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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收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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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要再奢望些什么了——”
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好听,却也入不去女子的耳中。
只有男人一人的声音荡在这条引魂路上,留下的,只有无限的哀思。
这条路暗啊,无人替她照明。
任雨倾泻在她身上,无人回头看看她。爱恨不止在一念之间——会想起很多的。会想起少年间的男女互相描述着情爱的模样,纸鸢牵引着不复返的思绪飘回对方的发梢,目光真挚的看着对方——只有他们两个,仅仅……
世人皆可悲。
入戏的人尤其。
“你已经死了,”男人垂下眼眸,轻轻抚摸着一把画着竹子的扇子,没有再看向了女子,而轻声道,“无人渡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不可能,他说过——”
“或许,你应该相信——不可能的,从来不会是人心。”男人静静的打断了女子的话。
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笑容却只永远的留在了那个风华月茂的年纪。
这种情形男人见多了,也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听的话。但正是因为见惯了说多了,该说的那么多的好话,也都可笑。
男人显然不想多说,闭上了双眼:“天下的苦情鸳鸯何其多。”
“——不想一个俗人通透的太多了,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大人——”身着红衣的小姑娘苦笑着。她扯起自己的头发,自虐似的捶打大腿,发了疯的用手拍打着那黑色血腥的虚幻空间,试图逃出这里,“求求您了!我要去见叶郎君,让我去见他!求您了!让我走啊!哈哈哈哈!走,哈哈,走啊……”
“这是你逃不过的劫——”
无人渡你。
可是——
我不是吗?
我亦。
他承诺我了年少的欢喜时的一纸婚约,一场春秋,凭什么任我流离,不知所去向,我恨——
可是,我恨他吗?
我爱——
爱他仅对我一人的温柔。
女子最后也说服不了自己忘记——但,是爱。
——
“叶郎君——”“郎君来了——”
……
这是竹响林骚之以鼻的情爱。
他早就过了对情爱幻想的年龄。
——或者说,在很早很早之前。
——
他一袭青衣来——
来了远云山拜师学艺。
那时家院子里穷,也没出几个正经才子,没文化。他的出生,既是家里愿望的寄托,更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当时爹娘也没想的太多,急急忙忙。但他们对他显然是很重视的,上了庙寺求一位高僧赐名,祈求平安。那位僧人取名为,竹响林。
听完,他爹娘都叫好——却也只是觉得有些许意境,跟平安一词不搭边——到底也没说什么。他们看重这些所谓的福气与坏运。
——竹响林开始听,多了也信,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听多了,就不信了。
于是,竹响林的小字也就此定了下来——阿瑞,寓意多福多祥。
师傅是除了爹娘外第一个叫他“阿瑞”的人,待他好极了,不同于其他师兄弟的好——
后来,他爹娘都死了,师傅就成了唯一一个叫他阿瑞的人了。
再后来,竹响林也没有和太多人接触,就师父一个人——一个人叫他阿瑞。
不过,自从师傅赐了一个新的名字给他之后,就没有一个人叫他本来应该的名字了,竹响林想起了之前师傅叫他名字的样子——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沉沦在过去。但无论如何,竹响林还是忘不了。
他是不应该忘的,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记得了,自己叫的是,夜不祸。
他成了她们的叶郎君。
用虚情假意。
他除了师傅,其余人的真心一律认为是有意如此。
直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遇见了他。
他与他讨茶论诗,上花青楼看戏子说戏,会牵着他的手,去街的尽头看朝与晚霞,给他变戏法看,会吹糖人给他吃。
他整日摆弄着一把破扇子,笑起来又打开扇子遮住扬起唇角,竹响林甚至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姑娘家家见我就笑,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害羞——阿瑞,你知道吗?”他轻挑的扬了扬眉问。
——现在,他是那个唯一了。
竹响林觉得他自己心里有答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便挑了一个好听的作答复——
“我想,约莫是的,公子长得是比常人更有些许俊俏的。”
“阿瑞会吗?”为我笑,他默默补充道。
“什么?”竹响林没反应过来,愣愣回应到。
“没什么,就是想问,阿瑞,你知道你这么可爱吗?——有没有人这么夸过你?——阿瑞你真可爱。”他撑起下巴,冲竹响林勾起唇角笑。
竹响林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一句话,刚又正想回答他,又忘记了他说的问题,只得沉默不出声。
“阿瑞——你,好可爱啊!——”他拖长着语调,拿着那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旧扇子敲了敲竹响林的额头。
竹响林简直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修饰词有朝一日会被用在他身上,不一会儿,他逐渐飘远的思绪又被扇子敲回来了。
竹响林不带任何掩饰的,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看,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解。
“阿瑞——”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笑。
竹响林彻底对他没了顾忌,认为他是和师傅一样,待他一样真心实意。
——殊不知道,却是一样的欺骗,一样的利用。
——
他袭一阵清风去了,去的狼狈。身上的疤痕去不了,抹不去了。
——
“阿瑞……”
这一切,都好像是一个笑话,只有他沉沦在幻想里。
世人皆可悲。
入戏的人,尤其。
无人渡我。
——
“你想要什么?”青衣男子抬头问。
“大人,妾身只想,再看看叶郎,”红衣女子苦笑着摇摇头,“既不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想再看看他的模样。”
“你会忘记他的,”青衣男子举起青瓷杯,摇摇头,“不必再看他的眼睛。”
“你会忘记他的。”男人慢慢的吐字出来。
总会忘记的。
——都是这样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