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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夏夏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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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白色理石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铃声,一阵一阵的回响在这间没有生气的公寓里,有一种空洞的清冷感。
躺在沙发上的任之夏,努力的抑制住了哭泣声,神色脆弱的坐起身,手微颤的拿起了手机,当她看到蓝色屏幕上跳动着的是欧管家的名字时,她犹豫了片刻后,才接通。
————
欧管家约来见面的地方是离公寓不远的一间意式咖啡西餐厅里,而任之夏也按照电话里欧管家所给地址,如约而到。
餐厅的设计古典简约而大方。
墨绿色的色调淡雅清新。
窗外的阳光慵懒柔和。
临窗而坐的欧管家,在见到走进餐厅的任之夏时,他的心突然莫名的疼痛了一下,因为,她那脆弱的神情和她那消瘦的身影,是那么的能令人怜悯。
“要吃点什么?”
因为正是午餐时间,所以欧管家等到任之夏坐了下来后,便将餐点单递到了她的身前,礼貌的问她。
“谢谢!我不饿。”
任之夏只是看了一眼桌上那本棕色花纹的的餐点单,然后便冷漠的拒绝了欧管家,因为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情去点一些,她连菜名都没有听说过的餐点。
好意被拒绝,欧管家看着神色冷漠的任之夏,心微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站在餐桌边的服务员要了两杯拿铁。
……
…………
长时间的沉默。
两人面对面而坐,却未有人开口说话,任之夏的头低的很深,眼眸黯淡,情绪是明显的低落,而欧管家看到情绪不佳的任之夏,也低下了头,那些话还在犹豫中。
一会儿,服务员将两杯拿铁咖啡分别搁在了桌子上,白色的瓷杯里,一团泡沫牛奶漂浮在咖啡上。
香浓的牛奶味逐渐的飘散开来。
是很正宗的拿铁咖啡。
泡沫浓郁。
香味纯正。
只是却被久久的摆放在桌上,像是被忽略的摆设品。
良久。
欧管家从座椅旁,拿出了一份牛皮纸制的文件袋,犹豫了一会,然后把它放在了任之夏的面前,说:
“这是老爷的遗嘱!”
“作为遗产法律的继承人,我想我有必要将这份遗嘱带给你看。”
任之夏一怔。
那黯淡的眼神在看到眼前那份遗嘱的时候,变得尤为疼痛,爷爷的这份遗嘱是她只要看一眼,就会难受的,所以她立刻转过了头。
欧管家知道任之夏的此时的感受,毕竟要接受这样一份巨大的遗产,是需要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而他也知道,她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是这份遗嘱是老爷的遗愿,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劝她接受。
他微叹了口气,说:
“那天在医院里,当我听到老爷要把遗产的继承权交给你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的震惊,甚至觉得老爷这样的决定很荒谬,也为少爷和夫人感到不公平,但是……”
“老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做事严谨的人,所以我相信他做这样的决定,必定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的,所以……”
他眼神企盼的直视任之夏:
“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的考虑清楚!”
考虑!
她应该如何考虑!
尹柏琛并不是某个普通的人物,而是享誉国际的珠宝大亨,如果选择接受他的遗产,那么她必将承受在她能力范围之外巨大的压力,到那时候,或许不止是尹家的人会对她施加压力,外界也会对她施加舆论的压力。
那么……
她的生活必定会被搅的一团糟。
她不要!
她不要那样的生活!
……
…………
“对不起………!”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会接受这份遗产的。”
为了保留这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任之夏只能拒绝,她的心忽有些慌乱的迅速的站起身,对欧管家抱歉的鞠了一躬,然后脚步有些仓促的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难道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欧管家希望任之夏能再考虑一番,毕竟这是老爷的心愿,所以看到离开的任之夏,他激动的站了起来,叫住了她。
背对着欧管家。
任之夏重呼了一口气,平静了自己刚才有些慌乱的情绪,然后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欧管家,眼神虽然黯然,但是脸上有些微弱的微笑神色:
“我想爷爷在天堂里,应该能够明白我这样做的原因吧。”
欧管家怔怔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心意已决,但是为了给这件事留有最后一丝回转的余地,他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前,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这份遗产,那么我也不勉强你,但是我会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希望你能最后考虑清楚,如果一个星期后,你给我的答复依旧是如此,那么,我会按照法律,将这比遗产转回尹家!”
“恩。”
任之夏淡漠的点头。
然后她便转身离开。
但是却又被欧管家叫住了。
“任小姐……等一下。”
欧管家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两串十字架吊坠的手链,然后递到了任之夏的身前:
“虽然这手链比不上Spring里的任何一款珠宝,但是老爷却一直十分珍惜它,就连临走的时候都戴在手上,从没有取下来过。”
“只可惜……”
忽然,欧管家的神情变得有些遗憾的落寞:
“只可惜,少爷始终不愿意接受老爷的心意,所以另外一条也一直由老爷保管着,我想……这两项链,现在应该需要交给你保管了。”
手链的水晶的十字架吊坠。
在阳光里隐约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柔和。
并不刺眼。
任之夏伸手,接过了欧管家手中的手链,她静静的注视的手链,当手链触碰到她手心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眼眶湿润……
手指微颤……
握着这条不再有爷爷体温的手链,那种彻底失去爷爷的悲痛再一次袭击她,手链很冰,冰的像天山上覆盖的厚厚的冰雪,然后一层层的融化在她的手心里。
冰寒彻骨。
****************
从咖啡西餐厅里出来后,任之夏便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就像一具没有思想的游魂般,神情恍惚的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
嘈杂的环境。
喧嚣的街市。
拥挤的人群里。
她化成了最为渺小的一角。
她的背影是不入群的落寞,这样的她,似乎与外界隔绝了一样,神色低落的只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任何声响她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
《幽默王》片场休息——
越近夏日。
阳光也越来越毒。
褪去了春日里的和煦,换上的是刺眼的湿热。
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在阴凉处休息。
导演利用休息的空当在观看上午所拍摄的几组画面,其他的工作人员则利用休息时间在一旁养精蓄锐,等待下午的工作。
屋檐下一角的演员休息区里。
特森坐在阶梯上,正忙着整理池诺下一场的剧本,而池诺则坐在椅子上,几名化妆助理正在帮他补妆。
池诺在《幽默王》中,扮演的是一名凭借自己幽默口才的市井混混,经过不断的打拼,最终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脱口秀主持人。
因为此戏还在前半段的拍摄阶段,所以池诺的装扮是带着一些痞气的混混模样,但是这却一点也影响不到他的魅力,花美男早已成为了他的代名词,所以不管他以什么形象出现,他总是能聚焦无数女性的目光。
因为得到拍摄方的允许。
所以从早晨到现在,拍摄现场外就聚集了上百名到场观看池诺演戏的影迷,他们在拍摄方的组织下,秩序有佳的坐在片场的外围观摩池诺的表演。
好不容易盼到了休息。
他们当然要利用机会接近池诺,只不过,片方为了池诺的安全,和不影响拍摄的进度,始终并未能允许他们接近池诺。
所以。
他们只能在片场外围小声的呼喊池诺的名字,只希望,得到池诺的回应。
……
…………
“池诺……”
“池诺………”
————!
一阵接一阵的呼喊声从片场外围传进来,影迷们在围栏外,手拿着照相机,捕捉池诺的一举一动。
美男当道!
这是现在这个娱乐圈的不得不承认的流行现象。
像池诺这种实力与外形兼具的艺人,在娱乐圈里是更加的吃香,所以他的号召力,是在场其他的资深的演员都无法堪比的。
而那次身世的曝光丝毫没有削减他的人气,反而,因为他的真诚,吸引了更多的影迷,近日来,官网的影迷数量呈直线增长。
坐在阶梯上整理剧本的特森,看着片场外围那群为自己老大痴迷的影迷,他的心里感到无比的兴奋,比中了五百万的大奖还要兴奋好几百倍。
池诺补完妆后。
在听到了影迷们对自己热情的呼喊后,他便起身,微笑的对所有的影迷打招呼。
池诺的微笑对于影迷来说。
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抹微笑,像是醉人心扉的美酒,让人无法自拔!看到偶像对自己打招呼,影迷开始躁动了起来,兴奋的尖叫了起来。
而后,池诺走到了特森身边,让特森去买饮料给影迷解渴,交代完后,他便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
见没人后。
他才拿出手机,然后拨通了任之夏的号码,他靠墙而站,侧影清瘦,脸角的线条清晰,侧脸是令人心融化的俊秀。
他是那么心急。
他是那么的想听到她的声音。
即使听到的只是电话的‘嘟嘟’声,他也会觉得是那么的甜蜜,就连嘴角不自觉上扬的笑容的都是那么的浓郁。
可是——!
当‘嘟嘟’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最后,变为无人接听的时候,池诺的心开始着急起来,他的不安立刻从心底涌起。
他按下重播键。
只是仍旧是无人接听。
他心慌了。
像慌乱敲打的鼓点,敲击着他不安的心,他反复的按下重播键,但是仍旧是无人接听,在最后竟然听到的是用户已关机的提示。
为什么她不听电话!
为什么她要关机!
他全然不知。
然后他又拨通了公寓的电话,但是换来的结果依旧是无人接听。
她竟然不在家里!
他的心慌乱到令呼吸都窒息,全身软弱无力,手心里是涔涔的冷汗,刚才甜蜜的笑容早已被惊恐击碎,忧郁的眼神里在惶恐的颤抖。
——————
尹家。
寂静的无声。
奢华的清冷。
一整个下午,夏敏雯就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不作声,桌上沏好的龙井冷了又换,换了又冷,身旁的安英和欧管家从没见过神情如此低落的夫人,所以他们不敢多说,生怕哪一句话就会触碰到夫人的要害。
夏敏雯静坐着。
出身名门望族的她,坐姿永远都是那么的端庄,模样温婉动人,她略施胭粉的脸庞,即使或多或少的有被岁月摧残的痕迹,但是看上去却仍旧焕发妩媚的姿色。
此时!
她面色冰冷如霜。
那依旧勾魂的双眼里是受过重伤的黯淡无光!搁置在身前的双手,紧紧而握,心里的痛恨随着手中紧握的力度而越积越深,眼圈在一瞬间忽然湿润。
眼角疼痛!
或许她作为尹家的夫人,在外人眼里,她的形象是那么的光鲜亮丽,但是又有谁知道,她内心的苦痛——!
从小乖巧听话的她,在十八岁的花季年龄顺着父母的意愿,嫁入了尹家,而在此之前,她仅见过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尹柏琛的独子——尹仲霖一面,而嫁入尹家的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尽职尽则的做好妻子的本分,虽然没有感情的基础,但是她却相信只要相处久了,就能有爱,所以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便为尹家生下了一子——尹彬。
为尹家添得一子的她更是得到了尹柏琛的厚爱。
全家人都十分的喜欢这个天性活泼的孩子,唯独尹仲霖,虽然表面上对她们母子很好,但是心里却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初恋女友,很快,她就得知了尹仲霖与初恋女友互相联系的消息,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说,还是像以前一样,以妻子的身份照顾着尹仲霖,直到有一天,她在知道尹仲霖的初恋女友已经为他产下一子时,六年里的委屈让她彻底崩溃了。
而此后的这么多年来。
她尽职尽责的做好尹家的儿媳,就算是在尹仲霖不幸遇难后,她也没有再嫁,十几年来,她都是一个人忍受这那么漫长而寂寞的日子。
可是!
为什么!
到头来,她得到的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她抬头,环顾着这间奢侈的如皇宫般的豪宅,忽然冷笑了几声,这样的冷笑是能将她心都割穿的疼痛,嫁入尹家的这二十多年里,最后,她换来的却只是这间冷清到没有任何生气的房子。
她的悲愤到最后都化成了心底最冰冷的自嘲声!
“给我定今晚去东京的机票!”
夏敏雯声音无比冷漠的对安英说。
但是,安英却有些犹豫的说:
“可是……明天是老爷的葬礼……”
“我说定今晚的机票!”
夏敏雯直瞪着安英,眼底是由心痛而产生的怒气,这一刻的她,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干预她的计划。
“是。”
安英维诺的点头应答。
夏敏雯起身走上了旋梯。
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留念。
这一次。
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回到这个让她痛恨的地方!
——————
《幽默王》下午拍摄的进度并不如意。
由于心里不安,池诺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对戏的时候,总是频频出错,也是因为这样,本来要一直敢拍到深夜的戏,由于池诺的原因,导演不得在傍晚的时候就提前结束了拍摄进度。
而一心只有任之夏的池诺,在将所有的后续工作交给了特森后,便独自开车离开了片场。
奔驰跑车飞速的驰骋在街道上。
窗外的光影如梭。
一路上,池诺的面色紧绷,甚至眼角紧绷到痛,但是他心里的忐忑不安,几乎让他忘乎所有,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车子被提速了三次,显然他的不安已经远远超过了此时自己的安危。
到达公寓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将车子停放在停车场后,池诺便像个疯子般,跑进了电梯里,狂烈的不安情绪在到达二十四层的时候,一齐迸发,他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从电梯里跑到了公寓外,然后紧张到手脚慌乱的打开了门。
只是——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
公寓里。
灯火通明。
黑色的理石餐桌前,吊灯的灯光明亮,餐桌上是一桌丰盛的晚餐,而背对着门方向的座位上,任之夏静静而坐。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
…………
她的背影很瘦弱。
瘦弱到在光影里是那么的虚幻。
虚幻到令池诺感到不真实。
“回来了?”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任之夏立刻站起身,转过身,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池诺,对他微笑,笑容很淡,淡如清茶。
也淡到仍旧令池诺无法确定这一切的真实性。
“你去哪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在看到任之夏的那一刻,池诺几乎要崩溃了,他疯了般的跑到了她的身前,然后一把抱住了她,手臂的力度紧到让她无法动弹,但也只有这种力度,才能让他感受到她是真实的存在的。
把她抱在怀里。
她的体温一点一滴的融入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刻,他一个下午的担心和不安终究化成了心痛,眼圈湿润了一大片,眼角灼烧到疼痛,他一刻都不能将她松开: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了你一个下午!”
“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害怕,你会丢下我,离开这里……”
“我好害怕……害怕……我回来的时候,会看不到你的身影……”
他越说越无力。
声音脆弱的几乎无声。
任之夏心怔痛!
呼吸仿佛停滞!
她从未想过,自己对于池诺来说,会是如此的重要,自己只是消失了一个下午,他就会着急到发狂。
听到他无力的声音。
看到他心痛的样子。
她也有心痛,但是还有一些幸福,一个女人能被一个男人时刻惦记着,是一种幸福。慢慢的,她抱住了池诺,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他冰冷的身体,下颌轻轻的抵在他的肩膀上,说:
“下午的时候,欧管家约我去咖啡厅说了一些爷爷的事,至于没有接你电话,是因为我手机没有电了。”
“真的吗?”
池诺半信半疑的问她。
“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手机。”
任之夏为了让池诺彻底的放心,转身准备去沙发上拿手机证明给他看,她的手机的确是没电了,才没接他电话的,只是池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淡笑的说:
“不用了。”
“我相信你!”
看到池诺笑了,任之夏也放心了许多,她顺着他握着自己手的方向转过了身,抬头看着他,然后伸手,用指尖轻轻的触碰着他湿润的眼角,心微痛的说:
“傻瓜……”
“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如果我要走,我一定会告诉你,不会让你担心我的。”
看着她。
池诺温暖的笑了。
他再一次抱紧了她。
……
………………
吃过晚饭后。
池诺便进房牢固明天要对戏的台词。
沐浴后。
任之夏并没有进房休息,而是一个人站在客厅的落地窗旁,凝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身影如月光般清冷。
复杂纠结的一天。
这一天似乎过得特别的漫长,也让她在这个夜晚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她仰起头。
凝视着漫天闪烁的繁星。
今夜的星星似乎特别的明亮,她想,或许爷爷此时正安详的沉睡在某颗星星的身后,又或许,爷爷化成了某颗闪亮的星星,正对着自己微笑。
想着想着。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直到这一刻。
她才明白,原来那天在医院的花园里,爷爷对自己说的那份上天赐予的礼物,就是这份由他留下的巨额遗产,虽然,那天她答应爷爷会接受礼物,可是当她真的面对这份礼物的时候,她却没有半点勇气去接受了。
或许也不是因为没有勇气。
而是,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与尹家毫无关联的外人,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接受这笔遗产。
所以。
她只能希望,爷爷能原谅她拒绝他心意的做法。
……
…………
背台词背的有些口渴的池诺,在去厨房倒果汁喝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了站在客厅里的任之夏,客厅里没有一点灯光,逆着月光,她的剪影很纤瘦,也很微弱。
为了不让她发现。
他的脚步很轻很轻。
然后走到她身后,轻轻的从身后抱住了她。
月光里。
他们的身影很淡。
“怎么?睡不着?”
池诺从她身后环抱住她纤细的腰,尖锐的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侧脸紧贴在她的脸颊边,轻轻的蹭动,笑容在淡淡的光影里,微弱到不见。
任之夏被他突然的拥抱感到赫然的一惊,半响后,她点头应答他,她的确是因为有心事睡不着,所以才在这里看夜景的。
“你……”
“能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上午从尹家出来后,池诺就看出了任之夏的不对劲,而那些不对劲并不是像她所说的,是因为回忆了爷爷生前的事而有的难过,那种模样是受过伤害的委屈。
所以他现在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犹豫了好一会。
任之夏才对池诺解释:
“池诺……”
“我的确是有事隐瞒了你,上午选择对你隐瞒,是不想让你因为我的事,而影响了你的工作。”
“那你知不知道,你对我隐瞒,只会让我更加的担心你!”
池诺怔痛的说。
“对不起!”
任之夏声音低沉的向他道歉。
“没关系。”
池诺并没有责怪她,而是柔声的问: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
…………
长时间的思考。
长时间的沉默。
任之夏不知道这个令她震惊到窒息的消息,当她告诉池诺的时候,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为了不再向他隐瞒,良久后,她声音有些低微的说:
“爷爷把他的遗产继承权交给了我!”
声音不大。
但是却足够让池诺心狠狠的一惊!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头脑的确是被震惊到变为空白,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虽然,他不知道,这三年里,她和尹柏琛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交集,会让身家过亿的尹柏琛把遗产的继承权交给她,但是他相信尹柏琛这样做,必定是有他的原因,而他也相信她,会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你没有接受,对吧?”
池诺总是能一眼看透任之夏的心思:
“因为你选择不接受遗产,所以尹家的人认为你是在装模作样,然后百般的刁难你,借机讽刺你,以至于……从尹家出来后,你才会那么的难过,那么的委屈,对吧?”
一想到上午,她委屈到令人怜惜的模样,他的心就会随之一疼。
任之夏怔住!
眼神是被惊愕到的无法动弹。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池诺。
他那忧郁孤寂的双眼就像是被施过魔法般,即使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能被他掏空掏尽,在他的面前,她只能乖乖的被他降服。
……
………………
“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池诺凝视着任之夏的侧脸,她的睫毛漆黑而浓密,双眼是如溪水般的澄澈,模样像只乖腻到惹人疼爱的小猫,他看着她,心逐渐的被融化,就连声音也变得那么的柔和: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包括我们说的话,做的事,甚至是我们的思想,都是独立的,如果太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只会让我们活得更累,更痛苦,所以……”
“只要你认为那是最真实的自己,那么就不要去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你!”
是这样的吗……
真的可以不用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反复的琢磨。
任之夏的眼神黯淡的闪烁不定。
池诺轻轻的揉了揉任之夏头发,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贴在她的耳根后,声音像羽毛般柔和,柔和里也带着点点的深情:
“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你,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最纯真,最善良,无法替代的任雨儿……”
他的话让任之夏原本冰冷的心瞬间温暖了起来。
她是那么庆幸,上天让她在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时候,赐给了她池诺,此刻,她闭上了双眼,微笑着,尽情享受在他怀里每一秒的幸福。
她们的身影很淡。
但是幸福却是那么的浓烈。
浓烈到是所有星辰的光芒都无法掩盖的。
**************
深夜。
天色漆黑的如墨汁。
就连海水也被墨色的天空染成了一片浓黑,一层一层的海浪扑向海滩,然后又退回海里,如此反反复复,就像是在奏响一支寂寥的悲曲。
无垠的海。
无垠的天。
空洞落寞的令人恐惧。
围海度假村。
独立的酒店别墅里。
西班牙式的建筑风格。
三楼的露天阳台里,灯光微弱,白色镂空花纹的座椅上,此时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皎洁清冷的月光下,他轮廓精致到几乎完美,气息依旧是那么的高贵,但是身影却比月光还要清冷数倍。
那么的孤独。
那么的落寞。
桌上的一瓶俄国伏特加已经不到一半量了——
尹彬接着喝下了一口。
那如火一般刺激的酒味令他的脸色不禁狰狞,但是他却强忍着酒精的凶烈,又倒出了一小杯,然后抿入口,凶烈味道在他的喉咙里狂烈的灼烧。
他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虐待自己。
只是他想用伏特加刺鼻辛辣的酒精味来麻痹自己。
忽然——
桌上黑曜石色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尹家到现在,手机已经响了一整天了,他知道是欧管家,但是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到让他心痛的家里,所以他没有接。
悦耳的铃声现在却变成了噪音。
等到铃声停止后,他迅速的按下了关机键。
这一次。
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
………………
喝到身体发软无力的尹彬,用一只手紧紧的握住酒瓶,然后有些费力的抬起了头,仰望着头顶那片空旷无垠的星空。
他无力的冷笑。
笑容冷的刺骨。
他想。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天堂,那么爷爷会忍心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吗,心会痛吗,如果不忍心,那么又为什么要那么做,用那样不公平的方式去对他!
他的眼底是剧烈的颤抖!
忽然。
他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抚摸住了自己脸颊,虽然那火红的五指印记已经不见了,但是那个巴掌却让他记忆犹心。
可是这个巴掌。
总是会让他记忆错乱。
此时。
上午的巴掌声和七年前那记拳头声同时回响,那两个长相几乎一样的女人身影,像虚幻的光影般交织在他的脑海里,混淆着他的记忆。
也许是烈酒的原因。
又也许是那个女人的原因。
他的脑海中是一阵接一阵的嗡鸣嘈杂声,他用力的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越是多想,他的胸口就疼痛似乎要爆裂,剧烈的疼痛令他喘不过气。
最后。
他疼痛的倒到在了桌上,双手无力的摊在了身体的两侧,只是,双眼闭上的那一刻,眼角边落下了一滴滴怔痛温热的泪水。
其实他最想不明白的是!
爷爷把遗产交给的人,竟然会是她,那个几乎与夏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如果这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那么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开不起这个玩笑,也没有力气再去玩这样的游戏。
海浪的翻滚声很大。
徐徐的海风迎面而上。
尹彬身体的温度在这个寂静的夜空下,在这样微冷的海风里,削减到几乎没有,就像具冰冷无息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