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柯学用法》祝一念

41、第四十一章

　　好消息，遇到认识的人了。

　　坏消息，认识的人在案发现场。

　　内舱房的走廊，先前撞见过的牧田优华仰躺在房间里，前额被人砸破，血迹顺着额头流到地板上。

　　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面露震惊，仿佛意想不到对方会对他下手一般。

　　在场没有带血的物品，或许凶器被凶手处理掉了。

　　出于某些避免人群骚乱的原因，在场的人只有几个。上井议员安排自己的助手将此地封锁起来，只留下了自称侦探的安室透和佐岛加奈理。

　　面前是事发时待在同一层舱室的藤内先生、绿川先生和一个自称坂内浩的员工。

　　上井议员客气道：“在下曾在政府部门任职，知晓警方办案的流程，正好听闻这位安室小哥是一位侦探，所以擅自决定让他在此尝试破案。如有冒犯，还请大家谅解。”

　　他吩咐发现现场的侍应生等候在此处做个见证，同时安排了自己的亲信去甲板那边维护宾客情况，不让消息外露，一派老练。

　　在众人聚到一起面面相觑之时，藤内宏史乘人不备，对安室透摇了摇头。

　　——贝尔摩德还没有来得及行动。

　　案件一目了然，除开刚才才见过面的由贝尔摩德假扮的藤内宏史以外，以绿川澄身份行走于此的苏格兰显然也不会轻举妄动。那么剩下的嫌疑人——坂内浩就是明晃晃的真凶了。

　　要想证明一个人的作案轨迹，并不困难。

　　安室透查探完现场的情况，又询问了在场几人的行动轨迹，心里已经有数。

　　“凶手是坂内浩先生。”他说。

　　被点到名的坂内浩大惊失色，他一脸愤怒道：“你在乱讲什么！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要不是你们在走廊大喊大叫我根本不会出来看一眼！”

　　“啊，说起这个，我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有在卫生间里遇到过你呢，坂内先生。”

　　苏格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了一句。

　　这下像是让坂内浩找到了目标。

　　他迅速争辩起来：“那是因为我的房间里的马桶坏掉了！而且比起我你才是更可疑的那个吧？你根本不是住在这里的人，你甚至不是我们公司的，跑到我们员工的住处来是做什么啊！”

　　苏格兰保持着客气但虚伪的微笑:“毕竟我是个外人，迷路了嘛。”

　　坂内还想说什么，‘藤内宏史’上前一步打断他的大喊大叫。

　　那双小眼睛里迸发着不符合年龄的锐意，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坂内，我记得你上这艘游轮之前和牧田有过争吵……”

　　藤内宏史是高层，平时并不与这种员工常见面，若不是上船前的那番争执，他也不会给这样的大人物留下什么印象。

　　藤内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很充分。

　　“我看见有不认识的人晃悠到员工的住处，觉得不太对，就跟下来看了看。”

　　安室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场乱七八糟的对话。

　　“死者的死因是头部被重物撞击，初步判断是脑内积压瘀血导致的死亡。房间里并没有找到凶器，很显然凶器被凶手带走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死者的表情？死者躺在地板上，身上没有争执打斗的痕迹，表情很惊讶。凶手最起码是一个死者认识的人，而目前，绿川先生并不符合此类条件。”

　　上井议员津津有味地看着青年的推理。

　　他像一个良好的倾听者，认真提问：“然后呢？”

　　安室透顿了顿，接着道， “再看被藏起来的凶器。藤内先生住的是上面的豪华套间，来到内舱房也是临时起意，从我们在甲板上遇到牧田先生到现在，时间非常短暂，藤内先生如果是凶手，除了走廊中间的公共洗手间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处理凶器。他的作案时间十分紧迫。”

　　“但是坂内先生你，你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和处理凶器的空间，就像你身后那扇紧闭着的房门一样。”

　　“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坂内先生。为什么在刚才被我们敲门喊出来的时候，你非常自然地带着钥匙出门、并且谨慎地关紧房门呢？毕竟在我们告诉你出了命案之前，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自然地加入了我们吗？”

　　坂内浩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上井议员恰好在此时开口，“虽然现场没有警察，不过我想我这个议员的身份也是足够的吧？这位侦探先生，我想你有权进入这个嫌疑人的房间，看看凶器是否藏在那里。”

　　藤内宏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安室小哥还真是青年才俊啊……”

　　金发深肤的青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往旁边看了一下，突然讶异地发问。

　　“诶，加奈理去哪了？”

　　**
　　佐岛加奈理手掌心冒汗。

　　她躲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拿出刚才牧田优华悄悄塞到她手中的那个纸团。

　　纸团是从客房内部的便签本上撕下来的，边缘的状态很潦草，说明这个动作发生的时候情况紧张。纸团上仓促地写着一串数字。

　　【499.92ア33，499.965ハ98】

　　……这是什么？

　　地址？不对不对，这种数字排布的形式很像是……

　　图书编号。

　　——有什么消息是要从中传递出来的吗？和牧田优华本人的死亡有关吗？

　　会是这次危机的原因吗？完蛋了，简直是一头雾水啊！

　　佐岛加奈理挽起袖子。倒计时还剩下三个小时，并没有因为牧田优华的死亡而发生改变。

　　现场人员众多，不管是在那个组织里执行任务的绿川先生和安室先生，还是传递出神秘信息的牧田先生，再或者是信件中提及的、拿到犯罪组织证据却一直按兵不动的上井议员。

　　变数太大了，即将发生什么真的难以预测。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在得知命案发生的那刻就已经点击【存档】，这个习惯性的举动让她心下稍安。

　　佐岛加奈理定了定，将纸团收起来放进口袋深处。

　　她从卫生间里出来返回案件现场，那帮人仍旧聚集在一起，被发现是凶手的坂内浩先生被制服在地上，和预料中的一样。

　　突然，她走着走着又停下脚步。

　　关键事件必定会发生在游轮上，安室透和她共同行动，绿川先生恰好也出现在船上。
　　命案很快就能解决，船上有着像议员先生这样身份贵重的人，因此大规模恐袭的概率很低。
　　深夜以后她能接触到的人和事也会变得有限。

　　唔……如果她的推断没错、关键事件可以改变的话。
　　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
　　波本很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命案中找出了凶手。

　　他那样一副正义的青年侦探的样子，脸上是一丝多余也无的自信满满，揭露凶手作案手法的时候更是手眼敏捷，不给犯人逃跑的机会，动作利落干脆地将对方制服。

　　坂内浩跪在地板上愤怒叫着。

　　“他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员工，之前从来没有做过临床试验，凭什么他说终止实验我们就要终止？他不知道我们在这个项目上耗费了多少心血，藤内董事也狠狠训斥过他……”

　　哦？贝尔摩德微微一愣。

　　虽说假扮藤内宏史是她临时起意，但正是因为了解到藤内和牧田在此之前都互相有不错的印象，当她真的通过藤内的身份靠近牧田，才不会让他生疑，有利于她之后绑走牧田优华的行动。

　　现在，这个员工却说……藤内狠狠训斥过牧田？

　　金发青年已经从坂内浩的房间里找出了带血的凶器，此刻正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犯人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着发出长音，说不出话来。

　　“坂内先生，既然已经认罪，那就多说无用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法律来判定吧。”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观摩着。

　　即使那位小姐不在这里，也能表演得不露破绽吗？看起来，波本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

　　上井议员却道:“加奈理还没回来吗？”

　　早已洗脱嫌疑的猫眼青年回忆起来:“佐岛小姐好像是去了卫生间。差不多该回来了……”

　　上井议员看向他，还是那副笑模样。

　　“对了，这位绿川先生说是樊里药品的员工。之前你也见过佐岛小姐吗？她……加奈理平时参与公司事务很频繁吗？”

　　这边还在寒暄着，贝尔摩德在一旁接起电话。

　　“贝尔摩德。听说苏格兰和你上了同一艘游轮。还有波本。”

　　是琴酒。

　　贝尔摩德往内舱房的通道深处多走了几步，用自己的本音回答。

　　“琴酒，你想说什么？”

　　她没有否认，那便确实如此了。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冰冷中带着浓烈的杀意，“苏格兰是卧底。贝尔摩德，杀了他，将这只老鼠的尸体带回来。”

　　女人的眸色深沉。她发出极轻的笑声，“这条消息来得可真及时。在这座天然的海上牢笼里，抓捕一只小老鼠……就像是个调味的游戏啊。”

　　贝尔摩德垂下眼，余光中瞥见波本也跟着拿起手机。

　　苏格兰正站在两人中间，和那位自称议员的先生聊着天，那副员工的样子扮演得好极了。

　　……简直就是一无所知的、待宰的羔羊嘛。

　　隔空望向安室透的眼睛。青年刚刚读完手机里的信息，脸上的表情已经意味深长起来。

　　他的眼神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若是那位对他赞赏有加的议员先生回头看一眼，想必会十分惊讶。

　　准备好疲于奔命了吗，小老鼠？

　　贝尔摩德走到苏格兰和上井议员两人中间，打断他们的谈话。

　　“实在是很抱歉，打扰两位了。”

　　她用藤内宏史的声音说道。

　　波本从另一侧走过来，伸手搭在苏格兰的肩头，笑脸灿烂极了，没有一点刚才的阴霾。

　　猫眼青年的肩膀因为这个不常见的动作而紧绷起来。

　　贝尔摩德接着说道，“这位小哥让我有些似曾相识。我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他叙一叙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