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舟不周

9、抢回来

　　匆匆忙忙订过婚，鹿关月和韩由再次分离，还有半年多，他们就可以结束异国恋。

　　等他回国，他们就结婚，这是韩由的想法，具体的还得看鹿关月。

　　回到学校后，鹿关月忙着论文保研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可开交。

　　某天，有段时间没见的周知，突然找到她，周知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当然她的情绪也好不了多少。

　　本来事情多心情就烦，周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骚扰他，更烦了。

　　“你和他订婚了？”周知眼圈很黑，像是熬了好几个大夜。

　　“是，我订婚了。”

　　周知苦笑：“你就那么喜欢他？”

　　鹿关月：“周知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得揪着我不放，追你的人也不少吧，你怎么就非盯着我！”

　　“因为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九岁那年，你就该来我家，你就该是我们家的人！你奶奶答应过我们要把你送给周家，是韩由把你抢走了！你应该是我的，你应该跟我在一起，你应该和我结婚！！”

　　周知歇斯底里。

　　明航赶来的时候，周知像个疯子一样抱着鹿关月，而鹿关月的情绪已经崩了。

　　她捂着耳朵表情痛苦，那些尘封已久的痛苦过往去潮水般涌来，那些韩由试图给她抹去的，月塘和鹿河小心翼翼隐藏的真相，就这样简单直接的被周知撕扯出来。

　　云城豪门世家有个很不合理的陋习，由于豪门子女之间大都会为了利益商业联姻，但也有很多联姻之后夫妻关系不和，闹得很难看的。

　　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不知是谁开了从小培养感情这样的先例，好一点的就像鹿关月和韩由这般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从小玩到大，慢慢培养情感，差一点的，直接把对方的孩子送到另一边养着。

　　而鹿关月两种情况都占了，不是月塘和鹿河希望她商业联姻，是她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从小就不喜欢她，她很受亏待。

　　而月塘放下狠话，不会再生第二个，要么就跟鹿河离婚，让他另娶，鹿河不肯。

　　一来二去，鹿关月的爷爷奶奶商量着把她送走，在鹿河和月塘结婚之前，鹿家和周家也算来往密切，而周家也很想要鹿关月这样的小女孩。

　　苏心不想生二胎，周知又想要个伴，就算日后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姐弟，考虑许久，双方达成一致，鹿关月的爷爷奶奶便想着先斩后奏，偷偷把她送走。

　　可纸包不住火。

　　送走鹿关月的那天，韩由偷偷跟随，把鹿关月抢了回来，这件事闹得很大，在韩家鹿家周家差点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自然也瞒不过月家。

　　自此韩鹿两家的关系愈加密切，而周鹿两家的关系更僵了，周延和苏心也一直因为这件事，觉得有愧于月塘。

　　这件事过后，月塘把她看得比命重要，直到爷爷奶奶去世，都不准她多靠近他们一步，甚至逢年过节给爷爷奶奶扫墓，月塘都不许她去，每次都是她见鹿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偷偷跟着去。

　　……

　　明航知道，周知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件事他不好插手，也解决不了，联系了远在海外的韩由。

　　异国恋就是这么操蛋！

　　当韩由火急火燎的回国时，鹿关月已经在医院了。

　　病房外，周知坐在门口，低垂着脑袋。

　　韩由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见他不说话，韩由一拳抡到他脸上。

　　周知眼神呆滞，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凭韩由打骂，他以为能抢回鹿关月的那些珍贵的过去，却是鹿关月不堪回的悲惨经历。

　　直到明航把韩由拉开，周知颓废的顺着墙壁滑落。

　　“哥，冷静。”

　　韩由冷声道：“把他给我弄走。”随即进了病房。

　　明航看着颓败的周知，只想骂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早让他放弃他不听，还翻过去的事去刺激鹿关月，这下好了，鹿关月崩溃入院，看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她。

　　鹿关月坐在病床上，望着窗户，一声不吭，果一一坐在一边心里七上八下，走到窗户前，拉上窗帘。

　　“姐们儿，咱那个，有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行吗？”

　　鹿关月收回视线，掀开被子下床走动，转身就碰上了韩由。

　　韩由顺势抱住她，手臂收拢。

　　鹿关月淡淡道：“你来了。”

　　韩由：“嗯。”

　　“累吗？”

　　“累，很累，你抱抱我，我就不累了。”

　　鹿关月抬起双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渐渐的，传来啜泣声：“我记得，我为什么还记得……我为什么还记得那些事……”

　　她以为她忘记了，她以为她不会再想起，更不会当回事儿，可是当周知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她好难过，好难受。

　　她好恨，恨爷爷奶奶为什么要重男轻女，恨爷爷奶奶为什么这么无情把她送走。

　　“没事，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丢下你，不会的。”

　　韩由把鹿关月带回家，鹿河没空招待他们，月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状态不比鹿关月好。

　　“关月，我们去熏风院。”

　　鹿关月摇头：“我不想去那个地方。”

　　韩由：“陪我去，可以吗？”

　　鹿关月生气了，跑回自己的房间，关门那一刻，韩由抢先一步走进来。

　　“我很担心你，我想解开你的心结，有很多事我们没办法去深究，没办法要一个解释。”人都死了，可以不释怀不原谅，但是得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一直逃避，那根刺只会越扎越深。

　　鹿关月坐在沙发上，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明天早点回去吧，别耽误功课。”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我很好。”

　　“你不好。”

　　“我很好！！”鹿关月拿起手边的抱枕，丢在他身上，眼眶泛红。

　　情绪大起大落，鹿关月走向韩由，紧紧抱住他：“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一想起我爷爷奶奶，我就讨厌那个地方……”

　　爷爷从小就喜欢韩由，她也曾嫉妒过韩由，甚至想和他绝交，可关键时候，也是韩由不顾一切把她从周家带回来。

　　她想起那个厚重的夜晚，小小的韩由，背着她从周家跑到大街上，背着她摔了一跤又一跤，她发烧了，他用衣服裹着她，躲躲藏藏不知南北，磕磕绊绊的带她去医院。

　　家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依旧不肯放开她。

　　那时的他们敏感怯懦，那时的他们猜测怀疑，好像全世界都要把他们分开，就只信任彼此。

　　“韩由，谢谢你。”鹿关月埋头在他怀里，这句谢谢她早该说，她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现在她会是什么样子，爸爸妈妈又会经受多少折磨。

　　妈妈因此抑郁，爸爸也郁郁寡欢，这也是他们和爷爷奶奶分开住的原因。

　　韩由揉了揉她的脑袋：“谢什么，如果当初不把你抢回来，我现在哪来的女朋友。”

　　他仍记得那天的惊心动魄，无意间听到鹿关月要被送走，想方设法想要拦住她，她还是被带走了。

　　车太快，他追不上，还好爸爸的司机师傅回家取文件，载着他尾随那辆车。

　　他听到了鹿关月的哭声，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发现爷爷奶奶不会帮她，就撕心裂肺的喊爸爸妈妈，发现爸爸妈妈没有出现，最后喊了他的名字。

　　韩由，韩由，每一声都打在他心口。

　　他年纪小，不懂大人在干什么，但他知道，鹿关月不开心了，他让司机师傅悄悄给爸妈打电话，联系鹿关月的父母，回去通风报信。

　　那时韩家和周家常有商业往来，司机师傅只当是韩由来周家做客，找周知玩，没有太在意，简单和韩洛报备了一下，没有提及鹿关月。

　　鹿关月被迫进入一个陌生家庭，周知用整个房间的玩具迎接她，喊她妹妹。

　　苏心在一边纠正：“周知，这是姐姐，比你大一岁。”

　　周知很霸道，固执的说：“是妹妹，就是妹妹。”

　　鹿关月不喜欢玩具，不喜欢这里的人，乱砸一通。

　　“韩由，你怎么在这？”

　　鹿关月回过头，韩由从门口跑进来，拉着她就往外跑。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浓墨的夜藏住灯火通明的城。

　　鹿关月跑不动了，他就背着她跑，路面崎岖，夜太深，他摔了好几跤，总怕她会受伤。

　　她在他背上睡着了。

　　后来，她发烧了。

　　她很烫很烫，却瑟瑟发抖，她说冷，他就用衣服把她裹起来，他们脏兮兮的抱在一起，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好脆弱，像个玻璃娃娃。

　　他找了好久才找到医院，爸爸妈妈终于来了，鹿叔叔月阿姨也来了，可他们值得信任吗？韩由不清楚，他只是抱着鹿关月，盯着静脉点滴，直到她的体温恢复正常。

　　他很困，却不敢睡。

　　直到她醒来。

　　其实那时候他不懂爱，只是觉得鹿关月对他来说很重要。

　　卧室门被敲响，韩由松开鹿关月去开门，鹿河和月塘站在门外。

　　鹿河没有留韩由在这边，他们需要空间和鹿关月好好沟通。

　　韩由回到家，心力交瘁，经过明航的解释，明暖已知事情的缘由，对此她也无计可施，终究是上一辈的阴差阳错，牵扯到了下一代。

　　次日，韩由见到鹿关月时，她的状态好了很多。

　　当年那件事对她打击不小，她连续高烧，选择性忘记了很多事情，现在三三两两的记起来后，韩由感觉鹿关月有点粘他。

　　虽然他很喜欢，但是他感觉自己出不了国了。

　　终究还是到了分离的日子。

　　半年时间过的飞快。

　　鹿关月毕业典礼的那天，韩由悄悄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