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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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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虎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宋听什么也没拿下来,走上了车。
他低头微思索,也上了车,什么也没说。
“里面装的什么?”慕虎边开着边询问。
宋听回过神来,“哦,石膏。”
慕虎露出疑惑的表情。
“做雕塑用的。”宋听静静地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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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她把最后的东西搬上楼,慕虎拍拍衣服,“走了。有事叫我。”
宋听万般感谢,点头哈腰。“好的。”
正准备开门走,身后传来电话声。
“喂。”宋听接起。
“小听,你快来展室一趟。”是沈君赫。
“怎么了?”宋听累的半死,一动不想动。
“那位收藏家看了集体展,要买你的画。”语气略有激动。
“什么画?”宋听并没有给他自己参展的作品。
“玻璃瓶公主。”沈君赫擅作主张把那副宋听本打算当个人展的首幅作品先刊展了。
宋听气的说不出话,慕虎出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她沉默的背影,手里举着电话。
“我这就来。”无奈之下,宋听觉得只能自己亲自去回绝这幅画被卖的要求。
“嗯,用不用我去接你。”
宋听已经开始穿上鞋往外走了,迎面撞上还站在门口的慕虎,她用眼神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用,我搬来附近了。”说罢她挂掉电话,“你怎么还没走?”
“去哪我送你。”慕虎不动声色淡淡地说。
“不用了,就在附近,我骑车过去十分钟。”
“就在附近,我顺手的事。”慕虎推开门,没有要自己离开的意思。
“……好吧。”不知怎的,觉得最近一向冷漠的慕虎对自己有些格外的……殷勤?
再次坐上慕虎的车时,宋听顿时感到今天这上车下车的动作也太频繁,甚至有些老练了,就像自己家的车一样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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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洋路画展室门口。展室在一个复古街道的门市,周围有些网红小店。
离得老远,宋听便看到了沈君赫的车,一辆红色保时捷。
下车时,宋听回头说,“你快回去吧。”宋听想让他赶快回家休息了。
慕虎象征性点点头,然后半俯下头从前挡风玻璃望向展室。
“宋听,这位是路先生。”沈君赫起身介绍。
“你好,宋画家。”路先生彬彬有礼,穿着深棕色中长款外套,手里拿着雪茄。
“你好。”宋听礼貌回应,几人就坐在展室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宋听偶回过头还能看到慕虎的车依旧停在原处。
“路先生,其实我过来是想和你说,这幅画我暂时不想卖。”宋听耐心地说。
沈君赫大为震撼,拍了拍宋听的胳膊,露出疑问的表情。
宋听没理他,继续说道,“这幅画是我打算为我的个人画展当首幅的作品,也可能是未来的主作。”
路先生倒是没有什么不解的表情和不耐烦的情绪,也耐心地说道,“那期待未来能在你的个人展上看到更多值得收藏的作品,哦,不过这幅我先预定了。”
宋听犹疑,“冒昧地问,您为什么这么确定想买下这一幅?”
路先生笑了笑,摸摸胡子,“这幅画很像我的女儿。”
宋听不解。
路先生补充道,“她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从小带着氧气罩活着。”
宋听怔了怔,羞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 ”
“没事。”路先生打断她。
沈君赫已经在一旁插不上话,只能推搡着宋听,“小听,你看路先生这么欣赏你的才华,你就先把这幅画卖给他。”
宋听被沈君赫搞的不知该说什么,流露出尴尬的神色,路先生替她解了围,“没关系,静候佳音。”随后起身正了正衣衫,“那我就先失陪了,还要赶飞机。”
沈君赫只能起身和他道别。
宋听追到门口,“路先生留步。”
路先生停下脚步,宋听站到他身边,“那个小女孩,打碎了她的玻璃瓶吗。”
四目相对之际,路先生没有犹豫地说道,“打碎了。”
宋听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浅浅笑了笑吐了口气,路先生又补充道,“去年,她离世了。”
宋听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留着欧洲人样式的胡子,鬓间些许白发,静静地说,“这幅画,办展后,我送给您。”
男人侧了侧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宋小姐,你知道我为这幅画出价多少吗?”
宋听摇摇头,“不重要。办展时您来,我把它送给您。”
这一幕正巧被出来的沈君赫看到,他脑子一嗡,快走两步狰狞地看着宋听,意思是我没听错吧。
路先生没再多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宋听,“开展时联系我。”
宋听接过,路先生坐上门口的商务车就离开了。
路定昊。
身边沈君赫不停地数落着宋听,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五十万啊!整整五十万!你疯了吗宋听?”
宋听看着手里的名片,一步步走到马路边,心里想着路先生女儿的事。
打碎了玻璃瓶的小女孩,去了另一个世界,更快乐更轻松的世界。
对自己来说却相反,失去了玻璃瓶的自己恰如被拔走氧气罐一般,日日窒息着,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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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赫拿她没办法,看到自己车后方停着的那辆深灰色越野车里深红色头发的男人,正注视着前方的宋听,他们见过,在学校,前段时间在跳海。
他送她来的?一会儿要接她回去?
思索之际,慕虎已经走下了车,站在宋听面前。
宋听的视线被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挡住,抬起头,他还没走……
“你……”
“上车?”慕虎瞟了瞟她手里的名片。
沈君赫只能象征性地招了招手,“小听,你有朋友在,我就先走了。”
宋听点点头。
仿佛心脏跳楼,因惶恐而心脏疯狂地跳动。宋听鬼使神差地又一次坐上了慕虎的车,数不清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晚上十点了。
宋听扭头看看身边开车的男人,好似没露出疲惫的神色,但僵硬的四肢已出卖了他。
他没问她关于工作上的事,只默默地把车停在了她新家的楼下。
宋听沉默了一会儿,没马上下车。
慕虎静静看着她,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那天,梁哥说他觉得楚生不会再回来了。”
慕虎侧过头,没说话,皱起眉毛。
“我哭的那天。换轮胎……”宋听解释着。“嗯。”慕虎打断。
“你也这么想吗……”宋听低垂下脑袋,小声地说。仔细想想,慕虎和楚生一直走的很近,二人没有那么多话,却有着莫名心灵相通之感。也许他比梁争更了解楚生吧,宋听这样想。
“不。”慕虎果断地回答。
宋听如看见一线生机抬头看向他,慕虎此刻正把手架在方向盘上撑着头,眉目低垂,淡淡地说,“他总会回来的。”
总会,是什么时候。
会吗?宋听在心里问。
慕虎靠向椅背,深呼吸后,掏出手机,递给宋听看。
是一张楚生在拉萨和布达拉宫的合照。
照片中的楚生带着卡其色的登山帽,头发长的遮住了眼睛,消瘦的脸庞露出少年的微笑,身边是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老人。
宋听定睛看着,半晌问他,“你怎么有他的消息?”
楚生离开之后,换了手机号码,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到他。宋听也曾试探性地问过其他人是否有过楚生的消息,大家都矢口否认了。难道大家都在骗自己,楚生只是不联系自己罢了。
慕虎点燃一支香烟,缓缓拉下车窗,看着窗外渐渐减少的车辆,“偶然在他的邮箱看到。之前登在我的电脑里没退出。”
看来是拍照的人发给楚生,被慕虎看到的。
半年了,楚生确实没有和大家有任何联系。
宋听缓缓点点头,心里却有着如释重负之感,看到他自由洒脱的样子,看到他虽孤身一人但幸福快乐的样子,他会不会回来就不那么重要了。
宋听把手机还给慕虎,带着哀求的语气说,“如果他登录了邮箱,能告诉我吗?”
慕虎看着她,眼神清澈,似在犹豫,宋听见状补充道,“我想告诉他,我过得很好,让他不要牵挂。”
慕虎似答应非答应地微微点点头。
【潜海】
回到家后,宋听打开电脑,编辑了一条邮件存放至草稿箱。
楚生:
今天是我搬到新房子的第一天,多亏了虎子。其实离开那个地方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打碎那个玻璃瓶带来的伤好像也没有留下多深的疤痕,长一长就消失不见了。对了,我也选择了离开原来的工作,开始做全职的创作者,没有稳定的收入使我更爱惜吃穿用度的一切。也许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来信,从未想过与你说些话会这么困难不易,曾以为只有阴阳两隔能让你从我的世界消失,没想到未等来死别,却是生离。
原谅我的矫情,其实我是想和你说,我过得很好,我也找到了我的西藏,也许没有你自由,但我也很洒脱。最后,我看到了你的照片,看到你过得很好,也鼓励了我继续更好地生活,这是半年来我收到的最大的鼓励,谢谢你,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