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道》筠亦初

1、第一章

　　当主席台下终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之后，杜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悄然地垂了下来。为期一周的魔鬼军训终于结束，终于不用在炎炎烈日下站军姿，走正步和跑圈了。

　　杜若的耳边都被大家的欢呼声所充斥着。

　　同时也夹杂着孩子向父母诉说着对军训，学校食堂的抱怨，父母也是满是心疼地宠溺着孩子，“妈回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好好把军训受的苦都给补回来！”

　　由于军训的最后一天是军训汇演，学校领导也邀请了各位家长来进行观看。

　　听到这样的对话，杜若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失落了起来，要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也能观看今天的军训汇演那该多好啊！自己也可以在妈妈的怀抱里撒撒娇。

　　但杜若并没有被这失落的情绪困扰太长时间。

　　因为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父母常年在外奔波，待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除了过年的时候会象征性地待在家里两三天，其余时间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从小学到初中，家长会父母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要么是爷爷去参加，要么是那个座位从家长会开始到结束一直都是空着的。

　　想到这里，杜若又觉得自己可笑和异想天开。家长会一次都没来参加过，又怎么能期待他们来参加高中军训的军训汇演！

　　即使从小到大杜若的成长缺少着父母的陪伴，但好在有着一直爱她，把她当做宝贝的爷爷奶奶。
　　一想到爷爷奶奶，杜若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立马到家门口，吃上奶奶做的红烧排骨。

　　军训汇演结束后，杜若所在的班级也就是高一一班并没有立刻解散。

　　班长白蔹在前一天晚上就告知大家，汇演结束后大家先不要着急回家，先统一到教室里集合，教官还有话想对大家说。

　　整个队伍松松散散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到了教室，杜若选择了最后一排靠近墙角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班长白蔹就和两个各搬着罐装雪碧的男生走进了教室。

　　白蔹，：“大家先安静一下”，待教室的吵闹聊天声渐渐平息下去之后，继续说道；“虽然咱们班级在最后的总评比中没有拿下第一名，但白教官对咱班军训汇演的表现非常满意，所以给每位同学买了一瓶饮料作为奖励！”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喊着，“谢谢白教官！”也有几个男生扯着嗓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说“白教官，我爱你！”

　　这几个男生的行为显然把杜若惊了一下。杜若脑海中想象自己去代入那几个男生的行为，整个行为还没有发生，杜若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后怕的想着，这种行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就是社死！

　　对于杜若来说，在公共场合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是非常难的一件事。也不是说杜若有多么的内向，她只是有点慢热。

　　只有两个礼拜的短暂相处并没有让杜若觉得自己和班上的同学有多么的亲密，她对大家的感觉就像是只是知道对方名字的陌生人。但和杜若相处时间久的朋友都知道，熟了之后的杜若的话也很多。

　　刚才和大家一起对白教官说的谢谢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了，即使自己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片刻，每位同学手中都拿到了白教官的奖励。

　　这时，还穿着军装的白教官从教室门口走来。走上讲台，面向着大家说：“这段时间很高兴认识大家，世界之大，我们能够有幸认识彼此就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希望这短暂的一个礼拜的相处，都能对大家有所收获。”

　　话毕，白教官将军帽托于左手手掌，行了一个举手礼。

　　虽然说整个军训的过程对于刚踏入高中大门的小兔崽子们来说是痛不欲生的，但大家与白教官的相处还是非常愉快的。

　　杜若眼中的白教官，长得不算帅，中规中矩，一米八的个子，黝黑的皮肤，健壮的身材，站在那儿，就会让人感到一种威严，但同时也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可能是对当兵的人固有的印象吧。

　　军训站军姿的时候，杜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偷懒，胳膊和手都虚掩地贴着裤缝。

　　身高一米六二的杜若毫无疑问地被安排在了方阵的最后一排，也是最容易被“教育”的一排。
　　直到白教官从后方稍微一使劲儿，轻而易举地就将杜若贴着裤缝的左胳膊向前拨了出去。
　　此刻，杜若还没明白白教官的用意是什么。

　　“我们站军姿不仅要抬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还要两手贴紧裤缝，即使被人扯到，摔倒，双手也不能离开裤缝！对于你们来说，站军姿不仅野蛮体魄，更重要的是对你们意志力的磨炼。不要像个别同学，看似站的人模狗样的，实则力气就软绵绵一样！”白教官训斥道。

　　杜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偷了懒，双手立刻用力贴紧裤缝。

　　得知教官在隐晦地说着自己，耳根渐渐泛红，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消失在地球上！

　　杜若身体本来就一般般，再加上中考完的暑假彻底放飞了自己，整天吃着奶奶做的美味饭菜。暑假愣是没有运动几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杜若心里现在满满都是泪啊！

　　杜若下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无意中听见隔壁二班几个女生讨论他们的教官对待他们班到底有多么地严厉。

　　“我们教官真的是魔鬼吧!他在折磨下去我人都快没了，呜呜呜~”

　　“就是的！我今天不就是走正步的时候顺拐了嘛，还好巧不巧地还被他逮住了。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对我就是一顿臭骂！这还不解气，最后还被罚跑了五圈！”

　　“好心疼你哦，欣欣，抱抱！”

　　“话说，我们下午吃啥呀，身体受苦受累，可不能让胃也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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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论声渐渐远去。

　　这么一对比，白教官对一班还挺温柔。

　　杜若此刻庆幸幸亏是白教官来带训他们，要不然她的小身板可承受不住其他教官地狱般的训练和惩罚。

　　杜若不疾不徐地收拾自己的书包，收拾好后，离开了教室。

　　在走廊的前方，杜若隐约地听到几个女生在向白教官要联系方式。

　　“白教官，可以给我们留下你的微信号吗，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照顾！”

　　“可以吗，白教官”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实在不行，电话号码也可以呀，白教官”

　　白教官 “抱歉，部队上有规定，不能留给你们联系方式”

　　杜若将要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下了楼梯，穿过梧桐大道，杜若向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牌走去。

　　杜若的家离学校说远也不远，近也不是特别近，坐公交也得个二十多分钟。

　　杜若背着书包站在站牌旁边，正想四处随便看看，熟悉一下学校周围的环境以后好方便一点儿，向右扭头，便对上了班长白蔹的目光。

　　白蔹却悄无声息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本来杜若还想和班长打个招呼，虽说杜若在不熟的人面前有点内向，但班长白蔹在军训的时候还帮忙给自己的水杯装满了水，这对于刚训练完的杜若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就像徒步在沙漠里的人找到了一片绿洲。

　　杜若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而且她们在学校还打过几次招呼，想着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可以算进一步了吧。

　　遇到这般情形，正要打招呼的手垂了下来，幸好刚才没有嘴急手快，要不然多尴尬啊。

　　回家要坐的372公交来了。

　　杜若刷了卡，坐到了偏后靠窗的位置。

　　随着车子的启动，杜若的思绪也渐渐放空。

　　直到公交车内的提示音响起，“桃林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杜若缓缓站起身，走到下车的位置。

　　下车门打开，杜若不出意外地在马路对面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初中上学的时候，杜若每周末坐公交回家，爷爷总会在马路对面等杜若。

　　爷爷每次都会提前半个小时站到路口，目光跟随着每一辆372公交，就等着杜若从372公交下来。
　　上了高中，也依然如此。

　　走到马路对面，面目慈祥和蔼的爷爷问，“若若啊，在学校军训咋样啊，累不累啊，学校好不好玩”

　　“爷爷，你一连串问这么多问题”

　　“爷爷这不是关心你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嘛”

　　“爷爷，我和你开玩笑的，在学校都挺好哒！今天奶奶做了啥饭呀”

　　“当然是你爱吃的红烧排骨了，还有你爱喝的紫菜汤配米饭”

　　五分钟后。

　　“奶奶！我回来啦！”

　　见到杜若回来，哈宝立刻跑到杜若跟前，吐着舌头，喘着气，那毛茸茸的尾巴摇过来摇过去，就一直在杜若小腿周围蹭来蹭去。

　　杜若蹲下来，抚摸着哈宝的额头，哈宝一个劲儿地往杜若怀里蹭，几次都快舔到杜若的脸颊。
　　“哈宝，有没有想我呀，你在家乖不乖呀，姐姐在学校可想你啦”

　　小学的时候，隔壁李阿姨养家了一只德牧，这只德牧也不认生，每次杜若都会拿点吃的去喂它，给它开小灶。德牧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零食，杜若一只手来回摩挲着它的柔软的毛发。爷爷奶奶见孙女对狗喜爱的不行，便养了一只黑白相间的边牧。无聊的时候给孙女解解闷儿。一转眼，哈宝到现在也大概十岁了。

　　“哟，若若回来了，快放下书包来吃饭”

　　孙女离开家这么多天，爷爷奶奶也想得不行，一桌子菜都做得她最喜欢吃的。

　　“若若，米饭要多一点儿还是少一点儿，要不多一点吧，奶奶看你的小脸都瘦了不少，要好好补补”

　　“奶奶，我米饭要少一点”

　　“你这孩子，都这么瘦了，还吃这么一点”

　　“奶奶，是因为我想多吃一点你做的红烧排骨嘛，你做的红烧排骨，简直是天下一绝”

　　“就属你嘴能说”

　　爷爷在一旁，看着她两，就乐呵呵地笑。

　　饭桌上，奶奶一个劲儿地往杜若碗里夹菜，生怕杜若吃不饱似的。

　　“奶奶，好啦。我想吃什么可以给我自己夹的。你不要只顾着我了，你也快吃”，杜若将一块炒豆腐放进了奶奶碗里，“要不然爷爷会心疼的”

　　奶奶娇嗔地瞪了爷爷一眼，爷爷笑笑不说话。

　　饭毕，“奶奶，我去洗碗吧”

　　“没事儿，若若，你放那儿，奶奶来洗，你刚军训完，快歇着去”

　　“奶奶，我一点都不累的”

　　这时，爷爷戴着老花镜喊杜若，“若若，手机上付款该咋弄啊”

　　又是你们两的套路，又不好当面说破。

　　爷爷奶奶其实心里都跟明镜儿一样，知道自己儿子儿媳常年在外，亏欠杜若，几乎给不了杜若陪伴和呵护。他们两就想方设法地疼爱杜若，希望带给杜若的伤害小一些，再小一些。

　　“爷爷，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了嘛，点开这个软件，然后按左上角就可以啦”

　　爷爷嘿嘿一笑，“人老了，不中用了嘛”，低头继续捣鼓。

　　杜若打算自己去把军训时的脏衣服一洗。

　　“爷爷奶奶，你们有没有要洗的脏衣服啊”

　　奶奶应声道，“没有没有，我们能有啥衣服可洗的，你就只洗你自己的吧！”

　　杜若正摁洗衣机按钮的时候，厨房里传来“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的手机音乐。这个时间段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爸爸打来的。

　　很快洗衣机运作的响声，遮住了他们的对话。

　　厨房里，奶奶动作笨拙地用抹布将手擦干，手机离眼睛有一尺远，皱着眉头看清手机来电显示的是“儿子”这两个大字，摁下接听按钮，打开免提。

　　“你小子还知道给家里打电话”

　　“妈，我和文静在外面工作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天天的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

　　“好好好，妈，我不跟你犟了，你最近和我爸的身体咋样了”

　　“好着呢，我和你爸身体都可好了”

　　“好着就行，若若的生活费我都打你卡里了，没事儿我就挂了啊，妈”

　　“你……”奶奶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了挂断提示音。

　　洗完碗，奶奶回到客厅，见杜若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看电视。

　　“若若啊，刚你爸打电话了，还问你军训咋样呢，在学校过得好不好，你爸平时就是忙了点，他还是关心你的”

　　杜若点点头，不说话。

　　“若若，奶奶到你隔壁李阿姨家去聊会儿天，一会儿就回来。”

　　“嗯”杜若应声道。

　　看了会儿综艺，杜若觉得没意思，便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开空调。哈宝也在床边静静地卧着。

　　不一会儿凉意蔓延到了整个房间，整个人和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八月底已经到了秋季，但还是有点热，中午还会出一层薄汗，开着空调还是舒服的。

　　现在也就四五点的样子，窗外还有知了在吱吱吱不停地叫。

　　杜若脑海里回想着奶奶说的话，“爸爸还是关心你的。”每月按时打给你生活费，对自己的关心寥寥数语，时间上不能陪伴你，就靠物质来补偿你，这真的能关心到我吗？

　　没一会儿睡意袭来，脑海里的问题也渐渐模糊，进入到了睡梦中。

　　杜若一向睡眠浅，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被门响声吵醒。

　　奶奶在客厅应了一声，“若若，是奶奶，奶奶回来了”

　　杜若其实是有一点起床气的，没有立刻下床。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耷拉着头，游离了一会儿，才去洗漱。

　　洗漱完，发现时间还早，杜若打算看本悬疑小说打发打发时间。杜若被里面的剧情和人物完全吸引住了，一不留神，已经快十二点了。杜若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书，强迫着自己入睡。