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错黑莲花师弟之后》枇杷花

5、疼爱

　　流云容容，浮光霭霭。

　　一入长风殿，缥缈繁郁的梨花漫天铺地，便占据了江恩桃的整个视线。

　　自穿书来到这个世界，江恩桃鲜少在其他人面前露面，每天不是人宅在住舍内，就是来到此处长风殿，向她师尊问安。

　　除了曲渺渺，她的师尊长风仙尊便是她每日见得最多的人。因此，江恩桃熟门熟路，并未生了局促。

　　一树树雪白的花瓣绕过重重影壁，又簌簌落在地上，白浪翻空，变成一地叠玉堆雪。美得仿佛遽然便能夺了人的呼吸。

　　几瓣梨花在她眼前悠悠飘落，江恩桃恍然想伸手去接。但在即将碰到江恩桃莹润指尖时，这些梨花瓣便如之前一般，向后而去，翩然若舞，自动隔开一层帘幕。

　　……并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江恩桃也不恼，只当师尊殿里的梨花也沾染了仙法灵气，不愿沾上她这种欲念过重的俗人的身。江恩桃未曾因为这点小事而分了神，很快又向前行去。

　　及走到深处，花色方才渐渐隐去，江恩桃耳畔泠泠琴音响起。

　　江恩桃深呼吸了一口气，瞬间感觉自己肺腑间的尘气洗涤一空，灵魂也得到了升华。

　　她端着点心继续觅声寻往，未几，果然见到了在尽头花枝如雪的梨树下看起来无悲无喜，正安静抚琴的师尊。

　　不同于陆茂之身上那种少年的清爽感，也不同于沈棠舟一览无遗刀凿斧刻的朗硬，她的师尊长风仙尊看起来，倒更像她想象中修仙门派中的人该有的风华气度。

　　她不知道长风仙尊具体的年龄，但他看上去差不多只有二十七八岁。他的长眉若柳，一双凤眼纤长有神，只在尾处微微上挑。他的气质清冷翩然，高贵绝俗，一身白衣，梨花及满袍襟。

　　见少女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长风仙尊抬起眼睫，弦上翻飞的修长手指也停顿了下来。

　　“桃儿，听舟儿说，你今日下了山。”

　　他的声音也似琉璃一般瓷脆动人。

　　江恩桃听出来长风仙尊的语气虽然相比之前是严肃了点，但并没有她想象中一般严苛。她便朝他虚虚一拜，然后毫不犹豫把点心端到他面前。

　　她扬起一脸明媚无害的笑容，“师尊，徒儿知道您辟谷前便不食荤腥。我下山采买了新鲜蔬果，特意给您做了这道山药糕，您要不要先尝尝看？”

　　长风仙尊拈起一枚山药糕，左右端详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恩桃，温声道:“怎么桃儿岁数一长，不见长多少个子，反倒是嘴皮变得滑了。为师虽知道你平日孝顺懂事，但为师总还不至于昏聩到相信，你偷偷下山，便只是为了全了这份孝心罢。”

　　也只有在看向江恩桃时，长风仙尊才会露出零星笑意。不似平时不可攀附的雪渊一般难以接近。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江恩桃反而不想遮掩，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她估计她的原身便是养在温室的花朵，极少反抗，逆来顺受，早被长风仙尊跟沈棠舟过于关注精心呵护的“爱”给养废了。

　　她才不愿意这样，做一朵娇弱菟丝花，既失去了自由不说，又没法去攻略陆茂之。自己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完蛋，哪天莫名其妙就跟着噶了。

　　江恩桃心一横，目光灼灼干脆道:“师尊，以后我也想下山。你看，我今日不也好好回来了么？再说，我们悬峰门其他师兄师姐，还有师弟师妹不是都可以下山吗？为什么就我不行呢？”

　　长风仙尊放下了山药糕，微微沉吟。

　　“不行，山下魔气渐重，邪祟横行。你若下山，为师会担心你的安全。”

　　上一次，上上次，也是同样的拒绝理由。可……我不也是个修仙的吗？

　　江恩桃眨了下眼，决定换一个话题先救急。她语气坚定:“那师尊，你能不能先让棠舟师兄永远解了在我身上的追踪术？”她想了想，补充道:“棠舟师兄应该也挺忙的，再说，有你在，我在悬峰门内其实也很安全的呀。”

　　反正系统说了，只要她以后走剧情，有危险的时候会救她的命。其他时候，有她师尊，也确实足够安全了。

　　长风仙尊微微一怔，似乎真的在思考江恩桃说的这件事的可行性。

　　就在江恩桃以为有希望的时候，长风仙尊幽幽开口道:“桃儿，你提醒得对。舟儿虽然在同辈上算得优秀，但他也只是区区筑基后期，能力十分有限。为师不应该只想着让他保护你。这追踪术，理应是为师我下在你身上才对。”

　　江恩桃:。。。。。。

　　不带这么玩儿的。

　　系统看不下去了:【嗐呀江恩桃儿，你们师门师徒三就是三个犟拐拐，你跟这两爷子扭到费扯横筋扯不赢的。劳资看他好歹也是个仙人，脸皮也莫得那么厚，你斗试到起跟他撇脱点说，你是个女娃子，他们一天追踪你你不方便噻。】

　　长风仙尊适才舒展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桃儿，刚刚是有人在跟你说话么？”

　　系统抖了抖，赶紧闭嘴。

　　江恩桃也跟着紧张起来，心里想着长风仙尊不愧是悬峰门第一人，连系统他都能感应到一二。

　　还好，只是一二。再多一点，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了。

　　江恩桃沉了呼吸，语气尽量平静地回道:“师尊，这里只有你跟我啊，没有其他人。难道您忘了么？长风殿您下了禁制，除了我跟棠舟师兄，其他人都进不来。”

　　怎么有种当着老师的面偷偷带电子产品，在老师眼皮底下作弊，还要睁眼说瞎话嘴硬的感觉……

　　“是啊，我下了禁制。不会再有其他人进来了。”长风仙尊望向梨花，眼里的忧伤一瞬即逝，“是我忘了。”

　　江恩桃暗暗松了一口气，想起系统出的主意，她趁热打铁说:“师尊，我已经来悬峰门几年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棠舟师兄跟我毕竟男女有别，您也一样。女子有些事终究不太方便，您看追踪术的事……”

　　“男女有别？”

　　他迟钝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他的小徒弟桃儿这几年不只是长了个子，长了脾性，也长到了介意性别会说出“男女有别”的年龄了。

　　是他疏忽了。

　　长风仙尊微顿了顿，对上江恩桃紧张得发红的脸色，误以为她是在少女害羞的意思。

　　——也好，她终是对她的师兄沈棠舟动了情，如他一直希望的那样。

　　但他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反而有种奇怪的异样？

　　难道是因为、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了么？

　　“好，为师答应你。我跟舟儿，都不会再在你身上下追踪术。但你以后不能滥用我给你的符箓，来欺骗为师跟你的师兄。”

　　这……转变这么快？！

　　“谢谢师尊。”江恩桃点头如捣蒜，她很快从最初的不可置信转变到精神一振，“那师尊，三个月后的演武大会，您能同意也让我参加么？”

　　江恩桃自从听曲渺渺说了演武大会的事，心里便一直惦记着。

　　这是一年一度的练气期的修真弟子比试胜会。为了公平起见，像闻息月跟沈棠舟这种筑基期弟子，并不会参加比试，到时候只是会出席观武。

　　可她想借由这个大会，看看同为练气期的陆茂之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他这条“大腿”到底结不结实。

　　同时，还有一个连系统她也没有告知的盘算。她也好奇想看看，悬峰门这堆人里，那个小说线也没揭秘的“魔头”，到底谁的可能嫌疑是最大的。

　　“演武大会？”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静默。

　　脑海中闪过江恩桃从粉团子模样到如今亭亭少女的一帧帧一幕幕。

　　过了很久，长风仙尊终于开口:“好，为师也答应你。”

　　诶？

　　江恩桃心怦怦直跳。

　　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今日的系铃人长风仙尊怎么这么好说话？

　　“桃儿，你等一下。”

　　长风仙尊轻声念诀，江恩桃的手中瞬间多出来一把长剑。

　　剑上银光乍起，映照得一室梨花亮如霜寒。

　　江恩桃惊诧不已，定定看着它，眼睛雪亮。“这是？”

　　“它是曳影。以后，它就是你的佩剑了。”长风仙尊一向沉稳的语气露出一丝极浅的疲惫，“演武大会之时，为师恐在闭关。桃儿，你答应为师，就算有了曳影，但你根基尚弱，届时一定不可逞强。”

　　江恩桃不敢有丝毫懈怠，神情十分端肃。

　　“好，师尊说的，徒儿都答应。”

　　……

　　江恩桃今日虽有不快在先，但在长风仙尊这儿白赚了把一看就牛逼哄哄的剑，又新得了一些自由，心里畅快了许多。

　　心情一痛快，导致她离开长风殿，半路碰到了来找长风仙尊的沈棠舟，也觉得棠舟师兄看起来第一回顺眼了许多。

　　沈棠舟看着江恩桃手中寒光湛湛，本能脱口而出:“小师妹，师尊把曳影都给你了？！”

　　修真的人都知道，“曳影”可是比他的“流采”还要好上十倍百倍的好剑。

　　一点都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小师妹体弱一些，师尊迁就偏宠，也是应该。

　　江恩桃也不扭捏，爽快答道:“师兄，我以后会好好用曳影，好好珍惜它的。”

　　沈棠舟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他总觉得小师妹跟以前相比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后来，他见到了他们的师尊长风仙尊。

　　出乎意料的是，长风仙尊让他解了在小师妹身上的追踪术，还告诉他小师妹会参加三个月后的演武大会。

　　师尊的态度，怎么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虽不明白为何。但师兄不会害小师妹，他总归是为了她好的。

　　他便一一牢记了师尊新的吩咐。

　　比如，把长风门更多的灵药仙草拿去给小师妹喝，增益补损，提高她的灵体修为。

　　比如，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事无巨细盯着她，偶尔也可以带她下山去散散心。

　　他的师尊长风仙尊交代了他许多，几乎好像都与小师妹有关。

　　唯一跟他有点相关的，是师尊问他——
　　“舟儿，你对桃儿如今是什么感觉？”

　　感觉？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抽象了。

　　他想告诉师尊，小师妹很像他入悬峰门前认识的一个表弟，看起来乖巧，但有时候又很有主见，他永远不知道小表弟在想什么。

　　他的小表弟很讨人喜欢，但他离开的时候小表弟长到了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有些过于调皮了。不过，别人讨厌他也好，喜欢他也罢，他每天照旧都在泥里滚一身儿，还是乐呵乐呵的。

　　小师妹，便有些像他这个小表弟。

　　对他来说，别人讨厌也好，喜欢也罢，总归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心里的疼爱都是不会改变的。

　　不过，他对上了师尊眸里的寒渊，看出来了师尊今日心情不怎么好。他拍了拍脑门，又及时想起来师尊平日似乎便没什么耐心。

　　他得出结论，师尊他，应该并不想听这些嘴碎的唠叨。

　　于是，他前后理了理，最后只郑而重之告诉了师尊一句。

　　“师尊您放心，小师妹她很好，我会一直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