿呀,”
福伯抬头朝声源处望去说道:“吓我一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姐啊,你怎么会在这?”
“我爹让我来看看家里新开的当铺生意怎么样,没想到是你在这,你不是一直在米庄忙活嘛,李耀宗人哪去了”她不动声色的说道。
“老爷都和你说了啊,我还以为他让我继续瞒着你大小姐您呢”福伯说完便长叹一口气。
接着道:“新店刚开张老爷原只是让我辅助耀宗少爷熟悉一段时间后由他接手,哪知现在除了老爷在时和从账上拿钱外,耀宗少爷就从没来过,唉!这样下去可如何收场。”
“那目前账上亏空如何”她追问道。
“这个月比上个月又少了四百八十两,开张不过仨月已经损失两千三百两了这还不算开店的本钱呢,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是老爷贴补也于事无补啊”福伯如实回答道。
听闻此话红娘心头一阵盘算想着对策,她说:“去把账本拿来我看看,顺便讲讲最近生意的难处。”
“好嘞,大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拿”福伯应道。
拿来账本后,红娘一边仔细翻看账本一边听福伯说着“大小姐这当铺不景气原因有两要不也不至于亏空的这么快。这其一嘛就是小撮客人们当的东西不值这个价其他客人当的东西又抵不上,其二则是耀宗少爷从账上拿钱了”。
听完福伯的一番话红娘冷哼一声自顾自的说道:“这小撮人怕不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两个原因归根到底就是李耀宗一个人的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丢人东西。”
二人谈话之际从门外进来一个油头粉面手持鸟笼的瘦高青年,他前脚才进门后脚便旁若无人的喊道:“掌柜的你看看这鸟笼作价几何啊,你们家少爷可是说了这最少抵价二百两。”
福伯闻言抬头看看青年又打量了一番鸟笼随后便望向坐在红椅上的大小姐面露难色沉吟道:“这...”
红娘看着福伯便知道这鸟笼恐怕不值几个钱便拍桌厉色道:“福伯照直说。”
福伯也不做声只是对着青年缓缓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青年看着福伯的手势出声到:“两百两?”
“我说的是二两”福伯自觉有大小姐撑着提了一口气大声呵道。
青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望向福伯口中念叨:“这可是你们少东家李耀宗说能抵价二百两银子,我这可是有白纸黑字的字据,你敢违背你们少东家的意思”。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张字据单手举给福伯看,不待福伯细瞧红娘突然一把抓过字据,匆匆瞥了几眼后出声轻讽道:
“还少东家?我这个昌平当铺的主人怎么不知道李耀宗什么时候成了少东家,你要是不信就把李耀宗喊来当面对质,我倒要看看他是哪的少东家。”
听到这话青年也不吱声只是看向了福伯,见到福伯摇头便明白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于是头也不回的拿着鸟笼灰溜溜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