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每天都想辞职》歌詠鳥

3、（三）继承

　　不是错觉。

　　安浅希沉下脸，莹绿色的眸子里泛着冷光。

　　——这个游戏能在潜意识里改变人的认知。例如她在见到这个人以后不由自主表现出的敌意，那绝非完全出于被偷袭。

　　她与这个人明明只是初次见面而已，即使刚见面就打了一架，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让自己被情绪牵着走。如果不是……安浅希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退出这个游戏了。

　　顾星昭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似乎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眼前的少女一定有相关的情报，于是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古怪，这是顾星昭对她的第一印象，他发现自己今天遇到的人都很古怪。

　　老实说，他不知道一个一见面就要杀自己的人和一个一见面就问自己“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的人哪个更怪一点，更奇怪的是，自己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是也不可能会下狠手打一个看起来很弱的女孩子——他早就发现了自己攻击的是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女孩，然而打起来却丝毫没想过留手，就好像被本能驱使了一样。

　　虽然这个看起来很弱的女孩子一出手就废了自己的半个武器，顾星昭有些无奈地把仅剩一只的拳甲收了起来。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顾星昭说着，干脆把围巾也拉了下来，露出了精灵一样的尖耳。

　　安浅希听到这话看了看他，视线从眼睛游移到耳朵上，似乎在心里做着什么判断。

　　“你的身份卡，”她突然问，“金色？或者黑色？”

　　能问出这话的人估计也是有身份卡的，顾星昭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没想到刚拿出来，身份卡就化作了一道金光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形成了一个纹身。

　　安浅希点了点头，“有关联，身份。”

　　顾星昭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看样子身份卡是只有与相关的人见了面才能绑定的，“我们应该是同一阵营。”

　　“为什么？”

　　“谁会在刚开服的时候技能都没学就跑进森林里呢？你也是逃出来的吧。”

　　安浅希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置可否。她没有告诉对方，自己也同样产生了一股没由来的敌意，这敌意不是出于被偷袭，而是一种更冷静、毫无因果关系的情绪，就好像——自己生来就该与他是敌人一样。安浅希的心底有了个猜测，但她只是淡定地看着银发青年，一言不发。

　　顾星昭正要说些什么，教堂内骤然狂风大作，风穿过座位两旁铁艺花架间的缝隙发出尖锐的呜咽音，携着磅礴的气势打在身上，像是要将他们撕裂！两人作为一级新人，血量只有六百点，在这阵狂风中，每隔3秒就掉一百点血，只需要短短的18秒他们就会死在这个教堂里。

　　早在风刮起的时候两人就默契地在两边座椅后躲藏了起来，顾星昭身上除了那仅剩一只不能再继续称为武器的拳甲，就一样物品都没有了，但是在他看到那个金发少女平静地喝了一支红色药剂的时候，挑了挑眉迅速地来到了少女的身边。

　　安浅希一惊，她没想到这人的速度居然这么快，手一抖差点被药水呛到，她一手抱着一条椅子腿，一手抓着喝了一半的治疗药剂，警惕地看着金发青年。她不像银发青年那样可以丝毫不受狂风影响，他要抢自己的药简直是轻而易举。

　　安浅希决定他要是抢药，自己就跟他同归于尽。

　　风声过于凄厉，顾星昭不得不凑近了些，笑眯眯地朝少女喊道，“我的一条命，要不要？”

　　安浅希盯着他，然后在顾星昭的注视中把剩下的半瓶药喝完了。

　　顾星昭完全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无奈地笑着迅速说道，“蝮蛇，格斗家，金色身份卡。我的格斗技巧还不错，能帮你做很多事哦。”

　　他的血量还有两百，然而他却一副很笃定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安浅希会拒绝他。

　　随后，他的笑容加深了，因为安浅希已经把药剂递给了他。

　　事实上，安浅希早就推测这里会出现掌管教堂的boss，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打不过的，她也不怕对方会反水抢奖励，毕竟她只要得到了教堂的线索就不算白跑一趟。

　　“安雪，幻兽师。”既然决定了救人，安浅希就不会反悔，只是她没想到这风会刮这么久，她做的治疗药剂几乎快被两人喝光了，风才停下来，实在是让她有些肉疼。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取了一个这么随便的ID。”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脑海中小小声地响起，带着些委屈。

　　安浅希轻咳一声。

　　教堂中，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亮起，安浅希迅速把魔法阵上面出现过的字符记在脑海中，跟炼金笔记上的字符作出对比，她发现这些字符只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另一种语言，那语言给人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被系统植入脑中的一样，不需要她特意去学习就能使用。

　　“……大陆通用语言。”安浅希低声道，“你懂吗？”

　　虽然安浅希的问句有些模糊，但是顾星昭还是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他把能看懂的地方边指边说了出来，安浅希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魔法阵中心渐渐浮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女，她浅金色的长发微卷，穿着黑白两色的巴洛克长裙，腰间挂着银色的十字架。

　　她的身影朦胧，仿佛站在一片虚妄里。

　　“光明祭司。”安浅希把手中的药剂抓得更紧了些，戒备地看着少女，然而在少女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如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后，安浅希放下了防备。

　　圣女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

　　“你……”少女疑惑地看着顾星昭，听到安浅希的话后原本看着顾星昭的视线才缓慢地转移过来，语速也是极为平缓的，“我的后人。”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安浅希看着眼前突然浮现的半透明对话框，照着里面的文字开始棒读。

　　“我……”少女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眼神却依然空洞，“你该知道的。”

　　“他为你建造的教堂，”安浅希环顾四周，“同时，也是囚禁你灵魂的祭坛。”

　　——“圣女弗西娅。”

　　“你到这里来又是想做什么呢，”弗西娅比安浅希要高一些，此时正微低着头望她，“我还能给你们什么呢……”

　　「隐藏任务触发——禁忌，属于对立阵营的弗西娅与罗伯特成为了恋人。」

　　两人接受了任务，弗西娅淡淡道，“我被剥夺了圣女的身份，并被逐出教会，从此失去了使用光魔法的资格，因为我与亡灵界的人走在了一条路上，不被光明所认可。”

　　“你后悔吗？失去了你曾拥有的一切，”安浅希眨了眨眼睛，“他真的爱你吗？”

　　“除了光明神，我从未对谁付出过这样真挚的感情，”弗西娅即使被逐出教会，也依旧拥有着圣女的体质，她的周身发散出淡淡的白光，像下午微弱的夕阳光辉，语气平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宫廷上层特有的优雅语调，让人有一种正在开茶会的错觉，“也从未后悔过为他所做的一切，可这原本就是个错误。”

　　“他背叛了你，”安浅希语气肯定，“魔法阵上有三种语言，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顾星昭挑了挑眉，需要三种力量才能困住的圣女，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弗西娅垂下了头，有些沮丧，此时的她看上去像个迷茫的女孩。

　　安浅希继续道，“罗伯特，在教会管辖的亡灵祭司编队内，现任第两百八十六任祭司长。”

　　弗西娅惊异地抬头，却只见金发少女古井无波的目光，“你被利用了。”

　　她沉默了半晌，出口的声音略哑，“教会……与罗伯特？”

　　安浅希点头。

　　“弗西娅大人，不想复仇吗？”

　　弗西娅看到面前的少女碧绿色的眼眸变得幽深，里面是看不懂的情绪，她垂眸，“如今又有什么意义呢，现下我只是一个灵体罢了。”

　　“可——”

　　圣女抬手止住她未尽之言，“我希望你不要去找教会的麻烦。”

　　“为什么？”安浅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所遁形，她只得转头看着被狂风肆虐后依然定在第一页的祷告书。

　　“因为他们会夺走你的一切，”弗西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怔住了，喃喃道，“你的情感、天赋、能力……”

　　她掩面而泣，“最后是自由。”

　　安浅希骤然感到一阵巨大又绵绵不绝的绝望、悲伤、愤怒和悔恨等一切负面情感袭来，这让她瞬间失力跪坐在地上，再抬头时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滑落。

　　「身份激活——圣女继承者：你是圣女唯一的后人，从小就拥有纯粹的神圣之力，天赋卓绝，不畏黑暗。」

　　「系统激活——共情：好感度（已知）」

　　「圣女弗西娅好感度：60/100」

　　眼前的系统通知面板也没能让安浅希回神。

　　顾星昭没法看到她的系统提示，只看到她双目失神泪流满面，顿时吓了一跳，然后表情变得饶有兴致。他无法理解安浅希面对他时冷漠又沉静，在对NPC说话时却又充满了活力灵动，甚至还会像现在一样失态。

　　“喂……”顾星昭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开始摇晃，“你怎么了？”

　　安浅希才突然回神，她望着圣女喃喃道，“好难过啊……”

　　随后又低下头，“这就是难过吗……”

　　她顺手揪起顾星昭飘在身后的围巾抹了一把脸，站起来道，“我明白了。”

　　顾星昭：……

　　告别了弗西娅，二人从教堂后的暗道离开，安浅希回头看了一眼，弗西娅目送着他们离开，那身影在彩色琉璃的柔光下显得那么的虚幻，脆弱又华美。

　　“圣女……真有趣啊，”幽暗的甬道里，金发少女低着头跟在男人身后。半晌，她勾起一抹笑容，眼中眸光闪烁，“把圣女卡交到我手中不就已经等于结束了吗？”

　　“可你明明说过我只需要来这里看看风景。”

　　“什么？不，我没有那么说。这难道不有趣吗？圣女——”

　　“我只觉得麻烦，请替我辞掉它，谢谢。”

　　“不，我打赌你不会想要这样的。听我的。”

　　“……”

　　两人通过洞口下方的传送阵来到了森林入口。

　　“现在去哪儿？”顾星昭问。

　　“……”安浅希看了他一眼，又开始组织语言。

　　顾星昭笑了笑，“你是不是切换人格了？”

　　安浅希又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顾星昭发现自己完全推测不出来这目光的含义。

　　“我认识你，顾星昭。”安浅希慢吞吞地说，她一直跟顾星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嗯？”顾星昭脸上带着笑，少女其实话很少，这里离村子有一段距离，他们不得不保持这种略微尴尬的氛围直到回到村里，但他等了很久还是没等到下文。

　　——她只是想转移话题。不知道为什么，顾星昭下意识得出了这个结论。

　　“顾星昭，有名，”安浅希歪了歪脑袋，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清楚一样，“不会骗人。”

　　“欠我一条命。”但是中心论点很明确，甚至掷地有声。安浅希点了点头。

　　顾星昭诡异地理解了，原来是怕自己赖账，还以为她真的有多重人格呢。他顿觉无趣，于是笑了笑，“所以我问你，接下来去哪儿。”

　　“你也接到任务了，”安浅希想了想，其实她更喜欢单独行动，但她现在确实缺一点情报，这是一个人做不到的，“共享线索吗？”

　　顾星昭仿佛并不奇怪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他一个人也做不成这个隐藏任务，毕竟他只是个陪跑的，“我一上线就被一个黑衣人追杀，然后我跑进了森林，遇到你激活了身份卡。”他伸出手让安浅希看他手背上的图案。

　　“啊，果然，”安浅希也伸出手，“我们是敌对的，我是圣女，你是……”她歪了歪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是恶魔，之类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起来一点儿也没在意这个敌对关系。

　　“第三种力量来源于恶魔，”顾星昭说，“啊，我朋友拿到了银色身份卡，图案是金色竖琴，他现在在钟楼里。”

　　安浅希点点头，“我们去钟楼。”

　　但两个人刚走到村口，黑衣人就出现在房顶上，看来已经在这里蹲了很久了，“哟，”顾星昭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打了声招呼，“您可真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